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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
如今虽然活在都市嘈杂里,《城南旧事》仍然是值得珍惜保存的,一张水墨氤氲的发黄的旧山水画,有着寥落的寂,深浓的愁,无常的哀,残缺的美。忙乱的中年混沌得原以为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旧事了,直到一曲“长亭外”。
哦,片子里那自然地浸透了岁月味道的纯净灰色,好像一湾静静的浅水,使我在中年岁月阳光刺眼的时刻,停泊在一种缥缈绵密的怀旧感伤里。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英子,和童年的我融化在一起了,我们每个人,小的时候,是不是都曾是一个“小英子”呢?一路摇着铃铛的骆驼、远远传来的落花生的叫卖,会吱扭唱歌的独轮水车,学校的钟声,蝉声如雨的小巷……远去童年的细节被逐一放大,小英子的眼睛忽然变得湿漉漉的了,那是因疯子秀贞的伤心事而落下的眼泪;小英子的眼睛忽而又变得雾蒙蒙的了,因为她觉得被当小偷抓走的那个厚嘴唇的大哥哥是个好人……疯子秀贞死了,小伙伴妞儿死了,爸爸死了,宋妈走了……眼睁睁地看着一朵花的花瓣跌落而一点办法也没有,小英子敏感地体会到了美好的愿望和失落的现实之间的反差,这也便是人生的无奈,人生的无常,但若没有无奈无常的遗憾,我们也便想不起自己的来处和去处了,感觉不到人生沧桑了。
《城南旧事》里有岁月沉积的“静”,人只有在静的时候才能用知觉用感情触摸那些“此去经年”过的东西,“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此去经年”过的,感情本身也好,寄托了感情的东西也好,有了年头,沉淀在其中的滋味,“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她是老瓷器上的冰纹优雅地绽放开,适宜安静了心来独自把玩,浅笑而后无语。
《城南旧事》是有文化沉积的“境”,美丽的没有火气的诗词曲赋、家常器物,市井风景,民俗图画……它们承载了无数悲欢际遇之后散发着清亮的光泽,湿润观者的眼睛和心,因不沾火气而静水深流着。“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城南旧事》的“境”是精致的,过了多年回味,那人那心那情那刻的感动依旧真挚鲜活,百岁如流,爱与哀愁都曾经是这样精微广大,为之惆怅,隐隐的叹息。
回味生命时空里有过的星星点点的美丽,城南旧事是属于老式中国人的,“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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