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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医日记 五

求医日记 五

作者: ZJack | 来源:发表于2020-11-19 02:40 被阅读0次

    《A saved land》求医日记  五  


    “快扶我躺床上歇下” 犹如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下车刚到家门口,当家人手里的物品尚未放下,门还没打开。我竟显是幸不辱命却也将所有精力,全都耗尽。佝偻着背,一手罩在手术口上,一手悬垂地指向前方似不能再等待道。

        门应声而开。缓步径直走到床边,搀扶着躺下。

       窗外,那雨也说下就下了, 才听到一阵风 ,跟着雨点就噼噼叭叭扑打在了窗玻璃上,很快就形成蒙蒙的一片 ,分不出彼此 。雨点是这样迫不及待地要融在一起 ,仿佛之前经历了许久的颠沛流离。

    屋内,片刻的安顿无恙之后,家人去准备饭菜。我静静的躺在床上。床前,那萌萌哒满眼无辜的小熊玩偶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小孩双眼圆睁的忽而跑来看我,见我不说话,又忽而跑开了。

    窗外骤然的风雨声,让整个世界清凉不少。

         一切似乎都在预料之中,一切又好像不为我所知。 那会呼吸的疼,使我只能保持一个姿势,无法自主翻身的需要借助外力。吸铁石般困顿,依旧如粘连在蛛网上的蜻蜓。我像是后知后觉延迟反应地感到了恐惧,脑补出胸骨被锯开的画面。不敢想象如果发生呕吐或者感冒咳嗽,那将会是怎样得疼痛?

     风雨声里,电视里传来《天气预报》台风预警的声音。今夜是会有什么样的天气?明天还会不会有什么风雨?天气预报也没有给出答案。

      一双松散无力的拳头什么也抓不住地任由时间肆意的撕扯。一切的答案也只能交给时间。

      想着逶迤而来的求医之路,一切的事情我都无法左右,机械地被时间的手无形地推着一步不知下一步的走着。但冥冥之中却似又有着一种无形的力量指引了我。虽也有过失落的茫然,但后续却不是沉沦,虽然有裂缝,但是裂缝处却若有光一样,更多是巧合、顺利让我偶感不安,于是我又多思的认为,乐极则生悲……

           我明白,先前偶然间的检查结果是值得诧异的,虽然是理论上远超正常的区间值。但犹如命运的垂青和庇护,当下于我毫无症状,且也没有引起任何人体组织和器官的改变。可同时我也明白,命运已然发出了信号,是继续无动于衷的侥幸,还是去做点什么?于是向来拖延症、向来千钧一发踩点的我,竟一分钟也没耽搁的行动了起来。

     是以从见到医生及电话到入院,一直到现在,虽然茫茫然,竟也还有一份隐含在疾痛里的无畏。 

        但此刻,面对着术后的疼痛和未知,我的心情除有忐忑、感激和庆幸,却也混杂着别的情感,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将这情感一一辨别。

      不要得意忘形把一切事情都想地那般好,乐极则生悲;也不要悲观地太消极,祸兮福所依。安静的躺着,脑海里思潮数涌。

      倏忽间,“XJT牛心包”犹如瓶底泛起的气泡,又从我的思潮里泛涌了起来,然后破裂,一阵冷冰的激灵,好似提醒着我什么。

     原来我并没有忘记了这段插曲。彼此搜索时,我也边看边就理解了心包、生物补片、化纤补片以及自体补片等名词的概念、特性以及背后的原因。

      只是这些补片的云云都是项下在诸如各类瓣膜的置换手术。是以术前我那一番高度注意力集中的资料搜索和阅读间都没有抓住patch一说的字眼。

    生物相融性、抗凝药、耐力测试、老化…  与之有关的关键字眼以及周边的术语名词信息在我脑海盘旋了很久。

    仿佛置身命运的十字路口。但我清楚自己的选择,是以自己的潜意识里的对白都是排除干扰-----去手术啊!

    我从听来的只言片语寻找籍托:耳闻之处都是常规普通手术: “七天,做完手术就正常一样了” L医生说;

     “如果怎样,损伤到三尖瓣是要终生吃抗凝药”Y医生说。言下之意,我这并不会吃药。

    好似都将生物性老化、 化纤的终生抗凝都排除了。

     “我要的patch又不需要承担任何功能性工作,怕什么。”“人家还有植入金属的补片呢”我像是要做手术的不是我一样的说服了自己。 话虽如此,但细细听来,其中却是有种令人惊啸的寒意。 

     安得两全法?手里的电话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去。终究我没有去向医生求证、也没有向医生流露半点相托的悲切。

    独自站在医院病房窗明台净的飘窗后,望着建筑物遮挡的有限天空下偶尔飘过的一朵流云,隔着玻璃的阳光也失去了初夏的温度。

    在不确定获得的答案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前提下,我选择了沉默。

    我用一种糊涂是当自己清楚, 终于还是放空了所有的思虑,义无反顾的走了下去。

       如今,已经出院在家,回头再思考这patch,自己那半桶水的理解,那寒意时不时的如气泡般从脑海里泛起。虽不至惶惶,却也心事一桩般存在。

    摸索着胸口那块洁白的纱布,以及胸口下方那犹如左右“护法”的引流口上覆盖的两方小纱布。

    思绪又凝神到眼下 ,从记忆里搜索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临近出院时,隐约间听到Z医生对家人说“回去可能会有发热咳嗽呕吐等情况及时联系,并让添加了医生微信。再往前点,就是护士给的手册和各种药物时的对话。再就是突然闯入耳朵的一个词汇“创可贴”。如此便没有了记忆。

    创可贴就可以了吗?这是做什么的呢?手术创口不需要换药吗?始终,我还是没有勇气来目睹术口处是什么状态。但是隐隐中,也没有太多不安,我能感受到一种力量的存在。

    隐隐中,也自我麻痹“是你说不要换药只用创可贴”困顿如此,没有了更高的精神追求。有的只是翻身时入骨的疼痛;有的还是需要条件反射般,深吸一口,吐出去,如此重复几次才能突破的痰音。我亦私心,不想再有额外的奔波….

         “纱布可以摘了”家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现在就可以摘纱布?” 我没有心理准备的质疑道

       “是啊,Z医生不是说 用创可贴吗?”

       “上次那个病房的老头,出院的时候医生就叫他摘掉纱布”家人又补充地说服我道。

           看着家人手里那平常惯用的创可贴,我没有勇气甚至有点嫌弃。

          “那也不知道那个老头住院了多久呀?我这才刚一个星期就能摘纱布吗?”

        “我要和这纱布一样大的创可贴。”我指着引流口上的那方纱布说道。

           家人闻言似乎是认可,也似不敢苛责我的任性“那我问问联系一下看看”

          我垂下眼帘,视线轻掠过纱布。我不知道我在坚持什么?亦不知道揭开纱布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是明天盒子里的巧克力糖还是潘多拉?我不知道。

         唯一能麻痹的是当下没有什么强烈不适,好似想把这片刻的安宁挽留一会,再一会……

          就这么躺着,摸索拿出手机。 微信里有Y医生好友添加通过的格式化提示。发过去,却已经又被删除好友的提醒。格式化的系统语言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惯常的义愤填膺、一刀两断?当下的我却是像考了个好成绩,咦!?又添加地追加过去,附上我是XX号床XX谁。

           很快通过的添加。却也只能是“谢谢”、“不客气” 

          想攀援点什么,说些什么,却也不知所以。我亦不想把自己扮成病患的人设。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得暮色已浓烈。小孩喊醒我吃晚饭。什么时候,我竟拿着手机睡着了….

           坐卧在床上尝试着自己端碗, 片刻间汗水便爬上额头、后背…

           我犹自不能逞强。

           不知是这汗水侵过,还是遗忘这伤口,无意间地在洗漱擦拭时,脖子上袭来一阵蚂蚁嘶咬过麻扎感。猛地想起:昨夜护士没有置理的输液留置管,此刻的蚂蚁感,像极了昨夜叫护士时遇到的一样。

           出院时,护士拔下了脖子上输液留置管,塞了一个棉球然后又纱布粘带封盖上的让给我按压住。

          此刻我才记起意识到脖子上还有纱布。拿来小镜子,一点点的轻轻的摘下了纱布。镜子里,右脖子上那输液留置处好似一个破缺凹口,凹口处粘连着棉絮并且显露着红血丝和黄粘液底色。

           宿命般地,悲怆地想起少年时认识的一个梦魇般的词“溃疡”…..

           心里又怪罪起昨晚那个护士-----为什么没有给擦拭消毒或者换块纱布。

           怔怔地看着镜子。“温度高,不能捂,明天带那个宽纱布创可贴给你”说罢,家人拿出了碘伏,无声地沿着创口涂抹了一圈。

          我也无声地思考着什么,然后又无声地躺回了床上。

            九点多钟的城市,想必还是人声鼎沸。而我却似疲惫,也似沉着,又似跳脱:我要尽快好起来。

             我真的很快也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天色又青。

            台风过境的清晨,天气阴郁清凉 。

            站在镜子前,一夜的睡眠后,脖子上的创口竟然已经结上了薄膜、左手腕上的淤伤业已消退的只有些许暗沉的留下一点小小的黑痂…

           我的心情,在这湿漉漉的还没有太阳的黎明里,明媚起来。

           慢条斯理地倒上些许医院带回的漱口水,兑释去刷牙洗漱。屋里家人已经冲泡上从医院带回的特医饮料。

           轻轻踱步, 每一步都像是在提捏信心,又自犹犹豫豫地想着去外面看看。

            一手罩住术口,一手放在身右侧,佝偻着身体踱步到屋外。缓缓地再挺直了腰背。

            空气湿露又带着清新,一些老朽的枝丫零落在街道两侧。风雨洗刷后的树叶却是越发清脆充满了活力。

            想来城市的昨夜,也不过寻常而已。

          多活动、不能含胸。否则有漏斗胸的可能,术前自渡来的术后医学护理知识,在脑海闪过。

          如放风不敢多走动,静站在院子里深呼吸几次又佝偻着身体踱步

    缓缓地躺回床上。

          住院时那一片白茫茫差点晕倒的一幕。始终如阴影般存在,让我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走远。

          屋里,家人已经把一日的药剂分别包好:这是早上、这是中午、这是三点钟的药,晚上的我已经下班回来了,家人拿着出院小结的医嘱单边看边和我说的整理道。

    “下班拿好创可贴,再买个保温杯吧。这你热水也倒不了呀?”

     “我可以倒水”小孩一旁听到自告奋勇的说。

      “倒水,你怎么倒啊?”家人有点惊讶的追问道

      “就我四岁多的时候,你把我放隔壁奶奶家时,我自己倒的啊”小孩放下碗筷,坐坐扬扭着脖子肯定的说道。

      说罢,拿起一个杯子放在地上,双脚开工迈出一定距离,弓着背

    ,双手握住热水瓶中部的把手 ,左晃右晃对准杯子倾倒着。竟也真的滴水不漏的倒了半杯水。

      心生怅然,家人也回想起,却是有几次把小孩寄托邻居家….

      原来五六岁的小孩子竟然也有了从前的记忆力。大人说话时,他也会在一旁有意识无意识的听进并记得几句。

      那你还记得什么吗?我故意问他。

      “你还没来的时候….”“你还没来的时候…..”小孩如此开头的说了几件。

          眼前,这个整天还只是看着宝宝巴士和各种动画片的小孩,前几天我还歇斯底里的隔着病房里的床帷吼他,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得。

       “在家不要调皮骚扰…..”家人临行密密缝的各种叮嘱,又匆匆上班去了…..

           “哎呀,好痛”假装很痛苦的逗他。

             小孩闻言,圆睁的双眼写着惊恐, 蹲在我床前问道“哪里痛啊?是不是要喝热水啊”

             一下子,像被触动,“多喝热水”由来至此。这个甚至没有玩具熊高的小孩,怎可让他幼小世界里泛出对生活叹息的记忆呢。

              我又表现很轻松的逗他“你要是医生我就不痛了啊”

             此前 ,你长大了想干什么?每次问他,都很坚决的回答“当公交车司机”

             一直以来,对他这个朴素的长大了想要做什么的理想,太过平凡而有点摇头。借此我再问“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医生”

             “不当公交车司机了吗?”我追问道

               “不当了”

             “那是外科医生还是内科医生”我又补充道

    “什么是外科医生啊什么是内科医生啊?”他居然知道问问题。

     “外科医生----,内科医生----”我把自己刚刚理解区分来的定义告诉他。

           小孩没有再说话的小手托着下巴,抬着头,满目出神的好像在回想他所看到医生。尔后说道“外科医生”

        虽然不知道他这个长大了要干什么的理想会保持多久,但终究比我早了二十多年就埋下了一颗什么是外科和内科医生的因子。我也出神地眼神空空地仰头看着窗外。如果早些十年、二十年遇到此路的经历,我一定会拼了老命去学习去考医学生物吧?那样我也可以和医生并肩作战和回报医生曾经给的照顾吧。可是那时真的知道,我又会有今天这般坦然自主吗?

         “我们来玩医生和病人游戏吧!你假装病人”小孩有点入戏的把我拉回现实地安排道。

         “ 好吧”

         “你当病人,我当医生”他吩咐道

       “你哪里不舒服啊”

       “肚子痛”

        拿着他的玩具拼块,贴着我的额头“不发烧啊,那我给你开一刀吧”一本正经凝神地说道。

       “肚子疼,不发烧就开一刀啊?”我惊讶地捂住手术口处怕崩开伤口的笑道

    “是呀”他也跟着笑的前俯后仰道,笑声大有冲破屋顶,仿佛已经给我治好疼痛一样一面又很有成就感的表情一样的双手抱前,歪着小脑袋看着我又不可自遏的笑道….

        接着再来扮演牙痛,如此诊断一番又是涕笑皆非一轮…

         这个时候,动画片里放的宝宝巴士,我才留意到有副情节:童稚欢快的歌声里一个小动物开着一辆公交车,带着全班的师生穿越城市的嬉戏

        原来如此。忽然,我明白为什么他一度要当公交车司机了…他也说过 “因为公交车司机可以带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以及很多小朋友一起去玩呀…”

    电话响起,家人来电。提醒吃药的问问情况。

        闲散卧榻嬉笑间,时间过的飞快。

         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平凡的人生各自演绎汇聚在城市的角角落落。

         家人拿着近乎和“护法”一样的创可贴回来了,同时还有几许常见的创可贴。

         我想是下来决心,轻轻的摘下了护法处的纱布。一眼望去,如昨天脖子一样,虽然不大,可是横长形的切口也是含有些许血水和黄色的粘液。

    我切切私絮几句掩抑住沉思。再另一边,也是一样的光景,甚至血迹更多。

    “啊”了一声,窗外的雨嘈嘈如弦。

    家人无声的从盘子里拿出棉签蘸上碘伏在伤口四周涂抹。 然后轻轻的生怕弄疼我的盖上了那宽宽的创可贴纱布。

    这棉签碘伏要是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就好,划地一圈,里面就安全了。整顿了衣裳,不知怎得,我调侃道。

    可是,我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这两方小纱布,手术口的,贴在正胸的纱布才是我要全力面对的世界。

    屏住了呼吸,所有力气都在控制着手里的力道,犹如接过一个十世单传的男婴,小心翼翼的摘下了纱布。

    一层、两层…

    不敢去看伤口的先去看摘下的纱布 。

    一层、两层,纱布上并没有什么污迹,布面干净如新。

     终于,术后第九天。我亲眼目睹了手术创口。倒还真像是一个熟睡中的婴儿的眼睛,一条眯眯缝而已,只是更长

    ,显露的是道肉红色的新生肤色。肤色上覆盖了一层黑色的结膜。那道肉红色肤色中端的结膜上沾染上一条细细的白色的棉絮丝,棉絮丝和纱布的摩擦,粘连处结膜似有点摇摇欲坠的要撕落了,我轻轻的捻起这粘连的棉絮丝

    。却又粘连一体的牵一发动全身的 只好又放下,任棉絮丝飘在那里。

    一层一层的纱布被我如“灵丹妙药”样的收了起来并没有立马扔掉。甚至在想要不要再盖在手术口处。

       家人拿着水杯,全然已经看到了我的伤口。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又眼神遥远的独自叹息“医生也真的狠心胆大啊”……

     生活,也在这叹息声里,无声的向前走着。

      出院第三天。周三

    规律的早睡早起。是夜,却突然醒了,犹如无法呼吸突然惊醒一样。黑夜里,我睁着黑色的眼睛。除了夜的声音, 什么也看不见。用手摸摸衣背、额头,却也没有汗水。呼吸一下,一切也是正常。

       是幻觉吧? 不管了,竟又很快的睡着了。

       新的一天,也就从这黑夜里直接跳到黎明。

       我像是忘记了昨夜的突然惊醒。开始打量从医院带回放在柜子的药物、阅读出院的相关资料。

     “我可以自己看这医嘱单吃药,不用提前小剂的分好了”。我对家人说道。

      中午吃药时竟没有印象地又拿医嘱单看了一遍。心中掠过一丝惆怅,怎么记忆这么差?

     傍晚时我竟然又不确定是吃那些药以及药量。

    莫名惶恐,我凝神地又背记了一次三餐的药物名称、用量。

    尔后机械空洞的躺回了床上,想起昨夜那像无法呼吸一样的突然醒来。真的是无法呼吸的突然醒来吗?

       家人下班回来,发现我的不说话。

       “怎么了”

       “头有点晕”

        家人闻言些许紧张地去询问了Z医生。

        “Z医生说要验血”家人转述道

        “能不能不去”我有点不想奔波的问道。

         家人再转问。

        显然,家人和Z医生的交流并不利索,可是我却是没有拿手机打字的力气和心情。

       “那你说我是这周一下午出院的,下周一早上去验血行不行?”因为我知道,周一上午有Y医生的门诊。

       “可以,Z医生说可以”。

       好似心情又明媚了,头晕也好了些。

      那周一,也说来就来了。 无可避免的,我还是要去面对康复的种种。

       起的很早的一早,我收拾着出院小结等相关出院资料。想想,又把三点钟服用的华法林也带上吧。

     家人联系着Z医生。今天我会去抽血。Z医生说 “还需去住院部来抽血”。家人转述着。

    “ 我能走那么多路吗? 这些出院小结的资料我需要带吗?” “还是带上吧,要是Y医生不记得,就拿给他看吧。省些精力” 喝口水暗自想道。

     文件袋内塞上资料放上手机,竟然觉得沉的拿不动。手机又放回口袋,一边一只。

      碎碎念的收拾鼓捣,家人是不敢催促我的。

     一摸索一蹉跎。五点多起床的我,竟然到七点半多才坐上去医院的车。也才发现,我竟然连车门也打不开和关不上。

            拥堵的路上,车载广告里不断插播来城市各处的交通状况。

        车,行行顿顿,我沉声地望着前方。

        远远望去,看不到地面的全身车子,手机里的地图定位 红黄相间地显示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我还能完成上午的门诊吗?我的体力可支吗?

      心中繁乱难安,却也只能随大流,“下次早点出门吧!”

       合上手机,我像是保存体力一样不再纠结眼前的纷扰。

      到了医院,情况并不如我想的那般不堪。井然有序,挂号区域也没有太多聚集的人流,拿着医保卡,我在自助机上,挂上了Y医生的门诊号。

        一眼扫过挂号回执纸,没有耽搁地缓步向门诊区走去。

         一手罩住手术口,一手拿着文件袋。垫着脚尖,尽量在走动时依然保持上身相对静止的状态,避免身体波动带来疼痛和可以走得快一点,宛如一根木头一样,直挺挺的提速向Y医生的门诊区走去。

      到了门诊区域,没有按挂号纸上声明的签到亦没有被门诊走廊入口处的保安制止,我走进了门诊区的走廊,走廊两边是门诊的格间,走廊尽头有洗手间。

     走廊里。大概是纷繁的高峰点已过,又或者时间已晚。走廊里没有什么人。

    不免,我又加快了脚步同时左顾右盼按个门诊房间的上名牌的看过去。虽然来过一次Y医生的门诊室,但门诊室是固定还是流动?我像是做好充分准备,尽量少走一步的留意了一下左右。

     果然,还是上次的哪个房间。房门轻开虚掩着,门缝里我看到一位医生独自坐在办公桌后面,低着头似是在看手机。虽然平行的视野角度中间还隔着半台电脑的显示屏,我也没有停下步伐的走廊里继续走过。 可是我能确信,那是Y医生。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一阵窃喜紧随的又是几许催促,时间真的那么晚了吗?没有停步径直去到走廊尽头,像是虔诚的信徒去洗手间放空和洗抹一把风尘。

      旋即又径直的就去推开了Y医生那道其实早已虚掩着的门。 几分匆忙像是忘记要来做什么的步伐走了进去。

     却又怔住,这时才发现Y医生正在低头通电话,而那像是一个像被放了鸽子的电话。

     门诊室的方寸间,走进一半的脚步凝固了,进退维谷的楞在那里,尴尬的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的等待着时间的打发。

      好在那电话业已尾声的最后半分钟。医生说话间挑眼向右前看了一下又垂下眼帘,一手将手机放回口袋,同时轻垂的眼帘看着电脑屏幕似有几分紧绷的落寞,可终究医生也并没有流露出愠色的声音和表情,欺身端坐到在办公桌前。

     我也不知圆通哼哈了去。反而连惯常的招呼、寒暄、落座也全都直接越过地硬杠去。轻声一句“Y医生”就自顾自一墩的坐到了医生办公桌右侧边的椅子上。

      反正已经这样了,我还是保存体力吧。我像是破罐破摔一样。

      医生还是没有说话,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想着自己的事情。我也什么也没有说的将手里的挂号纸,轻轻的放在医生办公桌右角,弱弱的往医生面前推了一点,像是在宣示主权一样,我挂号了。

      “看一下”Y医生侧坐过来,右手轻势向上一抄的示意轻声道。

       我尴尬的扭头看去。一边解开了纽扣。显出曝露的术口。

       “换个创可贴来贴上就可以了”Y医生似是手指向上提拉一样说道。 “邦迪就行,医生又双眼圆睁补充道。

      眼下,我的细胞散失了所有战斗和戒备的能力。我茫茫的听着,也并不清楚,更不敏锐,来前想好的问题,组织的语言此刻都不记得述问。只是茫茫然木讷的将纽扣系上。

      继而医生又打印出了一张检查单递给我。“去验血”。

      医生依旧浅浅的神色和不大的声音。也许太过平静,此刻连医生的眼神也如平静的湖面一样,没有一丝波澜,却又似深邃的连我想一句“在哪里验血啊?”的询问也吞没了。

      犹豫着,反正还要去缴费,缴费窗口去询问吧。

     “我快要走了,验完血你发给我就可以了”就在我边思考边黯然转身的瞬间,医生快速利落的说道。

     闻言,我的眼睛瞬间有了些光芒。虽然有医生微信,我也自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是以我并没有在微信里麻烦过医生问诊。纵然心里再渴望。口中却也没有流露出求助的通融。可是当医生自己说了出来。我既惊喜又茫然的追问“那是微信发吗?”

     医生没有迎上我那扭转回头的视线。 抿鼓的唇腮 ,像在思考着什么似的,轻垂着眼帘看着电脑屏幕。

      我没有再等医生的回答和抬头,没有后门就走前门吧,我像抓紧时间趁医生没有走之前完成验血。

     “出去后,把我门带上”身后又传来Y医生的声音。像是不会很快就走,也像是忙到无暇起身对熟人那样轻嗔道。

     我没有回头的轻轻的带上门。走廊依旧,如同来时的路,我垫脚加步的走着。也许,医生还是介意刚才的不请自入。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我不过医生寻常的一例,很快就会忘记….

     边走边想,也边想边就忘记。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摸索,上一个问题接踵下一个问题,没有时间允许我去自垒。看着手心里的细汗,纵横沟壑的掌纹,我得自己走下去。

     细胞又恢复了战斗力和敏锐度。 从缴费窗处询得验血处,再按照路示、取号,排队、轮窗、抽血……

    抽血的护士技术也不错,那个止血的棉球,护士说要按五分钟。隐约中我猜测联想到华法林。欣慰的是棉球上也不过是留下一个不大的血点。

       手里拿着棉球,踱步找到座位安静的坐下。

       周一的医院,虽然人来人往,倒也是有条不紊,一切还是顺利的让我心情如同这明亮的大厅,能迈出步,事情也没有那般困难。

      约摸半小时,想着验血报告也该出来了;想着之前住院采了那么多次血也没有报告;想着医生说发给他就可以了,是不是医生电脑联网可以查阅? 坐在医院等候区的椅子上,我思付着,轻易不想再多走动。

      拨通了Y医生的电话。

    “喂..欸...”一个轻轻低低的拉长声

     “Y医生。我是刚才验血的xxx,说报告发给你的那个,我已经验好了”我急促道

     “那你拿我来看下吧”

     “哦,好吧”

    挂完电话,我不由叹息一声“终究还是省不过这一段路呀!”

     而另外一边,家人来电。一早和Z医生联系确认去病区抽血。似是急切的问我什么时候会去。

    我开始动摇,出院一周,每走一步,我似都高度注意力集中。此刻我也领悟道。这抽血应该是那个科研吧? 忽然间明白之前为什么每天早晨要抽那么多血?

     于是,我含糊间“等下吧,我没验完血,下周吧”

    揣好电话 。我一手提着越发沉重不过几张纸的袋子。一手罩住伤口。甚至手机都想减重丢掉的再次踱步来到Y医生门诊间。

    “报告呢?”Y医生诧异道。 我手里有的只是验血回执单。

    “电脑里没有吗?”我迷惘弱弱的说道。

     “哪有啊?”Y医生将鼠标“咯哒咯哒”刷新两声,好似指着屏幕给我看。

      我没有凑过去,又自退出门诊间再次来到验血处。 细细看了一下回执单。单上的条形码,自助扫码去打印报告。我一直暗自捣鼓医生那句“发给我就可以了”,并没有留意。

      不过比A4纸还小一半的报告纸。纸上寥落的几行文字和检验数据。检验数据全部在标示的正常区间值内。

      看着正常区间值的验血报告,茫然的心情松懈几许。再次去往医生的门诊间,走到一楼的电梯处,蓦地,像是要照顾好自己似的,又像是缓解一下紧绷的心绪,就在准备踏上电梯时,移步向左前方的心内科门诊区域走去,我知道那儿有饮水处 。

      虽不觉口渴,还是镇定一下,反正报告是正常的数值。不自觉间,我又将衬衫的扣子解开几粒。上一次的眼前发白的差一点晕过去,还是让我尤为放不开脚步,眼下的情况,陌生的

    人群,如果晕倒的那胸外按压,不敢想象……

      饮水机旁, 小小的一次性纸质斗杯,掺和些许冷热水。

      庄重的喝上一小口,又自想到“都是正常值就不拿给医生看了吧?“当下,每走一步,我都像是在试探着自己的体能承受与否一样。

    而我已经来回走了两趟…..

    拿着这纸报告和透明的文件袋,口袋里越揣越沉的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心内科门诊区思付着。

        人头攒动, 机器的门诊叫号声也此起彼伏的穿插在我的思绪里,眼见人们的脸上尽是冷峻,或焦虑或是被疾病夺去了光华的眼睛,所见之人或多或少脸上也都写满了各式各样的心事……

      再次看看报告数值,正常范围内,想着自己已经在康复。想着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评估着身体的反应和体能,又自激起一些无畏的力量。

     虽然医生有点嫌弃我来的有点晚和冒失,但是检验结果是正常,仿佛又给了我底气。将纸杯轻抛出一道弧线的扔进垃圾桶,故作闲庭飞花一样,信步穿过人群

    ,我又返回了Y医生的门诊间。

       递上报告纸。

      “现在华法林吃多少”

       “半粒”

     “改成一粒,一周后再验血”Y医生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的说道。

     正常值为什么还加大药量?内心闪过一丝疑惑。华法林,自医院走廊初识以来,一直有种不明觉厉的神秘认知。可我也没有想着去搜索,去了解,一直在暗地里抗拒着,接受着。转念再一想,妥协吧,吃一粒比半粒方便。原本就小小的一粒药片,切割并不均匀,甚至很难切割。

     我没有回答的只是“哦”了一声。眼看Y医生,也似收拾欲走了。

    门诊至此,也就结束了。

    正如我来时的门诊间,没有寒暄 没有问候的直接落座。依然是没有寒暄没有问候没有告辞的直接走出了门诊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思绪却没有随着门的关闭而关上。

    走廊里,像完成了使命,我又走出了大病初愈小心翼翼的步伐。有点佝偻着背,又刻意去挺直。一手罩住胸口一手提着文件袋,慢慢的走廊中间一步一步的向前踱着。

    短短的走廊里,没有什么人。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走的极慢,却又是雷达全开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警惕着四下。

      隐约间,窄窄的走廊里,身后有疾步声向我靠拢。我并没有回头,垂眼观鼻而后视,余光里,脚步声已经在我右侧一个脚步的间距,原来是Y医生。

    不甚宽敞的走廊里,我走的极慢却是居走廊正中而行,也就阻碍了疾步而来Y医生的脚步。

     我扭了下头,没有招呼,却是心底有些落魄感,如同让昔日老友看见自己如此踯躅而行的样子。

    插肩而过的Y医生,余光里也是看到我,停顿了一秒,脚步慢了些许,见我没有招呼,又自侧身后快速的提着个袋子从我右身旁加速掠过。

    眼见插肩而过的Y医生,我竟又放慢了脚步。望着医生的背影,步伐里毫无时光的痕迹。我竟是欣慰感,就医前,我希望我的医生是留有岁月痕迹。而此刻,历经手术后,我竟又是希望医生和自己一般大。

    时光总是会治愈一些伤痕,时光却也总留下一些痕迹。时光会带给你想要的东西,却也会带走你想留下的东西。

      大概也只有这医生最清楚自己的内心。长短的时光里,便有了痕迹可循而可医。

          缓缓的脚步跟着医生走过的路向前走去。医生瞬间也就走远了,消失在走廊尽头。

    而我也向走廊的另一边走去。   

          楼外,连着数日的阴雨,阳光终于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向远去眺望,所有的树木都撑起了它们浓密的树冠,树叶儿绿的那么肆意,绿的那么深沉,阳光照耀的时候如宝石般闪着神奇的光芒。而风起的时候,又像最深的湖水,在人们头顶投下神秘的暗影,闪出粼粼的光斑。

       穿梭在这光影里,路上行人依旧匆忙,车辆依旧川流不息。踏上归途的汽车,我的心情一如这放晴的天气,渐渐明媚。

    出院恢复的时光里,总觉得时间慢,总会下意识的留意身边从前不会在意的生活。惊讶的发现,不过一周,我的手指甲竟然长出一大截。同时,饮食上依旧维持着流食---瓜果素菜粥汤面条而已。又自暗念道再剪两次指甲,我应该就恢复如初了吧。 让自己充满了期待,不久的下一周再下一周。

    日子,也就这样在指缝间生长着、流逝着。

    我自认为,这些食谱是健康,可在出院第十天的傍晚,整个人却如霜打的茄子,也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样的饿到眼花,可我并无饥饿感。抑抑不知所谓。

         “你这就是饿的,不吃饭哪里行呢”家人说道

       “怎么会饿,粥里不是有米吗?”。

      “那才几粒米呀? ”

      说罢,盛来半小碗米饭。会不会增加心脏负担?我暗自思考的试探几口,胃口像是触发了饥饿的记忆细胞,也像是触发了食欲。我又连续了三两勺米饭。

            人是铁饭是刚?整个人又精神了起来,如满血复活。喜不自胜的发了一个感叹米饭好吃的朋友圈。

        一切离正规的生活,又近了一步。

    偶时,我会手机打开公司的邮箱,工作的事情也渐渐适应了我的缺席。那些我独当一面的项目,渐渐也有了新的抄送人。有遗憾,却也并没有不甘,因为我能预见复出的时刻,如此清晰。

     合上手机,外面的世界也就被挡在了方外,我像有了暑假,在自己的夏日世界里悠然南山。

          或在昨夜雨疏风骤后放晴的清晨,踱步附近池塘边,青蛙古老的歌谣染绿了河道两岸起伏的水草。刚刚起身的太阳呵,霞光四溢,把整个世界照的通亮,夏花也被浸染的五颜六色,生机勃勃。

            也或在,夕阳西下时,再次踱步到池塘边,夕阳那辉煌美丽的影子投在被晚风吹皱的水面上,撒下了大片闪亮的、鲜艳的玫瑰色的细鳞片。两旁的杨树,枝叶也被夕阳镀上一层金红色。

          有时你会发现脚下疾步掠过的蚂蚁,不明白它的脚步为何那般匆忙。就像不明白偶尔的头晕。我也不再刻意避开人流,相反, 我活动行走之处,时有人来人往;我也不在衣着整齐,相反,偶时袒胸露乳的肩挑一只大毛巾或只系三两扣,踩着拖鞋,行走在黎明和黄昏的天地间。

         手机里运动步数也自渐渐的多了起来。800步、1600步….

     同时也在小孩暑假的乐趣里发现运动步数的蚂蚁森林能量球。每天早晨乐此不疲的抢收能量球和浇水…..

     我的手机恢复了从前被悄悄取消的手势密码。小孩却每每在我的解锁的手势间,便自窥出,空中比划出密码的路径。让我想起一个词-----特工。终于在不知第几次的设置又更改之后,手机被格式化,因为我自己都忘记了手势密码。众多与之相关的微信对话以及随手的照片也随之消失… 

       悠然南山,恢复阶段的生活里。我的力气也在一天天增加。虽然无法胜任来回拉锯,需要双手同时协力诸如切菜的活,我却可以热饭热菜、倒水等单手作业的活计。只是活动时,另一只一手时刻罩在手术口处。

    当然也就有了约束小孩子的能力。监督布置小孩的作业。我也惊讶的发现,这个尚在每天二加三等于几、三加五等于几的幼儿园小孩,虽然被我喝斥英文字母还没写全,却对数学有极大兴趣,二位数三位数的加减法,一教也就会了。借位进位也能分辨,督促下也能自查纠正错误的计算而达到百分之百的正确率。

      对于汉字,尤其多笔画的汉字却是抵触。往往,布置的汉字没有写完,便蹿开到一旁,抑或坐在椅子上,昂首挺胸满脸不屈样端坐的非暴力不合作状。

     旋即,趁我不注意,蹿到自己的床上,快速的用被子枕头,沿着床的外延叠垒成一道屏障,一边嘟囔囔道“坏人,我要建成大坝,不要你过来”。说话间,弓着背,手脚并用,好似千钧一发的灵敏。

       还真以为我不是你对手吗? 我像是要立个下马威。如猛虎下山一般,一手罩住术口,嚯的一脚蹬到床上,接着一扫堂腿,他的杯子枕头“堡垒”也就四散了,他像个受惊的小兽缩到床角,拿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以为我发现不了他。

    显然他没有想到,似乎需要他倒水的怎会如此战斗力?而我也没有想到,我的一番猛如虎的操作,竟自带来些许头晕感。

    我有些惭愧和不安,和小孩认真什么权威?又自缓缓躺回床上,像一只猫。

    好在,明天就是周一了,要去验血看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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