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班的车总是比较忙碌,上车才过几站,车厢里就站满了人。
不过,幸好大家都习惯了,即使人再多 ,也不会有许多抱怨。上了车,听歌的听歌,玩游戏的玩游戏,眯眼的继续眯眼,合得来的开始拉起了家常,每个人所要做的,就是如何打发掉这无聊的时光。
车子又过了一站,又挤进来一些人,其中有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大一点的大妈,头上有几根白发,颌骨有点突,牙齿有点爆,眼尾有点长,眼袋有点肿,看上去似乎有点疲惫样子。
她挤到我的前头,我本想学个雷锋让个座的,但一想到路途遥远,整个人像是《疯狂动物城》里的水獭闪电附身,慢得没有了脾气。大妈上这个车,应该也像所有人一样,是去工作的,既然能做工,也就算不上老人了。于是咬咬牙,像是要把屁股咬住不动一样,就不学什么雷锋了。再抬眼看看大妈,的确 ,大妈油亮的脸庞上,像早晨初升的太阳一样,充满了力量。
“你好久没有坐车了?”有大妈就有大爷,坐在大妈对面正聊天的大爷对着大妈说上了。大妈接着话说:
“是啊,我92岁的老娘走了。”
大妈说了这话,感觉好像有点戚戚的样子。车厢里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好像有意让车子开得快一点一样,只有车子发出的“轰轰”的机械声。
“十多天了,做完了头七,就再做工去了。”
“92了,走了就是福气,在医院的、在做活的都是福气。”
之前,大爷又跟旁边的人在说着,“死要死得快,活要活得哇”的有趣的事情,这个“哇”是方言,表示身强力壮的意思。我把它写成“哇”,想着一个人要是能叽叽哇哇的说,一定也是“哇”的表现之一吧。就像这大爷,皮肤黝黑,脸上爬满了沟沟壑壑,穿着一身灰蓝色的旧工作衣,看上去不怎么干净,但是大爷从上车开始,跟旁边的人一直聊着他工作的事,聊得有趣有味。
“我们总想让她多活几日……早些天还去市场里买菜……我们都有菜给她的……”大妈断断续续地说着,看上去有许多不舍,车厢里在这断断续续的间隙,显得尤为安静。
我在想,哎呀,活到92岁啊,真是长寿;我现在42岁,如果也能活到92岁,我还能活50年,一想到还能再活50年,就有一种还能再活500年的快感。我抬眼看看大妈臃肿的脸,不露表情,会心地笑了笑。
“我爹活着的时候,多少厉害来了……”大爷接着大妈说话停顿的时间,自己聊了上自己的爹。
“他有一次到外面去,摔了一跤……哦哟,脸上、嘴巴上都是血……我们看得慌也慌死,我叫上我弟一起送他到医院……呵呵,医生说不要紧的,五官的血凝上了就没有关系了……”
大爷一会儿停顿,一会儿流畅地讲述着,我听得仔细,大爷像是很开心的样子,像是一个被父亲抱着的孩子,幸福的沉浸在对他爹的回忆里了。
大妈也像是认真的听着,什么话也不说了。随着车子的一晃一晃,她的眼睛看上去有些伤心的样子,我小小弱弱的心里感觉,她像是要流出眼泪来的样子。
大爷说,他爹本来不会死的,都是被采菱角累死的。这么大年纪了,到了采菱的季节,还要下水去摘菱角,累了,就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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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水域里有些农户会种一些菱角。菱角好卖,每年的夏季,经过河塘湖泊的路边,都会有一些农户摆个小摊卖菱角,我也会去买一些。
小时候贪吃贪玩,每到菱角成熟时,也会去下水去偷一些菱角吃。可是这菱角不怎么好摘,菱角长在水里,一不小心就划进水里了;菱角有刺,扎在身上特别疼。
我喜欢吃鲜菱角。这个时候听到大爷说他爹摘菱角的事,立马就想象开了。我绕过大妈看看大爷,他不说话了,眼神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一样,一动不动,脸上也显示出一副痴呆呆的样子,没有了先前绘声绘色说个不停的劲儿了。
我再看看大妈,她也不说话,看上去,她的样子跟大爷有点相像。
这车厢里,没有了大爷大妈的对话,一下子静了下来,好像能够听到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一样,你试着努力去听,耳朵里除了“轰轰轰”的机车声,什么也没有听到。
对面的小伙子,脸方方正正,左右两边各塞着一只白色的耳机,一副沉醉的样子。
我左手边的位置,一位穿白色羽绒服的妇女,正刷着抖音;右手边的男人,弓着腰,胳膊肘撑在大腿上,两手抓着手机,正在玩斗地主的游戏。
车子慢悠悠地晃动着,时不时的一顿一顿,像只摇篮,我渐渐地感觉自己也有了一点困意。车子已经开出好几站了,除了刚上车的,大家都有些困意了。
我也闭上了眼睛,这个世界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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