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三）

三、飞蛾扑火

    水池上方的灯刺眼了，夜也更黑了，好些蛾子扑扇着翅膀冲上烫人的灯泡，还有不怕死的钻进灯罩里活活烫死了，宁可光亮的煎熬，也不愿意隐藏在黑暗里。

    连之媳妇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池子对的英子妈，英子是强炮的同班同学，英子妈好福气，英子爸长年在外给人家跑长途，家里又有双亲跟着打理着，地里家里真的是人比活多，拿英子妈的话说来厂里干活是为了解闷，没当英子爸拿了钱就回家，只要英子妈身上换新衣了准是英子爸回家的日子。最值得一提是，英子是女娃，和强炮一样大，也没见英子妈添个弟弟，他们那么一大家子人也不催英子妈，这个在重男轻女的农村里真的是少见。从英子妈嘴里出来说，英子爸疼她不让她再遭罪，就一个娃就好了，可私下那些嚼舌的人都说，英子爸在外有人了，要不那么多钱都愁没个带把的继承呢，英子妈也不甘，激动了也会和那个嚼舌头的掰扯一通，不管怎样，连之媳妇觉得英子娘虽没有她长的好看，但人家身上总是不缺让英子娘好看的花衣裳，好命啊，英子也不错，小丫头片子可水灵了呢，学习也好，连之媳妇老觉得那是她的闺女，但现实总是现实，这个穿粗布汉衫的女人抹了把汗，撩起左鬓飘起的软发别到了耳朵后面去，又捞起了一个泡发商标的醉瓶子，同样插进那个瓶口里，重复着洗刷的工序。

    “我上次的那件黄花的衣服穿不着了，回头给你吧，你别嫌弃”，英子妈在池子的短边上前倾身子对着长边上站着的连之媳妇说，声音不大，池子是长方的，在英子妈同边上的得顺嫂子扬了扬头瞅了一眼，顺便嘴角上扬了一下，很快恢复了，这些对面的连之媳妇放瓶子时都看在眼里，“那哪好呢，英子他爸大老远买回来的，不太好，你自己留着穿吧”连之媳妇回复到，“这是嫌弃了吧，出门当正经衣服不行，但穿着来厂里干活还是可以的，说好了，改天给你带来哈，我都洗干净了，总共没穿几次，没有人像咱俩差不多的身子”英子妈说到。“那谢谢英子她娘了，倒是回头让英子那丫头帮帮忙，辅导一下我家那个傻小子吧，上次考试没一点长进，也不是邪门了，那点分都不好意思说”连之媳妇说出了自己比衣服还想要的东西。

    “英子也真是争气，虽是个女娃一点也不比男娃差”连之媳妇听得出来，最后一句话说的时候，英子妈抬着头朝德顺嫂子方向说的，说完就低下头去放瓶子了，看着像无意的，但连之媳妇和德顺嫂子都听出来了那话里的话。“俺快要好好享闺女的福了”英子妈又来了一句。

    砰！的一声，德顺嫂子的瓶子没拿稳掉到了池子外的水泥地上了，吓了连之媳妇一跳，“他德顺嫂子，伤着没，慢点，太晚了困了不是，歇歇吧”连之媳妇好心的说的，“我没那么好命，困了也要干，挣那个满勤奖金啊，没福气生出争气的儿子，一大串儿子，一大家子都等着我开两个钱呢”。连之媳妇再也没接话，是啊，谁都不容易，抬起酸胀的脖子看了看墙上的钟，都这个点了，半夜了，怪不得有点累了，“呦，我得回了，太晚了我还让英子奶奶留着门呢，强炮娘你还得干一会啊？”英子妈摘了围裙扑打着身上的纸屑问到，“我再干会，强炮在他爷家里呢”“我先走了哈，站不住了”“嗯，回吧明儿见”。英子妈走了，其它的工友也断断续续去花娘那里写了工分回了，大池子上就剩下寡妇连之媳妇和德顺娘了。

    连之媳妇赶走了飞来的一只飞蛾，提眼看着那个物要再去哪里叨扰，眼看着那都飞蛾扑向了白瓦斯灯，一头钻进了灯罩里，难为这只蛾子了，像人一样死了要去个亮堂的地方。

飞蛾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