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医日记 (二)

作者: ZJack | 来源:发表于2020-07-07 18:29 被阅读0次

       我大步流星的穿过医院的大门 ,像毫不在意,又想去抓住些什么。于是 一路上,从余留在记忆的痕迹里拼凑、回想着Y医生的模样......

接下来一个工作日后就是端午假期了。带着小朋友满街巷的转。

     眨眼,假期结束。周二。城市一如往常,上班的上班,上幼儿园的上幼儿园。

     感觉空落,在一日之计在于晨的九点来钟。拿着手机,想着是不是电话问下医生。

      正思索组织语言。电话响了。是Y医生打来的。

       电话里,Y医生说他是Y教授。仿佛传递一种份量坚定我信心似的说 “Y教授”

      问我在哪里,说周四可以入院了,让我准备准备一下”

        准备,家人倒是准备带这带那的物件,全部被我阻止了。虽然此前有看到相关手术总结“攻略”写的要弹力袜和一种绷带。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用。其实按自己最坏的一个打算,如果用不到,遗留与之相关的东西越多越刺伤家人。毕竟家人开始并不想我去手术。

 六月二十一,周四 夏至。晴。

只是一个双肩包、卡、证、手机以及充电器、杯子、牙膏牙刷。一双特意找出来的-----宽口软质没有鞋带的皮鞋。即可正式穿,也可以当拖鞋。如此这般,就和家人一起去医院了。

  到了医院才发现Y医生打了我两个电话,在若干分钟前。赶紧回过去,还好只是确认有没有来。

    按部就班的填单,预缴费,入住院部。幻想厦门医保卡能否直接登记。不幸否也,因为没有办理转外就医激活手续。

       按回执单,找到拟收住院病区。去护士站寻问护士、登记。问卷一些常规问题:哪个医生开的入院、测温是否有过敏史、有否在服药或晕厥史、身高体重等等.....

        整个人是在一种被动的木讷的流水线样的行走 。幸运的是,这种流水感没有持续很久,渐渐的我又从内心里,那一丝丝的不安中解脱出来。

      有什么大不了。智商又开始上线了。“我说,我没有什么过敏史,因为基本上也没打针吃药过。过不过敏,有的是不是要皮试呀?”我很淡定的向询问我的护士追问道。

 流程完后,被带到家属等候区,因为床位的上个病人还正办理出院手续中。

  家属等候区,是在这层大楼的中间部位。站在这门口走廊上打量楼层布局。

   一条走廊,南北对应房间。电梯出入口为中心左右建筑对称。电梯南边就是家属等候区。走廊靠南向的一边是病区病房;北向的一边是护士站、医生办公室和一些卫生、后勤房间。家属等候区和电梯是独立区域的存在,通向两边病区和护士医生工作区的走廊里是各有一扇镂空的镶嵌着透明玻璃的内推带锁的双开门。

      至此,一种风尘仆仆的入院终于尘埃落定。

      家人去打包了午饭,在家属等候室里随意的看着液晶电视里滚动播放的手术流程和一些注意事项。家人看的比我还仔细,我倒像走马观花选择性的看了看。

     约摸一点多钟,被护士领进了病房。给了我病号服。四十四号床位,一个靠窗位置的病床。

      窗外阳光明媚。按道理我应该躺在床上吧? 如此艳阳高照大好时光的大青年。此刻不说都在挥汗如雨为理想奋斗打拼,但至少都在工作吧。是不甘心就此换上病号服,还是羞愧朗朗乾坤睡大觉?

       总之,病号服,我抗拒极了。也想着千万不要有朋友突然关心的电话。我可不想让昔日老友知道我如此落魄的样子。

       护士倒是过来几次,做了几项检查。又是发手环的又是叮嘱不能随意出去,尽快换上病号服。因为护士几次进来,分不清谁是患者的问,倒是让我暗爽,哼,我健康的很。

      因为还没有手术,让家人带着小孩早点回去了。默默的换上病号服,在走廊里闲逛,从有的开着门的病房里寻有没有同龄人。看宣传栏里的小科普。心内心外术后都要监护只是各自名词不同,心内叫CCU、心外叫ICU。术后吃抗凝药,最好随身口袋写上一张吃抗凝药的便签。同时因是处方药,要做好药量储备。不明觉厉,莫名惆怅不已。

   觉得没趣,又不情愿的回到病床。有意无意的打量下同病房的人。

      中间43床。躺着一位年纪并不很大,却明显有些虚弱的大叔,脸色有点白也有点黄。床尾,他儿子坐在小板凳上打游戏。我惊讶他有个看起来十七八的儿子。旁边则大概是他老婆,坐在椅子上打盹。椅子上还晾着衣物,一看就明白应该是长途异地来求医。倒是他,忽闪忽闪着一双有点疲惫的眼睛,辗转难眠的样子。无意间和我眼神碰撞到了,咧嘴有些无助的相视而笑了下。我的心一紧,他好像有点严重的样子。

       再往右边42床。一个上海老阿姨。经济条件还不错的样子。听护士喊他们42加床。我心里嘀咕道:一个床位不够还要特殊再加一个床位吗?

         刚进来的时候,陪床的大爷就抱着手站在老阿姨的床边,轻声也有点真诚的表情问我要做什么手术。 虽然有点反感,但老大爷第一眼看上去也不甚讨厌。我也不想表现得讳莫如深好像有着难言之隐的病似的引起别人或猜测或同情的眼神。

“房缺”轻描淡写道。

“那没什么咯,噶个房缺就缝下咯,又不需要修不需要补不要切除”老大爷一副很懂地样子用上海话说道。

“嗯,是啊,无意间体检发现。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想就找医生治一下”好像是特意为了证明自己一点也不惨一样。我补充道。

“小伙子,恢复的快”

 我不置是否的笑着走开了。

此时,我才有意看下42床。也许是从ICU转回这普通病房不久,床上的老阿姨轻易似乎都动弹不了的样子,连声音也是虚弱。偶尔咳嗽都需要护工大姐的帮忙。不时也有亲戚来探望她。而她总是一句有些悲怆的虚弱的仿佛含着泪的颤音说“要si就si掉算嘞..在-里面-不把人当人看也…” 紧随的是一阵各种声音的安慰声。我明白她说的里面是指ICU。偶尔老大爷也安抚句“现在想si都si不了那,手术已经好咯”

     没有刻意去听,只是有点惊讶的发现,虽然年纪也是一把,那个老大爷似乎一直是保持一种双手抱胸前的姿势,寸步不离的站在老阿姨的床头边。

    入院第一天,无声的被渐渐的夜色融没。房间外,城市的霓虹已经渐次亮起。房间里,我站在飘窗前,抬头看着天。上海,高楼鳞次栉比,即便站在近十层左右的楼上,也不可能独享到一整片天空。三三两两,几颗不知名的星星,他们调皮的眨着眼睛,像不知人间有多少欢乐疾苦,窥视着人间的秘密。

  不知是城市的灯光还是初夏的月光装饰着夜晚的窗台,也装饰着大地。窗后,我孤寂的双眸,也装饰了这如水的夜色吧。

     六月二十二。晴

     一早,穿着紫色制服的护士小姐姐把我从睡梦里叫醒。采血了,一看,好家伙,六七个针筒。

 “左手还是右手” 护士小姐姐站在我右手边问。

 “右手吧”我伸过去。“还是左手吧,右手使用频率高”我改口道。

护士走到我左边,显然她觉得有点搞笑“没关系,轮着换吧”

“什么,要抽很多次吗?”

 护士不置是否的笑了下,没说话。血也已经采好。疾步走了。

按昨天交代的,去洗手间,自行去采集了一些生物样品交护士站。洗漱、医院的配餐,一天开始了。

门口的保安,如临大敌样喊道“医生护士要查房了,做了手术的只能留一位家属陪床,其他家属到家属等候区,等查完房再过来。”如是一番来回说了几次。没做好会挨批的样子。

 站在窗前,我时不时转过头,盯着门口,看是不是Y医生。会不会交代什么? 因为房间的门帘上写的并不是他的名字。

     我的这个病房紧邻家属等候区。也许是最后一拨查看的房间,等了一会儿。一不留神,医生已经进来了。是Y医生,虽然我有点记不清他的模样,但是我能确信。一起来的还有位年轻一些的主治医生。Y医生似乎不善言谈,没听见他说一句话,倒是和他随行的医生有着很大的嗓门。虽Y医生没说话却是一进门就入眼了整个房间。像无招胜有招的武林高手,并不侑限于眼前的挨个床逐一的看。一种hold住全场的味道。

   到我时,主治医生问的问题。一时有些紧张,我知道,这关及手术的签字问题。Y医生,在一旁侧耳倾听的样子。什么也没说。我想应该不是问题了。

    医生查房刚走。接着一阵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瘦瘦的有一点点年纪的女护士语速飞快地说着上海话,在一群年轻的小女护士的簇拥下,像是有某种优越感似的边走边传授要点的说教着进了房间。

 因为她对身边的护士说着话,所以看上去完全自顾自的样子,好像也没有和病人以及家属有眼神接触,甚至完全是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旁边的年轻的护士都噤若寒蝉,些许惧怕的样子。挨个病床看了一下,又都出去了。

她就是护士长吧。我有点不太喜欢她。却也说不清为什么会不喜欢。

人声鼎沸的一早。房间里忽的又安静了下来。

那个42床的老大爷一早就接替女儿的班来陪床老伴了。

家人也早带着小孩来了,只是之前只能在家属等候区。

43床的那位大叔坐靠在床上。

    半晌午,护士给他打的点滴,皮肤针接处出血了,甚至血回流到输液管。按响床铃,过来一个护士。我才发现床头还有遥控铃。

“不是我打的啊!”来的护士有点慌懑的说。

 “我又没说你打的”那个大叔脾气很好又有些无耐的说。“是不是输液速度太快了”

 “那拔了等会儿再打吧?”护士说。

   只言片语间,慢慢明白,这个大叔体内也许还有细菌感染或者其它什么问题,有游走的痛,大概是细菌游走到哪,哪儿就痛,他打趣的说。感染跑到哪里就痛到哪里。他也在和家人商量着出院回家。

    爱莫能助,大概是世界上最悲伤的成语之一了。那刻,就觉得人好渺小。

    这时,Y医生来了。Y医生之前应该也已经告诉他们情况,现在来问他们意见。

   那个大叔说“出院吧,先去消炎。”

    Y医生问他去哪里。

    “河南老家”

    “太远了,不安全。”Y医生说。

    接着马上掏出手机,说给他联系上海附近的医院先去辅助性治疗。

      默然在时间的角落里凝望,原来Y医生也并不认识这个大叔。

    人海浪,浮沉波。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看着他们一家拧着大包小包的走了,希望他一切安好。

     主治医生来了,给了我几张检查单。心电图、心超、CT 以及一些后来并没有做的检查 。这时我才知道,这主治医生和我同姓。Z医生,满脸胡茬,快人快语,多少还是有点亲切感。

   半下午。Z医生又来了,拿着笔和文件夹伸着脖子对我说:“你下周一手术,第二场”

    我呆呆的哦了声。啊!手术了。

   片刻之后,Z医生又进来了。招招手,看不出悲喜的说“家属,还有你过来一下”

   咯噔一下,怎么了?心里想。

   来到医生办公室,和家人沿会议室桌坐下。Z医生站在我们的左手边,与此同时右手边入坐了位穿了平常着装非医院统一服装的小姐姐。

   “你不是下周一要手术了吗。手术要用到的材料,xin jit einiuxinbao。现在医院有个研究项目是免费提供”Z 医生说道,接着递给我两份文件,科研同意知情书。

   我舒了口气,还以为有什么状况。折中心理上来了: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你以为有什么意外情况或者疾病不能做手术了,但是其实只是征求意见确认手术材料。所以又放轻松了。

    原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个手术,却没想道半路上杀出一个“材料”之说。脑海里突然想起那句直接 sewing or sewing  with patch .。这个所谓的材料就是这个patch吧,可是阅读的时候并没有抓住patch 这个字眼 。觉得和自己没有关系。open chest ,医生就能看到情况,然后直接各种褥式的sewing 针法就大功告成。

 一时有点懊恼,学艺不精看书不仔细。甚至主治Z医生说的XXXniuxinbao ,我压根不知道是什么。

手里拿着医生给的文件资料。眼睛却并没有落在里面的文字上,只是看到几个大标题:前瞻性、多中心、随机…..

   虽然没有发表过论文。但我知道前瞻对应的回顾。单纯的从字眼上理解前瞻似有已经存在的事实依据做依托,比回顾总结经验教训多少安全系数大很多。

 我也深知道,这份由学霸起稿审稿经过几层会议,最终成版的文件非我一个十八线外行人,能挑出什么毛病规避什么风险。我能做的就是Yes Or No。

 “这是什么啊?”我问旁边那位小姐姐。

“是这样的,现在为了上市,联合全国的知名医院 比如中山、武汉还有北京、华西医院开展的科研”小姐姐说道

“什么上市”Z医生突然有点生气的打断道。转而对我说“就是现在用的是免费,省五千块钱,以后用的就要收费了”

小姐姐有点生气的说:“这东西本来是你们签给我的”。

我的头脑里经历着风暴“虽然需要钱,可是几万块都已经交了,我也不在乎多五千了”

“这可是深关我性命和未来的事情呀。”

“看在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Z医生你不会坑我吧”              

又想起“L医生说过,做完和正常人一样”。我也在论坛里看了很多同患人发的贴子,也没见说有问题。”

      五千块钱,也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吧。我猜测。 虽然当下,我还是不清楚这个材料是什么。

       又想,为上市,大散财,做好事收好评大推广呢!国家对于上市还是有一系列监管。我理解成是公司上市了。

     既然上市,肯定也是有过风投、天使投、ABCDE轮润资了。那么多大佬应该都该自有风控。

   看着文件上写着随时可以退出研究,想着先签下知情,慢慢消化一下再说吧。

     问道“这些可以拍照吗?”

   “ 可以”

    在知情登记页上,在一对关系写着母女的签名下写上了自己了名字。

  回到病房,难免嘀咕。家人说“没什么的,以前儿童医院也有看到过科研招集的宣传。

虽然也为国产呐喊,骄傲国产科技革新,但是落到个人头上作为科研实验的一部分,还是很怅然。

这时,Z医生来了,带着几张检查单,好像有点开心的样子。比之前拿检查单都温柔耐心了些许。说拿这张去哪里哪里做心电图,拿这张去那M层做心超。又在单子上写了科研几个字。说不用排队。然后像问小学生似的问明不明白。

其实我想的是,这我都不已经做过了吗?

 让家人带孩子早点回去,自己做检查。然后 拿手机搜索......

   原来那个拗口的XJT,是一家公司名。初创公司,在看到牛心包专利到期后,组建团队。现是受政府扶持的高科产业园落户企业。公司有关入股投资人,相对也都是单纯的同行从业者。

     牛心包,价格也确如Z医生所说,按规格大小 ,五千元上下不等。同时国产也有一个北京生物公司的品牌,只是该公司却处于注销状态。

   也明白意会到心包是什么样的人体组织。

   只是按科普的解释:心包是几乎不可再生,是一种包膜对心脏起束缚润滑免于摩擦的保护作用。

 面对类似于房缺、室缺修补手术时,通常会有三种材料:自体的心包补片、化纤材料的补片以及牛心包补片。

 也许是评估缺损的大小而决定用自体还是其它材料吧 。只是取得自体心包片还要程序:去脂灭活,似乎会增加手术时间,也增加医生的工作量,甚至考验医生的技术手法,毕竟薄薄的心包膜,紧贴心脏呀,同时也意味少了心包保护,如果取了一块。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谁让咱生了这个病呢,医生怎么说就怎么做咯”想起论坛里有人问是封堵好还是手术好,下面得一个评论悲怆的写道。

 问 曾经是医生,现在是FY的朋友。分析:手术很常规,但是具体到材料,需要让去医生。让人家给建议却是强人所难。也让人背负压力。

我也不是一定要个答案,毕竟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能去问,表示我已经有了答案。我只想隐隐的去印证自己的答案,我只想想隐约诉之,如果有什么.....,也许朋友会为我伸张正义吧。

     想打电话问下Y医生,却也没有。貌似人家已经很帮忙了。我不想这个时候去打电话。因为我知道如果打了电话 而Y医生回复是很官方很免责很不耐烦,又或Y医生回复我的不是我想象勾勒得模样。那我真的就没有勇气再走下去面对手术了。

    一直不想去问,一方面是自觉自己清楚会要面对什么,甚至带着验证的角度去走每一步;还有就是一厢情愿的小心的维护内心那份安全感信任感。好像,我也只能听医生怎么说就怎么做。也不会那般容易再找到一位更好的,一眼看到就很安全感而又可爱的医生了。

   萍水相逢,我不忍也不敢去拿否定、假设前提的问题去这问那,因为职业而机警的医生回复的一定会是很官方标准的答案,而这会破坏我自己心理建设的好感,一定会让自己失落,徒生彷徨……..

我像要用需要自己去守护的直觉去赌一场性命休戚相关的手术。

  我明白,没事的,我充满了信心。和朋友打趣。并发了信息告诉公司领导“下周一下午微创手术 ”。

 六月二十三 ,周六 晴

     家人一早,来医院陪我。这次没有查房,相对轻松自由,因为没有了门口保安如临大敌的喊。

       空气中都有股周末的味道。

    虽然没有抱着一定要报销,不报销就无力负担的境遇。分别给商业保险公司打电话备案入院理赔事宜。

     寻着公众号的号码给厦门医社保打电话询问医疗保险事宜。电话里小姐姐问做什么手术?问为什么没有提前备案?说这样报销比例会少很多,同时也很善意提醒说“ 你这个可能会跨业年度结算,注意六月三十号和七月一号前后费用要分开小计总结。

      下午的时候,要去做CT,觉得有辐射,让家人带着小孩先回家。

 检查完,回病房的路上,自觉一切正常,轻松的双手打着响指,边走边给身边路过看到的人,给他们编排故事。

       到达病房楼层出电梯,以为家人已经回去了,却猝不及防的闯入我的视野,单薄的身影,依靠在病房门口的走廊上,带着近视迷蒙和些许落寞的眼色,扭头看着走廊的右边。

        一下子,内心柔软的地方被触摸到一般。突然有点想流泪。我是不是有点自私,执意要来手术。如果不手术,自己多注意一点,也许就是那百分之五的终生无感的比率之一。或则至少未来几十年还是健康如常;如果手术失败,也许生命就戛然而止。而我却从未给过她半点依靠和保护。我动摇了,想不告而别,悄悄一个人回家。

“你怎么还没走?!”我假装生气道。

“那边有个小女孩和你做同样的手术” 就像是个好消息似的那样说到。

我一下就猜到,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我知情同意书上一位的那对母女吧。

 嗯,你回去吧….

思想在激烈斗争。想逃离医院。又觉得是小手术,我不想带着阴影去生活。

再想到Y医生。他能主动帮平凡的人去联系医院,且并不是以一种优越感,睥睨天下的神情。一种自家人的调调,好像也挺善良。因为Y医生,甚至不知道大叔是哪里人。

我想,用善意去揣测别人,别人也许也会给你一份善意的回馈吧。

虽然我也不知道Y 医生是哪里人。

.......

    六月二十四,周日 晴

没有医护查房,病房内外依旧是种周末的味道。

42床的老阿姨,还是对探望她的亲属重复那句“在里面,不把当人看”只是声音没那么虚弱了。

  家人怕惊动到我,故意支出话题和我说话。只是这种拙劣的转移视线却明显更加爆率。其实我并不在意,觉得根本是不同的手术,我不可能有那遭遇。

 护士依旧是进进出出,交待术前术后物品准备。我没有去看都是些什么,因为家人肯定会搞定。

 护士反复交代强调“晚上十点后不能再饮水进食。”“术前要将上衣反穿”仿佛这两项没有做到就会有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一样。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衣服要反穿,难道,莫非……只是这次我不想再出搜索why?并把手机收到了包里。

  夜色,又悄然来临。

   有点佩服42床的老大爷,早出晚归寸步不离的陪床。

   笑说,“大叔真的很好啊,一点不怕辛苦。早出晚归,路上要多长时间呀?阿姨也是看的一天比一天状态好”

  老阿姨,就像有点感激被认可一样,有点拉长音, “谢~谢~啊,你~也马上~就会好了”

  “你是哪里人啊?”中国人传统的搭讪方式。

   这时,也才知道,这个老大爷是老乡。南昌人,知情一代。

    也就多了几份亲切。忙不失迭地把他要带回家的生煎递给我吃。

    我只是由衷钦佩的随口一说,当然不会收他吃的。老大爷还是特真诚的说“明天你手术,最快到后天才有饭吃,吃饱才有力气。这在外面,就是老乡好,在国外,就是中国人好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嘴巴甜点有糖吃?

  盛情难却,拿着生煎去微波炉,风卷残云。

  洗漱。我以为我会辗转难眠,但却是躺床上几分钟就睡着了。直到那个紫衣小姐姐来抽血。

  六月二十五 周一 晴

紫衣小姐姐,叫醒我。抽血了。依旧是六七个各色针筒。

”会不会抽血过多啊“我问。

紫衣护士小姐姐,并没有回答,但是她抽血技术不错。干净利落,没有一次出现回血。虽然我有次还矫情的啊了一声,但也并不痛。

洗漱的时候,就感觉口渴。可是昨天护士轮番几次如临大敌样打招呼:晚十点后要禁水禁食。就像没有做到就会有危险一样。

 刷牙时,假装不小心喝了一点刷牙水。

原本没有什么紧张,只是越发临近手术时间,思维、人也就呆呆了。脑子里各种电光火石。

站想着中午之后,就要手术了,Y医生他们是不是不用查房了?

 却没想Y医生一早还是要查房。依旧二话没说闪烁着一双黑眸从进门背着的手后从对面床位,用眼神示意,递给了我一瓶脉动。42床的大爷眼见打趣道“Y主任对你多好,我们都没有这个。

 我却什么也没说的,楞楞的接过了脉动。显然,我根本没有想到,本身就有点茫茫然,所以更来不及反应什么。

  久旱缝甘霖,大抵如此。既然是医生拿的,就一定能喝,一口喝掉小半瓶。口渴的焦躁感荡然无存。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喝的一瓶脉动。还有一种被照顾的感觉。

   一上午的等待时间里。偶尔再喝上一小口,用那种自我揣测的被医生额外的照顾感 ,给自己压压惊。一面还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和家人说“听说第一场手术最好,医生不累”

     家人假装生气的说“什么累不累,那有那么累”然后不看我,头转向另一边。房间里的护工大姐听到我们的对话,好像有点被触动“有点隽远的眼神看了下我们,轻轻微笑了一下。好像在说“没事的”。但又并没有说什么。

         我也再想,上午Y 医生 有门诊,应该不会太累,而且周一,通常人们上班也需要时间从周末缓过劲来,也许这是一周最好状态的手术吧。我心理安慰自己道。

     十二点了,原计划是要准备去手术室了,却还没有任何动静。护士说还要等一会。

  我看到床头写的“44”。虽然我不迷信,但是心理还是嘀咕,44,会不会不吉利呀?转眼又想“事事如意”很吉利呀。我以一种不易被察觉的微笑暗自说到。反正这都是靠嘴说。

 刚刚释然,护士小姐姐说“44号床,你们还有等一下,现在有个44加床的要入院了,你们暂时去28床周转一下”

   了解了一下,这才明白所谓加床,并不是钱多额外加的床位,而是手术前有可能是哪里有空塞哪里,等手术之后才固定在加床位的房间。 有点庆幸,这可能真的是医生照顾吧,免于各种周折的加号床位。而且更讶异的是,刚刚嘀咕不吉利,自我说服,现在就天降一个吉利床位来周转。其实我也不记得是不是28,只是确定是个挺吉利的数字。让我想笑。当时。

      粗粗看了下,这个临时等待手术过渡一些的病房。房间有点凌乱,一下子觉得,自己那个房间是最好的病房,无论光线还是房间大小抑或朝向,甚至觉得房间里的病患家属都没有我那个房间的人可爱。

    这时,中间床位上,一位老大爷盘腿坐在病床上。护士、年轻的男医生进进出出给他做出院的一些林林总总的事情,比如药、出院小结、以及药物的用量吃法。

我有点惊讶,那个袒胸露乳,胸前还贴着白纱布的老大爷居然可以盘腿坐在床上,精神非常好的样子。

这时护士进来了,扭头问“病人呢?”

“我爸就在这呀”

 一对质朴的年轻男女,许是他儿女用着阜阳抑或河南山东的北方口音说道。

“我爸不像病人了是吧”他们笑道

 “这个是你们的药,医生会告诉你怎么吃,出院单上也会写”护士说道。又非常忙碌一样的走了。 我一看,好家伙,简直是一小蛇皮袋的药,有瓶装的、有盒装的、有塑料袋装的。

这时那个年轻的男医生又进来了。“哎呀,我忙了一上午了”又对那个老大爷说道“出院多好呀,医院里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好的”

“你那个纱布,回去就可以摘了,也可以洗澡了”

“这个药要快吃完了,你们当地医院去配一下就可以了,都可以买”

“其他也没有什么了”

“出院小结,我也会给你们写”

……

我惊呆了,纱布就可以摘了?

坐在房间门口的病床上,莫名就觉得好感动。那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一样。感染的让我,也充满了信心。

  快到下午三点了,这时来护士说“44号床,准备手术了”

  匆忙又去了洗手间。

门口,一个穿着墨绿手术服的大叔,推着一张床。核对了下姓名,我就自己钻进了睡袋一样的床上。然后很介意的大声和家人说“鞋,鞋,把我鞋放一起带上…..”

 大叔,没有拖泥带水的推着床走了,家人在身后说“加油啊,知道不,加油”

 推开走廊,靠近之前病房门口, 这时我才发现,病区里这里还有一路出口和电梯。推门进入电梯等候区,也许是对流,又或者是空调风。就在推门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冷酥感,就像在炎热夏天,在长江树荫的渡口边,突然一袭一阵北风。冷酥到一个寒颤,却是很舒坦。

 从睡袋里挣抬头一看,三个电梯:写着病患通道、医生通道另外一个大概是货梯吧.

 正想对推床的大叔说:走医生通道电梯。医生通道的电梯就盯的一声开了,而且也没见有医生或别的什么人从电梯里走出来,门却自己一秒不早一秒不迟的自己开了一样。像是在特意迎接我。

 自然而然,连电梯都没有按,我们进的是医生通道电梯。

  很快,被推进手术室了。躺在床上,看不到什么情况,只觉得很安静,耳边偶尔有说话的声音。

这时,身上仿佛被压了个重物,我知道那是病患信息核对文件夹。推床大叔核对完信息,随手就把这个文件夹放我在我身上。一开始无感,现在却像是一座小山。我把左脚拱起来,接着啪的一声,金属物品跌落在地的声音。

不知道还是不是先前那位大叔,眼睛余光里有份同样墨绿的身影出现了在我身旁。

 远离了家人,我有点介意,也有点惶恐的说“不要把东西放我身上,好重”

 来人,把文件夹放在了我的左侧边,同时帮我掖了掖被子,把床推到另外一个方位,固定。

 我挣头一看, 正对一个挂钟。15:00.

   片刻后,有医生来了。

    是两三个年轻小哥?

     忘记说些什么了,问多大了,他说他只大我几岁。

     我说“床怎么有热感啊,这时发觉左大腿下有股热流”

  年轻小哥温柔的说“哦,是的,这是防止失温,没事的“

    我脑海闪过,确实。手术体温要降到35℃。而这股热流也并不会让人不适,好像有点智能。因为不会有那种持续的加热感,持续的升温让你不由自主的去躲避。

     之后大抵又问答说: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吧?

 我知道,这时术前让人放松不要紧张的对话。我也并不认真和他们对话,耳朵里补捉着声音,Y医生在不在啊?

我曾经在网上有看到一个回复:说做封堵,因为是局部麻醉,做到一半的时候,人醒了。医生怕他紧张,就问“你多大了呀?哪里人呀?”可是因为医生的高度注意力集中,医生这两句话,重复三四遍也没有察觉。而他也害怕让医生分神,也就配合的回答了三四遍。最后他说能感受到飞机落地时的一下失重感,咚的下,医生说“好了”

 当时,看到这个回复,很动容。

  可是现在的我,没有那么紧张,感觉医生边说话边在我右耳边做些穿刺一样。我也明白一个手术分好几个医生分好几个步骤,而这时我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一样。从入院到现在,我竟然没有和Y医生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确认手术是不是Y医生做。

 我再次挣扎想抬头起来看下Y 医生,来了没有。

 好像有点惶恐的问“是Y医生给我做手术吧?”

  悠忽间,又猛的一下醒了一样。右手一把扯下氧气面罩,质问一样“你是不是在给我打麻药啊”

 “是的,放心吧,我们不会弄痛你的”小哥温柔的说。

  我又沉沉的睡去,失去了最后的警觉,也失去所有记忆 般的 弃身锋刃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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