大购物

“先生，队尾在那边，请不要插队！”超市收银台前，秦昊的手指向十米开外的地方，对着眼前貌似是个大叔的男人说道。

林月顺着秦昊的手看去，勉强能辨认出一条队伍，若是以前，她会觉得丈夫斤斤计较，事妈附体。不过在排了2个小时队以后，她觉得那些直接去前面收银台的人确实需要被制止一下，如果没有秦昊出头，她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大年初二，原本二人是准备回林月娘家去的。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二人终止了行程。说是突如其来，实际上一个月前，w市就爆出了几人感染未知冠状病毒的新闻。几天前，w市封城。

就在昨天，新春佳节，在秦昊家里，一大家人还在调侃农村阻止w市亲友回乡的奇葩操作，他们所在的s市还未发现感染者，但是看看疫情地图，s市已经被疫情包围，很快也会发现0的突破。婆婆劝她要不就别回去了，林月没说话，虽然心里犹犹豫豫，但也不喜欢让婆婆误会自己有迎合她的意思。

截至今天早上，林月的手机里收到来自各种组织机构发来的短信，主要内容是提倡市民减少出行，网络拜年，阻断病毒传播。朋友圈里不少人已经响应号召，大部分家里都有小孩，所以宁可信其有。林月在出发前一刻决定今年过年不回去了，她家在一个小县城，父母和哥嫂在县城同一栋楼的不同楼层里，既能方便父母照看小侄女和小侄子，又没有三代同屋的烦恼。林月想着等父母老了，哥嫂照顾他们也很方便，这样的生活简直是万事如意，什么实际问题都解决了，也不会制造出新的麻烦来。她所在的s市早上已经有感染者的报道了，虽然k县还没有封县堵路的措施，但林月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行为给别人造成困扰，回去免不了走亲访友，老人家基本上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有小孩的人家这种时候对来访者的热情怕是无所适从了。

在林月跟秦昊说不回去之前，秦昊没有表达过任何意见，像一件伴手礼，林月决定回就带上他，不回就拉到。“哦……”，听到林月的决定时，秦昊正在低头玩手机游戏，回答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林月仿佛能看出秦昊如遇大赦的表情。

家里基本没有食物了，虽然假期就短短8天，但是林月习惯在年假出行前把冰箱清空，那些堆积在冰箱里不刻意清理不会想着吃的食物都已经被吃光了。林月原本就不喜欢囤货，她不明白婆婆为什么明明天天去菜市场，每次买菜还要按未来三五天的用量来买，林月和秦昊有一半以上的食物都是来自婆婆的清仓处理。虽然不知道这次疫情未来如何发展，很可能只是一场应对过度的闹剧，但是两人不用想都知道外面很多人开始往自家囤积生活必需品了。自己家殚尽粮绝，今天吃的都不够了，秦昊跟游戏里的队友打了声招呼，难得地与妻子一起出去购买生活品。

结婚5年以来第一次一起大规模购物行动。以前的生活里，买东西主要是顺便去完成的，网购的快递在小区门口记得拿就好了。林月手里拖了一辆购物车，这是那种上下班公交车上，满头白发的老头老太太买菜用的购物车，70岁以上的老人公交免费，即使公交车再拥挤，只要响起“老人卡”三个字，车上总会有人主动搜索到老人并理所应当的让出座位，如果老人手里再拿着这么一辆满载的购物车，那就可以把被让座的年纪提早十几岁。林月拿着的购物车是婆婆给的，这次是第一次使用，很有可能还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本来是去菜市场的，走到门口了才看到菜市场关闭的通告，要等到大年初五才开始，与疫情无关，每年都是这样，只是两人第一次发现这件小事，只能去超市了。

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马路上车不多，是那种平时上班非常期待的路况。超市里完全是相反的情况，人满为患，从店员到顾客，都戴着一次性医用口罩，蓝色，白色，黑色，灰色，基本就这些了，没有花哨的样式，媒体说最有用的是医用口罩，保暖用的花式口罩没作用，防雾霾面罩性价比太低，秦昊和林月带的口罩是粉红色的。1个月前，身边就有神经质的同事提醒囤积点口罩消毒水什么的，林月不以为然，因为这些人一点儿新闻就能被煽动起来，听他们的，现在已经够开家超市了。不久前，林月买到了药店最后一包口罩，粉红色，10个。秦昊没有借口口罩的颜色而拒绝出门，林月觉得眼前所有发生的这些不同往日都能跟w市的疫情扯上关系。听说全市的口罩已经断货，两人放弃了买口罩的尝试，因为不一定能买到，几乎就是买不到，但肯定要消耗，库存不足，得不偿失。

购物的过程简直不堪描述，新鲜蔬菜从员工通道口到相应摊位间的距离也就三五米，所有蔬菜都在这三五米内被拿光了。肉蛋菜都连在一起，两人几乎是看到什么就拿什么。林月最后拿了一些自己爱吃的零食饮料，不知道要在家里宅几天，如果不出门，没有这些肥宅快乐可不行，而且这些货架没什么人光顾，拿起来容易增加了购物的快感。秦昊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林月，即使被口罩遮了半个脸还能看出一副你真能添乱的意思。“我帮你拿的！”林月解释说，不知道偷笑的表情有没有隔着口罩漏出痕迹。

从超市出来，还是林月拿购物车，秦昊的两手提满了购物袋，是那种某国阿三开了挂的多。一路阳关明媚，微风少许，白云适量，原本是个宜出行、忌宅家的好天气。

回到家里，两人一起回卧房换上了居家服，还是冬天，林月身上微微出了点汗，秦昊则是大汗淋漓。

秦昊日常回到了游戏世界。林月把刚买回来的各类用品简单收拾到位，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去厨房准备晚餐。早上出门前二人只吃了早餐，林月计算好吃完那顿刚好清仓回家的。在外面没有吃午餐的时间，也没有吃午餐的地方。

林月做饭大部分情况是管熟、管够、管营养均衡，不管色、不管香、不管味。今天大年初二，又遇上了疫情，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因素，林月做出了三菜一汤，主食米饭，肉蛋可见。两个人的生活里这算是在家做饭的最高规格了。

早上简单跟父母说了一声不回，晚饭后，林月给父母打了视频电话拜年。秦昊的表现积极主动，态度殷勤，措辞优美，总之是亘古未有，简直是另外一个人。不用回老丈人家的那种解脱完美的体现出来，根本不加掩饰。打完电话，林月调侃了一句“幸灾乐祸”，秦昊完全没有否认，表演起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包。

假期过了一小半，看来后面的一半要在家中度过了，睡觉的时候，林月打开手机日历数着日子，心里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