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冬至。隆冬时节渐渐逼近。

（一）

沟渠的水面上浮着薄薄透明的一层冰，薄冰下隐约可见的流水依然活泼地动荡着。阳光照着发白发亮的水泥路，无限向前铺展，延伸。道路两侧，一排排光秃秃的白杨树粗茎高枝直指云霄。一个个硕大的鹊巢安然地端坐在高耸的枝杈间，没了葱郁密叶的遮掩，蓝空下，分外惹眼。

我正望着远处一枚孤独的鹊巢发呆，突然女儿说：“妈妈，你看，树木都发芽了！”

心里一惊，不禁莞尔。嗬，小姑娘！还知道树木发芽了！

“树木正准备发芽呢！”我想了想说。

冬天本就是一个孕育美与希望的季节。当秋天的枯叶尚未落尽，树木枝条间便会悄然长出来年的芽苞。它们那么小，那么尖，那么硬。可就是这样毫不起眼的密密的小芽在干冷的枝头经过一个冬天的积蓄和孕育，明年春天将是华彩一片。早开的花，早长的叶，粉白黄绿间渲染了整个春季。

（二）

老家。一间小小的西屋，堆满了整齐的黑色铁丝和圆圆的红色灯笼底座。一排圆柱状的长长的烟囱下是一个父亲自制的圆柱状的小火炉，炉子里的火烧得正旺。炉子旁边，母亲正坐在矮凳上忙个不停，熟练地把半尺来长的细细的铁丝串进底座两边的小孔，而父亲长满老茧的粗粗的手指正灵巧地弯着铁丝两端，他头也不抬地颇为得意地絮絮说：“我和你娘今年总共弯了23.8万个灯笼了……”

23.8万，我不敢想象这是怎样壮观的一堆铁丝和灯笼座！一个灯笼2个座需要3根铁丝弯6个钩，也就是说，有71.4万根铁丝在父母的手指间被弯成142.8万个小钩从47.6万个灯笼座上穿行而过。多么庞大的数字！可是，一个灯笼才7分钱！

很想让父母歇一歇，享受应享受的老年时光。但父母自有父母的一套逻辑：自己觉得还能动，不想闲下来，挣个是个。再说，越干越有劲，一旦歇下来，人就朽了。

火炉里的火依然烧得正旺。炉壁散发的热气熨得脸颊烫烫的，温暖极了。炉膛内的火苗忽闪忽闪地流动，跳跃，时不时发出木柴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像唱着一首久违了的似乎只出现过在梦中的欢快的歌谣。突然想起白居易的一首小诗，在这冬至时节的隆冬里：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于是，冬至的午后，女儿和父母亲围炉而坐，浅斟轻酌，闲话家常。父亲端起的酒杯里是暖暖的小酒，是岁月刻在嘴角皱纹里的一抹满足的笑意。

中年的我唯愿勤劳一生的父母亲康健一生，一生康健；而我，永远有归途，有来处。

（三）

推开湿漉漉的玻璃窗，一股冷气扑面袭来。抬头，便望见东天的一轮明月。翻翻日历，冬月十六，怪不得月儿娟娟，映亮了东面一方天。西侧，高处灯塔上一排排整齐的发着红光的夜灯，映红了西天一方夜空。这红光，这明月，一西一东，一低一高，相映生趣，烘托出一个宁静平和的夜。

忽然，耳边传来“刷刷刷”绳索拍地的声音，心中一震：啊，有人跳绳？我开始向对面的高楼上下四处探望。一位穿浅绿色棉服的小姑娘正在暗暗的路灯下双臂抡着绳索跳跃着，高高的马尾辫也跟着有节奏地跃动。

奶奶说，这女孩总是这么跳了，前两天她去阳台晾袜子就听见抡绳的声音。

噢，健身？减肥？抑或全是一个爱好？我无从知道。但我知晓的是，寒冬夜色下的坚持，定会遇见最美的自己。

女孩，努力！

——生命与活力，没有止息，即使冬季。

——冬至。隆冬时节渐渐逼近。你准备好了吗？

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