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并非端午,而我却莫名地想念起儿时的端午来。仿佛一缕久违的清香自然而然地从心底飘来,伴着甜润的滋味在唇齿间久久依恋。
在我的印象里,每年的五月应该是属于箬叶的清香四处飘溢的季节。这倒并不是因为箬叶满山遍野滋长的原因,而是因为粽子里珍藏着儿时的记忆,总是不经意间从五月的粽香里流露出来,伴着童年采摘粽叶张挂艾草的身影,渐渐地在心灵深处远视出那儿时关于端午的故事。
我一直认为,端午是属于农村的,这或许是因为农村的生活特征和习俗赋予了端午独特的味道。传统的民俗节日也往往是祖辈们最忙碌的时候。回想幼时,父母为家庭生计常年劳碌在外,我的童年是在外婆的偎依下度过的。端午的记忆也就自然深深地烙上了外婆的印记。
那时的端午,外婆总会提前一天上山摘回很多的箬叶。那时候我全然不知箬叶是一种竹子的叶子,只是感觉它很应该是一种很少见的东西。它那清爽的绿色和剥着粽叶时散发出的缕缕清香,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好感。其实,包粽子也算是项大工程。首先,是洗箬叶,洗净的箬叶总是放在一个大大的竹篮里面,叠得高高的颇有层次感。外婆总是用一个宽大的木盆,里面盛满洁白的糯米。每次包粽子,我总是半蹲着看外婆淘米夹肉扎绳的一个个动作,似乎是那么娴熟。包好的粽子平摊着放在桌面上显得格外精致。等到晚上总是用那口不常用的大锅来煮粽子,等到蒸笼直冒热气,我和几个兄弟便迫不及待地争抢着吃起了美美的粽子。那种难得的过瘾,恐怕现今真的很难再体会了。
其实在农村,每逢节日更是异常热闹。邻里亲朋之间的关系也在端午这个传统节日期间得到升华。人们总是围坐在一起,边拉家常边包粽子,既比手艺又添乐趣。煮熟了粽子既送邻居又送亲戚,不亦忙乎。我和几个伙伴总在这个时候分外活跃,跑这家窜那家,爽朗的笑声一直传至弄堂深处才渐渐停止。
儿时的端午总是有一个屈原跳江的言说萦绕在我的耳畔,那是外婆常对我讲的故事,其实我那时并不太清楚。外婆读过几年书,算是个识字的文化人。除了屈原跳江,她还会跟我讲关于端午来历的事情,讲的时候总是那么认真。而我却瞪大眼睛,似乎对那些事有些不信任。过来多年,曾经习以为常的旧事终究轮廓不清了,可外婆那慈祥的音容却仍时刻清晰地呈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是后来,外婆去世了。由于升学的缘故,我们一家住进了城里。城里的端午和其他节日一样,已经失去了传统所遗留下来的气息,经济社会的繁荣发展恰把它变成了绝好的商机。粽子依然还是包裹着青绿的叶子,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五彩缤纷的商品包装又把粽叶做了另一番装点,粽子开始变得琳琅满目。其实,在平时它也是可以买的,可我内心却始终固执地认为吃粽子只是端午的事,所以平时的确不曾去买。
岁月如歌,年华似水,时针旋转,物是人非。那些曾经一起嬉笑搭肩走过无忧年代的伙伴,那些飞逝而过飘落在风中关于祖辈的故事,终究在我的第二十二道年轮里淡定了下来。我知道,每一次对童年的追忆与回味,都意味着人生旅程的一步步推进,所谓时不我待,渐行渐长。我们无法拒绝为命运而离乡漂泊,这似乎也是成长的必然。如今,我在江南的一个水乡城市生活,在杭州湾畔濡染厚重的江南文化。这也是一个因粽子而闻名的城市,而我,大约却再也找不回端午那纯正的味道了。商品经济日益发达的今天大抵不是祖辈的人所能想象的。记忆里小时候的节日大概都与吃相关,而在不缺吃穿的今天,那节日曾经散发出的属于乡村所独有的香味渐来渐远了。
想念端午,想念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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