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物质》是女导演克莱尔·德尼在09年拍摄的一部关于非洲、种族、殖民、内战、女性的电影。并获得当年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提名。
影片并不像很多非洲种族电影那样试图展现历史大背景,借由各种隐喻传递某种地缘政治见解,或以利用荒凉而干燥的画面试图用视觉上的震撼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展现非洲大陆。不同的是,导演克莱尔并没有明确故事发生在哪个具体的西非法属殖民地国家,叛军和政府军并没有激烈的火药对抗,整部电影都是在围绕玛利亚这个核心人物展开,以回闪的叙事结构,摇晃的镜头语言讲述在短短的48小时内这个女人所经历的一切。
于佩尔扮演的玛丽亚掌管咖啡豆种植园的所有事务,法军试图用直升机营救她回到法国,可她认为这些都是小题大做,还对那些蜜罐子长大的白渣滓们嗤之以鼻,像是已经把自己分别了出来。紧接着是种植园里的黑工纷纷离去,她以为政府军没那么快到,自己一家从上一代就在这片土地扎根,不可能遇到什么真正的危险。于是,这个身体瘦弱但却步伐坚定的女人,带着极强的使命感和目的性,坚决要把种植园里的豆子收完再走。但她不曾料到,就在这短短的几十个小时内,一切都毁了。
“就几天而已,豆子都熟了不能不摘,摘下来就可以卖了。”,所以她又招了一批黑工,即便是在采摘下来筐里发现羊头她仍是把羊头埋了继续劳作,电线被切断她就继续用发动机蓄电,好像没什么可以阻挡她要完成的这个任务。但他不知道前夫已经悄悄地把种植园卖给了黑人,保护自己可以顺利出境,儿子已经在压抑的家庭氛围和绝望的社会现状下变得抑郁懒惰,最后在儿童军的羞辱下彻底疯狂。
如果对抗升级,像玛丽亚这样拥有种植园的白人一家又怎么会幸免呢。她热爱这片土地,这是唯一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和成就感的土地,回到法国那样的国家不适合她,她说,舒适的环境无法让自己施展拳脚。如果她把那些白人同胞看成白色渣滓,那她在当地人眼中又是什么呢。也和那些人一样罢了。一样被威胁,一样被抢劫。阿契贝在《非洲的污名》中写道“殖民主义的本质就是一种对人的价值和尊严的否定。”,这样的价值观本是非黑即白,玛丽亚可以先付工人一半的定金,分享它们仓库里满当当的进口食品,前夫安德烈可以再娶一个黑人老婆,甚至两人再抚养一个孩子,但仍然无济于事,这样的努力似乎让他们在边缘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法国不再是他们的故乡,而脚下的这片土地也并非真正属于他们。
咖啡贸易、文化教育这些殖民主义的手段被精细运作到悄无声息地渗透到每家每户,玛丽亚对儿子说你要是别人家的孩子我会直接说他是个垃圾,但是你是我儿子,我需要你在我身边。我无法想象怎么会有母亲对孩子说这样的话,显然玛丽亚对于她儿子所言所行也是种新意义上的殖民。另外,她收留受伤的儿童军领袖“拳击手”或许在一定程度上是为给自己找个可以依靠的阵营,但没想到儿童军闯进家中羞辱了她的儿子,儿子彻底疯掉后又加入了儿童军,这并没有什么违和感,他们都是被殖民的孩子。而玛丽亚似乎只关心收成,并以为有了收成就可以撑得住这个家。
《非洲的污名》里还有这样一句话“他们心目中的非洲与非洲人的形象并非偶然产生的,而是经历了社会,心理和教育方面的精心栽培与灌溉。不同历史的集会是会在一个宏大、和谐的广场实现,还是会饱受嘲讽和挖苦,取决于我们有没有学会承认彼此的存在,并准备给予每个民族以人类的尊重。”,阿契贝属于世界级的公知,但这些话语仍然更适合演讲,终究无法平息日常的争斗和解决那些纠结在一起的根深蒂固的历史难题,当历史的车轮不巧将矛盾推到我们面前时,这个种植园里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但他们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肤色本不属于这个国家,脚下的这边土地也并非真正属于他们,最后各自行动的一家人连同睡梦中的儿童军一同倒在政府军的枪下。
额外的话:
毕业后去安哥拉之前,我买了《非洲的污名》来读,不知道迎接我的会是什么,或者说将遭遇到的会是什么,但对于那被宣传成干涸的满是苦难和贫穷的地方,不亲眼看看,不亲身经历,觉得离真相就更远了。另外,当片中玛丽亚说,法国太舒适了没有自己施展的地方的时候,我相信她的执着,因为这种使命感是让人进行所谓的“冒险”的必要因素。当然,还有收获,但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无论是一个人,一个种植园,或是一个企业,甚至一整个群体,在巨大的国家机器面前和党派斗争面前都显得羸弱不堪。
玛丽亚太渺小,渺小到其实你无法责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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