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初到义都·提要
“为了公子的安危，本姑娘自愿放弃授受之道，与公子同居一屋……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咦，为什么？这可是本姑娘靠自己本事赚来的钱呐。” 唐姑娘下意识地捂住了钱袋。
——
义都是南疆东南部最大的城镇之一，担负有支援南部地区贸易发展的重任。高耸坚固的城墙，铠甲上身手执利刃的城卫军威风凛凛，大开的吊桥城门人来人往，马匹、车队与众多脚商按顺序进城。
“唐姑娘，你有这个么？”说话间，林公子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形的铜牌，上面刻了几行小子，是姓名与户籍地之类的信息。
“本姑娘并没有那东西，会碍事么？”
“幸好这里不盘查身份，但今后遇到了查身份就不好办了……”二人交了进城费，随人流一起进了城。眼下恰逢初春，市集上卖的东西商人渐渐多了起来。街头亦有不少小吃摊位，林仲璃无视身边人递来的眼神，干咳了下：“先去住的地方，再说出来买东西的事情……”
“不去旅店么？”
“嗯，在义都不用住旅店，本公子可以住在朋友家。”那是两年没有见面的旧友，出发前还收到了他的飞书，说明自己到义都时一定要来拜访他。
“哇，是林公子的老相好么？”
“什么……你在说什么呀？”看林公子的样子，好像是被气得笑了起来。
“不要乱说，是幼时很好的玩伴呢，唐姑娘莫要想歪了！”
两人进城后，便由骑马变成了牵马步行，一般城镇的规矩都是这样，除了马车夫可以坐在马车上之外，其余众人一律不可以在街道上骑马行走。林仲璃靠记忆带唐沐沐来到一座大宅前。
“先与你说说吧，这个朋友的父亲，是我父亲结交的第一个商会朋友，也是第一笔交易的对象。我们两家保持着多年的贸易伙伴关系，所以第一站我来这里清算账目，也正是期待开门红呢。”唐沐沐点点头，收起了嬉皮笑脸。
“这才像话，咱们走吧。”
“请问，拿巴老爷在么？请转告他小辈林仲璃前来拜访。”迎客堂的家仆应声而去，不一会拿巴家的管家公出来了。
“原来是林公子到访，快快里面请。”
旁人将马牵走，众人转到中厅。这宅子虽然不是很大，但里面的装饰异常讲究，文玩古董字画样样俱全。
沏茶上座，管家公才吐露真言：“老爷今年年初就退休了，已经去享受天伦之乐。现在是拿巴少主在主事。”闻言，林公子恍然。
“林公子先休息，我已经派人请少主回来了，少主平日都是在商会那里忙活，很少有时间在家里。”
目送管家公离开，林仲璃感慨：“真想不到。”
“新人替旧人么？”唐沐沐进了人家，自然也不必再遮掩，于是把斗篷帽子翻下，露出满头乌发。
“是啊，第一次见到拿巴时，还是在街上抢糖人的娃娃。时光飞逝，现在都已经是独当一方的会长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敬佩和歆羡。
两人没等一刻钟的时间，门外传来了骚动，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唐沐沐看清来人，不禁发出喔的惊叹。
这拿巴少主还真有些与众不同：比林仲璃高出一头，身形瘦弱，似竹竿般的体型配上修白洁净的面庞，外加一头深棕色长发。
“拿巴兄，好久不见啦！”
“仲璃老弟哈哈哈。”许久不见的好友一上来就是各自行礼，接着互相端详对方，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时间的流逝和人命的变迁。唐沐沐在旁边暗中比了比，发现自己还没有一个男人的脸白净，不禁恼羞。
“这位是……”
寒暄过后，那巴将目光转向林仲璃身后披着斗篷的女孩。
“喂！这么漂亮的夫人也不主动介绍下！”拿巴突然搂住林仲璃肩膀，转过身低声说道。
“本姑娘都听到了呦～”唐沐沐悠悠地回了二人一句。
“咳咳，误会了。”林仲璃缓解了一下被呛到的痛苦：“这位是我的护卫旅伴，唐姑娘。”
“敢问姑娘今年芳龄……”
“喂，你小子不是已经娶妻了吗！”
“再多一个也无所谓的嘛。”拿巴见林公子脸色阴沉，忽然哈哈一笑：“只是开个玩笑，让夫人知道了，一定会掐死我的。”
闹够了，三人分别落座。
“了解了，这次仲璃老弟是来收款的。”
“嗯，家父与贵会合作已久，可谓是长期值得信赖的商业合作伙伴。”
“而我们拿巴商会从不亏待伙伴。”拿巴少主脸上挂着自豪的笑容，他的话便是代表了整个拿巴家族与商会。
与明白人对话实在是省时省力，拿巴少主表示一会就让账房先生准备好材料，接着他又换回了玩世不恭的那一套表情。
“两年不见，今夜一定要畅快淋漓地喝一顿酒！”
“那是自然！”林公子也十分期待。
“这次可不要把好酒藏着掖着呀。”
“我拿巴是那样的人么……”两人对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这次仲璃老弟来，若不嫌弃，就在寒舍屈居几日吧，咱们兄弟也可以好好聊一聊。”“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马上吩咐，让人腾出一间最好的房间！”说罢，用玩味的眼神扫了二人一眼。林公子刚要开口，唐沐沐先起身接了话茬：“那本护卫就替雇主谢过拿巴少主了！”听她的话音婉转又不失刚直，实在是对他的脾气，拿巴少主哈哈大笑。
“你们应该还有其他账款要收吧，用这个就可以省些麻烦了。”说话间拿巴从腰侧解下一块玉佩，抛给林公子，后者定睛一看，竟是代表拿巴家的家族手令。
林仲璃叹然：“这……”
“哎，你我兄弟一场，拿去拿去，在城里面也有些商会和店家相认，能帮到仲璃老弟，我也算混出个名堂嘛，当然还是要还的呀。”拿巴少主呵呵笑着，朝二人挥手：“哥哥我商会那边还有些事情，就先离开了，咱们晚上不醉不归！”
随着拿巴少主的离开，林仲璃的思绪又回到了刚才唐姑娘插言的那一刻。
“等等，本姑娘知道你要说什么。”她阻止了林公子的发问。
“人生地不熟的深家大宅，暂且不提你们二人关系如何，单是住在这里，本姑娘的警惕程度就需要比平时强几倍呐。为了公子的安危，本姑娘自愿放弃授受之道，与公子同居一屋……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呃，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很明显，她是想看自己的笑话。
拿巴离去时暧昧的眼神和诡异的笑容，配上自己窘困的表情，在唐沐沐眼中是何等的笑料啊。如果这个时候示弱，自己就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了！自己绝不能有异议，想到这里，他轻呼一口气，换上故作轻松的笑容：“拿巴的心意与唐护卫的心意，本公子都领了，就依唐姑娘说的来，只是近日晚上本公子被呼声困恼……”
“那不是本姑娘的！本姑娘睡觉从不打呼！”唐沐沐的反应堪称强烈。
“那呼声定是某个心怀不轨的公子所打。”
“太奇怪啦，今夜本公子一定要听个明白！”
“巧了，本姑娘也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扰人清梦呐！”
说笑归说笑，正事可不能耽误，收账是件急不得也快不得的事情。
“在城里少不了开销，咱们先去兑换些现金吧。”打听好最近汇局*的方位，林公子和唐姑娘徒步上街。
*汇局，即是由官府背书的信用资金周转机构，周转的载体是银票，相当于现世的支票。
“兑换这个银票，一共是三片金叶子。”林公子从怀里拿出一块巴掌大小制作精致的羊皮方，上面绘制了密密麻麻的图案。柜台后面的官人接过银票，仔细核验了真伪：“检查无误，这是你的现金。”从对方手中拿到沉甸甸的金银叶子，回头看了看略带惊讶神色的唐沐沐。
“唐姑娘难道没用过银票么？”看她眼神迷茫，知道她没有接触过这东西，加上自己有心卖弄，于是接着讲道：“银票凭空兑换出金叶子，很令人惊讶吧~其实在兑换之前，本公子已经先将三片金叶子存在了另外城镇的汇局。”
这银票就相当于无形的口袋，装的是金银叶子，而汇局就是装取口袋中现金的机构。
“因为汇局背后的支撑是官府朝圣，不必担心信用问题……银票也有一些使用限制呢，大额的银票支取还必须有两人以上的签字画押，或者是通过飞书传送许可令才得以取出，安全性也大大提升。”
“不过这银票怎么防止伪造呢？”唐姑娘冰雪聪明，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好问题！其实靠的是分工呢，一张银票由三个隶属于不同官位的监察官员合力制成，包括印章、签文以及花纹三种不同工艺共同完成，这样的官员由朝圣统一任命，如果说收买一个人还有可能，三个人同时被收买，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并且绘制图案的模板也是定期更换，如果银票放置时间太久，可能会存在兑换问题的哦。”
其实银票在大多时刻是可以充当货币使用的，但银票的鉴定和兑换都有相当的风险，而且只有不记名无条件支取的那种银票才可以交易；其次在兑换银票时收取的高额“中转费”也需要交易双方需要考虑的。
“可以去买东西了么？”
“还不可以呀，现在手上拿的是金叶子……如果去买东西，人家可是很难兑开这么大价值的金叶子。”一片金叶子的购买力可是非常强的，可以直接兑换二十片银叶子或者四百片铜叶子。普通人恐怕一年也用不到几次金叶子，这市场上流通货币还是以银叶子和铜叶子为主。
“这就要去旁边的‘零兑’了。”林公子带着唐姑娘走入汇局旁边的一个店铺。
“这里是可以兑换零钱整钱的地方，同样要收取中转费，除了兑换现金之外，这里还可以回收残损的金银叶子。”现金流通难免会有磨损，时间长了会影响购买力（因为都是贵金属嘛），造成现金的购买力下降。有的店家不愿接收那样的叶子，这个时候就可以将残损的叶子回收过来，折价兑换成崭新的现金，当然中转费是少不了的……一般北境的中转费要比南疆少得多。
一说起商业上的知识，林公子的嘴巴便像决堤的江河，速速而出，而身边的唐沐沐却兴趣缺缺，哈欠连连。
“是是是，林公子你说的太对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去买东西了呢？”
剑与账簿的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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