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老屋

春节假期回了一趟老家，老家祠堂旁的两间小屋已经在岁月的风雨里被洗礼成了年迈的模样，在屋后茂密的青林的掩护之下，愈发像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

我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记忆的闸门打开，住在老屋的那些时光像水泄一般朝我涌来。

爸妈独立门户时，除了一双女儿和想要过的更好的决心外，一无所有。只带了简单的生活用品，把家安在靠祠堂左边的两间小屋里。

在老屋安家后，妈妈办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在屋子的旁边用竹木搭了一个鸡棚。鸡棚搭好之后，便买回来几只小母鸡，一把谷子几把米的精心喂养着。

妈妈养鸡的目的很明显，跟着一大家子生活的时候，个人的营养跟不上，那时候在农村，最好的营养品就数鸡呀，蛋呀之类的……妈妈想要给我们，尤其是家里的顶梁柱爸爸增强体质。一门心思想要养出一伙每天都能下蛋的母鸡来！

小母鸡下蛋后，数量有限，妈妈说，要先顾着爸爸！每天早上爸爸吃早饭前，妈妈都要给他先端上一碗水蒸蛋，有时候碗里的鸡蛋是一个，有时候是两个，爸爸不舍得自己一个人吃，总是背着妈妈用筷子从鸡蛋中间一夹，鸡蛋分成两半，一半给了我，一半给了妹妹，自己把碗里的汤水喝了。

老屋旁边鸡棚里的鸡越养越好，每天早晨，妈妈一声“咕噜噜”，大鸡小鸡争先恐后的跑出棚门，我和妹妹便要争抢着去够鸡棚里夜里母鸡留下的鸡蛋，白花花，圆鼓鼓的鸡蛋，一个一个躺在鸡棚里，闪耀着光芒温暖着我们一家人的生活。

鸡棚搭在老屋厨房外的一条走廊上，厨房很小，小小的厨房一半是厨房，一半是饭厅，若是按现在的装修风格来看，那是一间敞开式的厨房。晚间，妈妈在灶台上做饭，爸爸在灶前烧火，灶膛里的火焰映得爸爸的脸红红的，让平时看上去严肃的爸爸多了一份慈和的气质！我和妹妹趴在饭桌上写作业。饭菜一上桌，我们撤了书本，作业本，就着厨房里还挥散不去的油烟味，谈笑白天的见闻趣事。

爸爸很少参与我们的话题，只在我们顾着说话忘记吃饭时，用盖过我们声音的分贝命令道，吃饭不许说话！这样的命令通常是没有什么效果的，在爸爸的命令下吃进嘴巴里的一口饭还没有嚼进肚子，一阵欢声笑语又爬上了桌头……

头顶️照着我们吃饭的那盏灯一直很昏黄，是爸爸妈妈的爱，照亮着我们姐妹成长的每一个日夜。

记得有一夏日早晨，倾盆大雨哗哗啦啦下的没个停歇。放在卧房里的一个小铝盆用来接屋檐上的漏雨，雨水落下来嘀嗒嘀嗒的声音惊扰了我的梦。

醒来后发现爸妈都不在家，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们回来。妹妹早就饿得想哭了！

我学着妈妈做饭的样子，端了个小板凳站上灶台前，舀了几瓢水进锅里，准备把水烧开给妹妹煮面条吃。烧火的时候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使用过火柴，爸妈害怕我们受伤，从来都是禁止我们碰这些东西。

妹妹喊饿的声音让我勇敢的划燃了一根火柴，也从此点燃了我们成长路上的火焰，那一刻开始我们慢慢长大。

妈妈赶在我成功做成一顿早饭前回来，看到灶膛里燃烧的火焰，眼睛里闪烁着不安却又惊喜的光。

那一束光一直收在我的心底里，从此放学后，爸妈劳作还没有收工回家时，我会带着妹妹一起试着帮妈妈把菜择干净，把屋里屋外打扫干净，把回家的鸡喂饱关进鸡棚里……做的都是小小的事情，每次妈妈都会说，我们帮她的大忙了，我和妹妹听了感觉特别开心，心里暗暗决心，下一次，再多做一点，再做好一点！

那些在老屋的日子一直过的很清贫，是爸爸妈妈的认可和鼓励，让我们总是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老屋卧房里有两扇窗户，一扇朝祠堂背后的山，每到傍晚天黑前，我就要伸手去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

晚上睡前，我和妹妹趴在妈妈身旁听她讲故事，常常在故事里出没的狐仙，树妖，蛇精，猪怪……它们的家都在山里面。白天我也跟着大人到山上去打过柴，在明晃晃的阳光里，一次也不曾见着过。妈妈说，天黑了它们才出来呢！它们的眼睛黑黝黝的，在黑暗的夜里，发着绿光，在黑夜里看东西就跟我们白天看东西一样看的清清楚楚。

有时候我会想用眼睛透过窗户往外瞧一瞧，看看那些身怀绝技的仙怪是不是真的在山间欢闹，可是想到那些黑黝黝发着绿光的眼睛，又赶紧用被子蒙住头，生怕那些东西从窗户外头冲进来。

妈妈用手轻轻拍着我们的身体说，不要害怕，那些东西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好人的。但是有一种声音可一定要小心，要是在黑夜里听见有人叫你的名字，可不能急着回答。那是阎王殿里的人出来叫魂的，一答应，魂就被摄走了，好好的一个活人慢慢的就病着病着去了！

于是，我一再的告诫妹妹，晚上不管谁叫，都不可以应！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感觉有人在喊我，没有防备的就应了。当发现四下并没有人叫我时，妹妹哇的一声就哭了！接下来好几天，无论我走到哪里，妹妹都要跟着我后头，好似一不小心我就要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抓了去……

那些触碰真假故事里的夜晚，总是故事才讲到一半，妈妈的鼾声就起来了，我们依靠着妈妈，在她的鼾声里去感知屋背后的那个神秘的世界……

爸爸对妈妈讲的那些故事不置可否，总说真真假假的事情会随着我们慢慢长大，慢慢就会知晓。当我和妹妹挤在厨房和卧房之间的那条小小的过道里共看一本爸爸带回来的图书时，穿堂风时时吹过，像温柔的手抚摸我们的脸庞，图书里的另一个世界，像甘甜的泉水滋润着我们的心灵，让我们的心灵生长出翅膀，向往更宽阔的天地……

妈妈说我们在老屋里住了五年的时间，但是我总觉得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不然为何那么多的日子我只记得幸福和温暖？！

又好像真的有时间那么长，不然为何长大后的我离当初的日子那么远，而那些曾经的欢颜我一直记得那么长！

老屋，曾经是身体栖息的摇篮！如今，老屋是心灵寄托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