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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医日记 四

求医日记 四

作者: ZJack | 来源:发表于2020-09-23 02:25 被阅读0次

“呲啦“ 一声拉窗帘声,房间的亮度也应声骤起。是这并不悦耳声音还是突如其来的光亮。

   我悻悻醒来而又随遇而安的躺在床上。

   侧头,东方尚未露出鱼肚之白,窗外还是那种从前慢的青黑色。慵懒惺忪的床上,一切如空气般存在。这种生命里再平凡不过的早晨,许是身处术后的医院,又油生出还安然的活着,比太阳还早一步,脑海里有丝丝缕缕的庆幸,尽管身体仍辗转不得。

  平凡却又不寻常,医院似乎没有白天和黑夜,甚至清晨都比城市来的更早。那位步履匆匆没有言语的紫衣护士翩然以至,依旧六七个各色针筒,令我些许惆怅:有没有采血过多?会不会低血糖?却又是默契无言的把右手伸了出去…..

 紫衣护士娴熟的轧脉带、消毒、抽血、然后一个棉球压在针扎处,一气呵成又疾步走了。

        好似兵荒马乱,又似平淡流年的医院生活原本就是这个样子。采血处的棉球掉了下来,棉球上只有一个小小的血点,让我心生安慰不少。

       护工大姐摇起病床,帮我洗漱。走廊里也有医院配餐分餐声,也有保安的执勤呼喊的“医生护士查房了….”

    躺在床上,右手虎口摸索着左手腕:瘀伤的底色比昨天更青了、紫色淡了些许、青紫边缘泛出一丝若隐若现的黄色。

 端详着自己的手腕,视线再落到手掌,深浅交错的掌纹,像是蕴藏了许多无法参透的不可名状的秘密和未来。 可是我又隐约明白手腕上颜色的变化意味自然生命时序更迭否极泰来的符号。一切依然有着有迹可循的生命力。

  医生过来查房,依旧只有两个人,Y医生和Z医生。作为一个未来对双语医学科普、生物等有着浓厚兴趣的我。而此前也许是忌讳、也许是无知、也许是未卜先知,人终究无法跨越医院这一站,所以假装跳脱三界的不去触碰。当时我除了一些临时搜索的一些与之相关的认知完全没有任何医学常识,甚至此前任何医疗类的纪录片和影视剧都刻意不去看。

 当下我没有任何经验类比可言,不清楚我应该躺成什么样的姿势去诉求什么要去表达什么。因为不知道,所以我又表现出一种若有若无的隐忍抵触感。

我也不明白医生查房是一项什么工作的存在。

我甚至喝斥恫吓小孩医生来查房时,不要吵。如果被医生投诉了,我想,还真无人照顾了。

 同时我也是领悟到,我所处的病房是医生查房的最后一波,而我是最后一波里的最后一位,医生浩荡的查房路上,于我面前脚步就戛然而止,查房工作就结束了。

我有些期待也有些失望。于是我的医生查房记忆是没有痕迹的,正如Y医生来过,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我的余光同时在医生不知道的情况下观察过医生了----一时间,我像破译了Y医生的密码。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已经了然,我需要的仅是时间去恢复和超越。

 医生走后,紧随的是护士长率团来查房。截然不同的是。

   护士长,依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在众多年轻小护士的簇拥下边走边各种手势语言,像抓紧一切时间用着快语速的上海话调和身旁护士言传身教 。以至于没有空隙再和病房的人有直接的交流。除了护士长有眼神看过整个病房,身后的护士几乎都囿在眼下亦步亦趋,浩浩荡荡一行进入病房,又都走了。

   留下面面相觑的病房“这护士长好厉害哦” 只是流露出的是一种不可亲近的样子。

护工大姐倒是善意和挺喜欢小孩的抱着说“不要紧的,可以带小孩来的,这里不是华山医院,这些又不传染,不然小孩是不让带进来。

 因为懂的,所以慈悲,我想,她应该是体会到我为什么要去喝斥小孩......

  似按部就班,也似瞬息万变,心外科病区的病房里不会因为某一件事情,停滞不前。也不会压抑悚森。相反,病房与之相关的手术通常是立竿见影,因而通常回到这病房以后病人都是一天好过一天。空气里多是明媚的颜色。

       这时候的我,注意力又跑到了四十二床。那是一位约摸六七十岁说着上海话调的老大爷。

     大概是昨日傍晚刚转回这普通病房,当时他的一众男性亲属诸如连襟丈舅哥弟,应该是远道而来的用着普通话交流,探视安顿之后,又各自的生活轨迹去了。

 约摸七点多钟的时候

 “我要死了“ 四十二床的这一位老大爷,不安但是又中气很足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同时还有呕吐。

闻言,神游的我竟紧张的循声扭头向右看去。

   “心跳的快”

   “我要死了”

   “快叫医生过来”

老大爷如此几次 ,声音不安语句连贯的对身旁的那位护工大姐催促道。

“医生现在在忙也”护工似乎有些忌惮叫医生的安抚道。

“医生忙什么忙,我要死了呀“

很显然,老大爷的躁动,不是一个护工能所安抚。

眼见如此,我的心跳不免也有些加快。“老大爷会死吗?” 应该不会吧?“他说话声音中气比我还足,至少比先前的那位四十二床的老阿姨强很多倍。

“这么晚了,Y 医生他们还没下班吗?他今天好像很早就上班了?”“医生都住在医院?”

躺在床上,有意的侧盯着门口入户处,看谁会来……

片刻,一个年轻的男医生,步履匆忙三步并作一步走,以致脚间距不是太大但是因为速度快,像高倍速下工作的马达蛋白细胞,有点弹跳的节奏刷刷的走进病房,然后转身到四十二床老大爷旁边。

 “怎么了!” 年轻医生低声飞快语速的,似是做一件事被打扰中止的一丝不悦般地问询道。

 “医生,我心跳的快”老大爷倒是没有了方才督催护工的脾气有点弱弱的回答道。

“我们知道呀,120,还好呀。我们有心电监控的呀” 年轻医生,再次语速快快的回答到。

尔后一句“没什么” 又如刚进来时的脚速快步离开了。

我才意识到,自己胸口似乎也是贴了好几个极片,这大概就是刚才医生说的心电监护设备吧。觉得有点安全感,又觉得这个年轻医生不具备让人看见就很安全的那种力量,还没有从山水中跳脱出来。

那个老大爷似乎也得到了安抚,没有再躁动。我想他一定也很无助,只是他的家人怎么都没来陪他这转回病房的第一夜呢?

一夜过去,不知道老大爷昨晚过得怎么样?

“家属呢,家属在不在” 一个让人猜测不到背后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询问声。

 忽然地,Z医生来了,嗓门有点大夹杂一点不可思议地对刚在护工的辅助下洗漱过地四十二床的老大爷说道。

 “怎么了,什么事情,你对我说就可以了”老大爷也像是见过风浪,有点沉着语调连贯的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你这个要不要打白蛋白的,要打要开单的” Z医生说道。

“打” 老大爷不知道是明白打的是什么还是舒了一口气以为有什么状况释然后的那种不假思索有点咬牙切齿的说道。

 “呼”当然,释然中的人还有一个我。病房里似乎很容易释然也很容易见风是雨,一惊一乍。

 突然 Z医生,豁的一下眼神直视到我尚未抽回的眼睛

“有没有咳嗽啊!要多咳嗽滴” 转而有点严肃的对护工大姐同时咯伸了一下头指着我说道。

      我才意识需要咳嗽。需要主动去咳嗽。

   昨天却也有意无意无意咳嗽过几次,开始两次是黄色,两次之后是透明的拉丝…

 然而咳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方面咳嗽会带来的剧烈疼痛,身体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戒备和抵抗的拧巴;另一方面咳嗽原本就是一种令人敬而远之被嫌弃的事情,同时还得顾忌咳嗽时的痛彻入骨会不会挣破伤口。 如此几次之后 当有咳嗽感时,我就使出掐胳膊揪大腿的招数,转移视线的压制掉这可控的非同寻常的咳嗽。     

 听到Z医生说要咳嗽。我亦恍悟出为什么要去咳嗽。

  这一点拨,想来让我也更勇敢,Z医生走后,主动的在护工的帮助下咳了一发,并且没有去按镇痛泵。隐隐中我并不明白镇痛泵什么样的工作原理和药性,猜测这镇痛的麻醉剂会伤害记忆力会有副作用?思慧原本就不敏捷如果再添几分木讷。想要战斗着去赌一把不再需要按镇痛泵。

  此刻,咳嗽就是我要面对的战斗。

 训练有素的护工大姐把病床摇起到一定的角度。我带着点后仰坐姿,护工大姐右手按住我的背,左手空心掌覆压住我的手术部位。我竟比西施还要弱柳,弱哒哒的尝试几次却始终无法冲破那道痰音的槛…..

   “就用点力的咳一下咯”家人在一旁打气却又带着点质疑和尴尬一样鼓劲道。

    “你知道什么啊,要是蛮力里面挣出血怎么办” 我竟立马找到了很是理由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不堪,似乎是对自己说也是对屋子里其他的人说。

 坐着缓口气。休息一下。

 让护工帮把病床摇直到近乎∟的直角,我也近乎L的坐在床上,然后提臀上身前俯。身体处于一种可以发力借力的状态 。护工大姐说深吸一口气,然后前倾的深吐出去。如是这般,她演示了一下。

  “条件反射“,我像是找到了方法。让护工重复这个动作,我亦一起同步的使用这个节奏。一次、两次、三次….一次比一次忘我的不知觉的加大了咳的力度,终于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某一次,痰音打破了。一旁的病患家属闻言,也竟报以如释重负的“嗯,吐出来了也”。我如成了一枚标杆,我的经历或多或少是他们接下来也要将面对。

 呵,不过一个痰音一个清清嗓子吐一点点透明丝口水,竟拼却了我全部力气来战斗。

  应声结束战斗,病床复位,我又平躺回了床上,像一只猫。

   猫着脸,茫茫然看着右边。想抱紧自己。

  这时,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位衣着平常,刻有岁月痕迹的步伐像是带着历经劳作的记忆 , 有些摇晃的走进了病房,无需寻找径直来到了四十二床老大爷旁边。

 于此同时,我看见老大爷躺在那里,看不到脸庞得颤微地举起右手,握着松拳伸着食指,无声朝这位老妇人点点点…

“你现在才来“最终老大爷还是轻声似嗫嚅道。显然这位老妇人是他老伴。

“怎么啊,我不要做早饭啊“老妇人,似是不谙世事,又或者平时所有的大小事情都是老大爷说了算,以至于他住院后,老妇人也就没有了自己的主见,还是走着她熟悉的劳动节奏有点委屈脾气并不很灵光一样回答道。

  非礼勿视,我把头猫向了左边。

   窗外,依旧明媚。

   看着窗外流动的云。人病了,就很容易各种人生感悟。我忽然明白:一个人不能太能干;不能太大男子主义;人应该有自己的主见;人还是需要健康。人还是不要太多纠结虚头八脑的东西……。

 老大爷,吃着老伴喂来的流食。

 医护,进进出出。

 我亦吃了家人一早带来的食物,坚持着我的少食多餐,一次一两口。

 只是现在的我,又多了一项战斗。与笑作斗争。

  一个动作、一个声音、一个表情 与别人稀松平常,与我和家人却有着我们生活轨迹里才能打开密码的的笑点,笑到不可自扼,可终究病房不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地方,每每强压笑到需要掐胳膊捏腿的止笑。天啦,我会不会把术口笑崩开,却又无法自控有点笑岔气。

  下午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放了一个P,肠道顿时一种涌动的充盈感,紧随而来的犹如地震波的疼痛袭漫过全身。

  身体的疼痛细胞一下被触发的处于一级戒备状态,有排气感时,身体就处于一种放不开的状态不由自主去抑制阻止。

甚至你不清楚来感是P还是b。

无限怅然,生命的特征是新陈代谢。想我这已经是第三天,近乎四十八小时没有b。执念要去完成生命特征的定义,在护工的帮助下在医院惯常的方法下,尝试几次却始终不能。

全然,我做不到视天地如无物。喋喋不休的四十三床老阿姨的声音近在耳旁、小孩子的嘻闹声也近在眼前 ,甚至一个脚步声,都是我的障碍。那句怨天尤人的俚语完全贴合了我当下窘迫。

 我放弃了。

 接下的一天。

如是昨天的重复,一早,四十二床的老大爷放着他的手机,单曲循环

“太多的借口,太多的理由,别再问我难过时候怎么过…….”

 一早的歌声,我也不觉得烦躁,反而有点沉浸这我也熟悉的歌曲,这老大爷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呀。

 时间就这么流淌。

“老先生啊,一定要吃东西啊“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里,虽然充满了世故的智慧,却也满含着殷切嘱托的善意。

“血糖高呀”老大爷底气 颇足满是顾忌的说道

  我猛的转头一看,是护士长。一下子,就像是被打动到,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觉得她一点也不讨厌了。

她也发现了我,转而对我说“你的胃口倒是好的很“

“不是不能多吃吗?家人抢说道,

“那里什么不能多吃,能吃的下就吃,手术后的病人胃口都差,还能吃下什么“护士长很绝对的说道。

 但其实,如果我真的放下,却能如正常饮食,但是我控制了。如她所说,我胃口不错。

  下午间,病房里忽然空出一大块。四十三床等待手术的老阿姨出去了。

   四十二床的家属也都回去了,只有老大爷安静的躺在床上。

 我像是获得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家人带小孩出病房,让护工把床摇直,我艰难的蹲靠在了床上…眼看似乎要成功,却被突然跑进来小孩的嬉笑脚步声,如含羞草般停止了前进的脚步,b 感全无。

我生气的有点歇斯底里 ,“出去”我很绝望的隔着围帘喊道。

小孩子,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委屈到哭泣“我不要你去我家了” 哭着被家人带出了病房…….

 什么时候,一个b ,都需要酝酿。需要争吵  需要排除杂念抓紧机会。

  十多分钟后,终于成功了。 双脚,蹲的全是暗紫色,松一口气,在护工的帮助下躺回了病床。

再一次,我又成了病房里的标杆,这次轮到老大爷的执念的种种……..

也就发现我和老大爷治疗的步骤是同步的,护士给他点滴的同时也在给我点滴。给他做雾化的同时,我也在做雾化。

 再想,难道我们是一样的手术吗?

 不,他每天早上还要测血糖。我像是找到区别一样的对自己说。

 一早,护士查房。护士长大声喝斥一旁的护士“看不看得到,看不看得到,这只脚明显有些水肿”

护士无比惧怕的应声道“看到了”

   “这还是要经验”老大爷的另一位家属一旁不明所以的附和说道。

   片刻,护士又喊来了Z 医生。也许医生护士相爱相杀吧。Z医生显然并不认可护士的发现。“哪里水肿,人家病人都没说什么” Z医生一种抽身来处理带着职业有点情绪的说道。

我隐约猜到,这个老大爷应该做的是搭桥手术。

 又是一天。不知今昔是何年 的 我渐渐的我忘记了日期。四十三 床的老阿姨,依旧在等待着手术时间的安排  ;四十二床的老大爷“执念”依旧,饮食不多,精神却也不错,每天早晨间测血糖。

“唔,我怕...”  四十二床的老大爷床旁围 了好几个护士,乱哄哄间,一个有点哭腔的年轻小女孩的声音 传出来。

“扎,没事的,小姑娘你扎吧” 老大爷 嗓门颇大鼓励道一样。 我以为老大爷“贪生怕死”原来他竟然是这般无私。突然,对这位无法直接谋面的老大爷充满了敬意。

病房里,明亮的光线也变得柔和,浅容初夏般有风的触感,。此刻病房里是安静的,护工偶尔在和老大爷说话 协助去咳嗽 。 偶时,老大爷也会同家人询说几句...

也就发现,原来老大爷还事从占卜。”你看他手在算“家人模仿比划那掐指一算的架势和我说道。

老大爷如此一番,很是中听的 吉利话。 不置是否,我们都笑了。岁月静好 莫过如此吧!

 四十二床的老阿姨,“你也给我算下”  问道,老大爷却是没有动作,我不明白为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 Z医生拿着文件夹 “你一会可以拔管了” 一脸浅容得对我说,然后看着我,似乎是期待我回应一个开心得表情。

我的确非常开心,双眼也应声明媚。然后呆呆地“哦”了一声。

 Z医生走后,我竟按下了我轻易不用的镇痛泵。此前如一位重男轻女得老族长,此刻竟也心软的去看了看自己的孩子。我亦拿起引流瓶,去看看长的什么模样-------一个小小的透明瓶子,里面也没有什么液体,倒是瓶壁有点水雾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一对年轻男女医生出现在我病床旁。

“那边那个腋下恢复的快,但是神经多,更痛?她们边操作边讨论道。我想他们说的应该是那个和我同样手术的小女孩。

我也清楚左腋和前中手术位的各自的优点和缺点。

家人也在一旁,似乎有了底气,对医生说轻点拔管子,但其实拔管时毫无知觉,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提前按了镇痛泵。

解除了插管,重获自由的脚步似乎又近了一步。我很雀跃。

休息了片刻觉得没有不适,想着躺了几天也应该起来接点地气。让护工把床摇起,我侧身扭坐在病床上,家人拿上鞋子。呵,这双我特意挑的鞋子 ,即可以正式穿,也可以当拖鞋。初时,去手术室时我无比介意的喊要随车一起带上它,那时我甚至不知道它会流落何方,只是再想,这鞋比较容易上脚,如果挂了,看在方便,医生应该给我穿上吧......

此刻我安然回到病房,竟不想再穿鞋子,就接接地气不穿了吧,我说。同时继续保持一种侧身坐床,几乎所有重力都集中右臀侧的坐在床上。一种随时可以拔腿而逃的架势,我想如果觉得不舒服就自己躺下去,给自己留条逃路一样。

 “还好吗?“护工大姐问道

 我点点头,

 不消几分钟后,却眼前发白,我竟有点不能自控的要晕过去,想出声也似无法说话,想要躺回床上也是无法动弹的像要瘫倒。

护工大姐倒是明锐察觉一把扶住我,躺回床上。

一切来的那么突然,眼前一片白茫茫似乎就要合起帷幕,但是头脑还是非常清楚。

“完了,完了,大脑里一片慌张的喊道。

 躺回床上,终究没有晕过去,我又恢复了常态。

 护工大姐心有余悸的说“吓死我了,刚才你脸煞白”

 我却又无感,来时我特意没有带镜子。

 一下子,勇气也被熄灭。

Z 医生,倒是有意不着痕迹的来病房看了一下我,虽然他站立的位置在四十二床那。

眼睛却放在我这边。

 “我刚才差点晕过去了” 我第一次的向医生主诉。

“ 晕,肯定晕啊”Z 医生大着嗓门,深邃如井的眼神掠过一丝恐惧的神色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的眼睛垂了下去。如果是正常的也不需要太在意吧。自我安慰道。

   休息了一会,又起来了,原地站立,不到三分钟,我又在护工辅助下躺回去。 如此一番,每隔一段时间重复一下。现在才明白那叫直立性低血压的我,当时完全被这猝不及防地泛晕、眼白震住脚步。

  可是心情却又明显时不时的起伏低落,偶时,满怀心事一样,头侧向右边,茫茫然看着窗外.......

 偶然间,我的眼神里无意看到四十二床的老阿姨,站在窗前,喃喃无声,嘴唇翕动像在无声的祈祷一样。

    心头一颤,像是某种情感被触动到一样,几天来,我还对她颇有微词:旁若无人的电话,絮絮叨叨,先前四十三的陪床老大爷,有一次趁这位老阿姨外出,还特意走到我床旁 边说边回头看 “这人家,话真多,你这个时候给你朋友打电话不是 明显就是叫人家来看你的意思吗?我们一个朋友都没通知 ." 我无言以对,想起一句歌词“为何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  却也只是说“我也没说,我还生怕朋友突然打电话给我,我可不想朋友看到我这副不能动的样子呀” 。此刻,我竟然有点想落泪,“同是天涯沦落人”  何苦为难。

   我看着她,老阿姨回头间 我们的眼神碰撞到了 “  嗝么早就吃饭,那里吃的下” 

“是啊,平时这时候都还没有下班呢”

 老阿姨,很是平常一样,带着点若无其事的抱怨,可我明白她是故作镇定,盘子里的饭菜,她一口没有吃, 放在飘窗上。

 明天她就要手术了。 

   时间在翻转,术后第四天,周五。右手腕上的瘀伤,青色已经转化为黄底色,紫色也在淡,针眼处结了一个小小的痂膜。

   四十三床的老阿姨已经去手术 ,在ICU 监护 还没有回到病房,四十三床 变成四十三加床的入住了一位新入院的老阿姨 ,做着术前的检查和准备。

   躺在床上,透明输液管依旧忙碌着点滴,从早到晚我的工作就像是打点滴一样。多喝水去稀释代谢吧,我自疗道,连着几天的点滴,以及护士给的各种药物,这几天的药物竟比我从前吃过的药的总和还多出无数倍,心里无法名说的情愫。

  内心正在纠结,中午十分,Z医生再次拿着文件夹 轻松的对我说“你,下周一出院”

看着我,以为我会回以开心的笑容,而我双眼却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暗淡了下去。Z医生一定也是觉得我很奇葩的,我不知道他什么表情什么时候离开病房。听到要出院了的刹那,我竟有了忐忑,这一天天这么多药水,突然不打了,离开医院了,我可以吗?

想着已经来医院了,我竟想多待几天。似乎离安全就更近一点。

  接下来的周末。估摸着病床到上车回家的距离,尝试着能不能走过那八百米。

我终于还是迈出了步子,走到病房门口,如土拨鼠一样看看走廊外面,又立马退回躺到床上。那突如其来的晕,始终如阴影般存在。

   如是几番,终于走到了走廊,十米、二十米、五十米…….

周日的夜,明天就要出院,让家人不要陪夜的明天早点来,一个人躺在床上,我也没有了前几日的光彩,整个人很黯淡无言甚至没有表情,

 护工大姐见我如此,几天相处倒也有几分默契的安慰道“ 你这手术之前还有六七十岁的老年人都做过”

“去,一把年纪还做什么,活那么久吗?我不可思议的忽然想笑道

“那人家也想生活质量好一点“护工大姐说道

“你这床位上一个出院的上海老头。明天要出院,头天晚上还总要出买菜,说明天亲家要来“护工大姐用上海话模仿道。

“呵,什么亲家啊,住院不来出院还自己去买菜“。

 悠忽间觉得脖子很痒,按铃几次,来了一位步势带风的瘦高护士,没有任何看我的径直去关床头铃同时甩出一句没有感情的” 怎么了?”

“脖子很痒“我回答道

 护士似是摘了摘我脖子上的胶贴“这敷料换的还不久,不用换“ 快速回答道,转身欲走。

“那你能帮我这消毒一下吗?“

 护士却没听见一样的就走了。

是因为没有家属在,护士就欺负人吗?我把刚才的遭遇和护工重复道。

“我要投诉。“我又补充道。

护工大姐安慰道“她们晚上很忙的,好几个房间“如此一番动之以情道。

   而我好像也有了软肋,明天出院,我一直想着是不是还得找护士借椅子,从病房到上车的那段路我没有自信,能不能独立行走,需不需要走一段再拿个椅子坐一下的休息?

一种愤懑的想投诉,一面又没有底气。突然就明白了,新来的四十三床淮南老阿姨面对护士时的隐忍。大概是觉得自己将有求于人家,于是就变得卑微,她明明有告诉护士,甚至我都听到她酒精过敏,却还是被护士用上了酒精。面对护士的避责质问“为什么不早点说有酒精过敏”。她却是一口承下“是我的错,没有说清楚” 

而先前那位四十三床的老阿姨,依旧还在ICU监护中,那是一种怎样的想象不到?

 领悟至此,忽然有点想流泪,这位老阿姨,经历了太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很不知明天的睡着了……

 转眼,周一,明明只是一夜之隔,却像跨越了很久….

  一早醒来,闯入脑海的第一个念头 “我要投诉” 然后一阵茫然,我要出院了…….

然后没有任何情感的躺着,脑海里是空空的,比天空还空,除了偶尔泛起的惆怅和恐惧以及无奈。

向家人要来 快一周没看的手机, 微信通讯录里新的朋友弹出一个红加,是Y医生。

他会通过好友吗?会拉低他朋友圈吧?医生是不屑和工作种遇到的患者有联系 。我还是赌一把的点了添加,没有任何备注说明。

 随后,网页里弹出一个新闻推送“深圳一大爷,因出院过于兴奋,在缴费窗口突然晕了过去……”

       赶紧把手机关上,这一早的新闻,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样存在…….

      医生应该也是查房了,我的注意力全然都是在一种慌张里,只记得一句“创可贴“

       创可贴? 是不是太儿戏了,我想着是不是还有手术不需要拆线吗?

       护士进进出出,Z医生给了出院小结以及开了院外药房的去买消炎药…..

     家人兵分两路的去买药,去医院收费处按医保要求的提取跨年度费用交割清单。

我看着Z医生给的病情诊断书------房缺。出院小结-----房缺,好像被交代过一样,并没有写我初见Y医生时说的“不写先天“。同时所有的文字记录都没有很明显的免责声明,也没有模棱两可,赫然入眼的写的是-----治愈。

 莫名感觉有股暖流和力量,不知从何处汇来….

   就在我自顾自感动,自顾自纷纭,护工大姐出现在我面前,

  “我要投诉“说完我又笑了。

   护工大姐也笑了。

  医生对我还挺好的,我的商业保险,需要这些资料“ 我又得意的和护工大姐说道。

 经历这么多,我还是不能稳重淡然。开心和愤怒,轻易都写在脸上。

护士拿来一张出院满意度调查表给我填写,然后又走了。

 想我,也是释然的全部写的好评。

 兵荒马乱的出院好似接近尾声,我像是期待着什么似的,不时看着门口…..

怎么没有上次那个过渡病房里遇到医生的“欲恐匆匆说不尽“,” 临行密密缝”的交代。

我只是在纷乱思绪空洞种听到一句“创可贴” ...

  护士,又拿给我一张科普册,然后说道“这个时换瓣的出院资料”

 “不要“我突然反应有点激烈,“我是房缺”我又补充道。

“现在没有房缺的那个纸张,反正你也要吃华法林,也可以看”

 说罢,护士微微一鞠躬“祝你保持好心情,早日康复“

我当然不能再激烈反应什么,华法林,这个我在刚入院时就在医院走廊里就看到的名词,那时候就隐隐觉得不明觉厉,一种抵触的阴影,现在却真实的落在我需要服用的药物里…

  入院时,不情愿的换上病号服,现在有点害怕脱下,害怕脱下又晕过去的再次穿上….

   一切,好像都不能如我所控,我只是机械的被时间推着走。

     一步、两步、三步…..

       我坐上了回家的车…

        一手罩住术口,一手拉住扶手,一只脚着力抵住。我明白一个刹车的惯性,有可能会给我带来莫大伤害….

       约摸午后一点多的路上,车流并不是很多,车开的很稳。我也渐渐放松来适应这节奏。

  车载广播里 主持人插播一条新闻幽幽的说道”台风就要来了“ ,然后又读起一些感性的文字。

可是 声音有些牵强,只是在想“他真的快乐吗?“

 随后看着窗外。

窗外流动风景里的高楼林立,以及远处的高架桥,那些我也曾路过的地方,就像不远的昨日。陌生又熟悉。

 台风来临前的天气,是预料之中的难以捉摸。

天的一边,乌云一块接着一块。天的另一边却高挂着太阳。

我的心情,却渐渐开朗。乌云是遮不住太阳 ;台风来了会凉快,更适合恢复吧。

车,“道是无晴却有晴“的奔驰在回家的路上。

  刚一到家后。我就迫不及待的在家人的搀扶下躺在房门边的床上。

那雨也说下就下了, 才听到一阵风 ,跟着雨就噼噼叭叭扑打在了窗玻璃上,很快就形成蒙蒙一片 分不出彼此 。雨点是这样迫不及待地要融在一起 ,仿佛之前经历了很久的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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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求医日记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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