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4年的夏末,爸妈张罗着给24岁的大哥相亲。相亲的对象是邻村的姑娘,模样俊俏,大哥非常钟意她。在大人们的撮合下,他们迅速的订了婚。
订婚当天爸妈非常的开心,请来了牵线的媒人、陪客的叔叔、婶婶。为了充面子,一向节俭的爸爸置办了好酒好菜,买了许多的糖果和瓜子来招待客人,04年的农村并不宽裕,瓜子和糖果只有过年才吃得上。这是大哥第四次相亲了,为了不让全村人笑话,爸妈竭尽所能来促成这件喜事。
婚期订在腊月二十,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惯是订婚以后每逢传统节日,男方要邀请女方来家里做客,一来是促进双方沟通交流,二来是对儿媳妇身份的认可。经过几次的接触,爸妈一致认为女孩嘴巴甜会说话,而且与大哥相处的不错,在他们心里已经把她当作儿媳妇了。
2004年的秋季,大街小巷还在播放着流行音乐《老鼠爱大米》、《两只蝴蝶》、《七里香》,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着爱情。或许人逢喜事精神爽吧,这段时间爸妈的脸上总是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村里的人见面就问:“听说你家大儿子订好媳妇了,啥时候结婚呀?”爸妈心里乐开了花。
前期准备阶段非常的顺利,没有一点磕绊。
已经入冬了,天寒地冻的。一天早上天乌麻麻亮,爸爸骑着自行车去离家十几公里的街上取钱,要给哥哥置办家具以及送彩礼了。
那时候的农村治安不好,小偷比较多,尤其是冬天,小偷更是猖獗。傍晚,老爸取完钱回来小心翼翼地把钱塞在两只旧皮鞋里,又用竹竿把皮鞋推到衣柜底下的最里面。这应该是我家所有的积蓄了吧,为了安全起见,老爸把它藏的密密实实的。
第二天,老爸带着大哥和女孩儿一起去市场上挑家具。商场有三层,每层的价位不一样,由低到高,最高的三楼是价格比较昂贵的家具。以我们的家庭情况,只能选一楼价格合适的家具。谁知,女孩儿走进商场,毫不犹豫地直奔三楼,大哥和老爸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三楼,我知道老爸的心在滴血,这些价格不菲的家具已经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钱。老爸心里虽有不悦,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他咬咬牙没说什么。
婚前的最后一个流程是送彩礼,双方谈好的彩礼是6000元,爸妈四处借钱凑齐了6000元。在当时,6000的彩礼是方圆十里最高的聘礼了,足以见得爸妈想为儿子娶个媳妇的决心。
就在我们都以为婚礼即将顺利举行时,却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送完彩礼后,女方另外提出要求:买一辆货车,用于婚后做生意。这突如其来的无理要求是这场婚礼最大的阻力,还有十多天就要举行婚礼了,婚礼的请柬都已经发了,此刻的我们进退两难。
买家具、送彩礼、置办婚庆用品早已花光了爸妈所有的积蓄,如今婚期将至,却被要求买一辆货车。拿什么去买?爸妈绞尽脑汁想办法,一夜间憔悴了许多,我知道生活的重担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来气了。
最后,因为我们买不起车而退婚了。女方又以男方提出退婚为由,拒绝退还彩礼6000元。16年前的6000元真的已经非常多了,差不多是当时爸妈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三年的收入,说不退就不退了。父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一切的欢声笑语都如同昨日的梦一般,他们需要多强大的内心来面对别人的流言蜚语和接下来一贫如洗的生活。
我目睹着发生的一切事情,内心非常的痛苦,甚至萌生辍学的念头,我很想出去打工挣钱,分担爸妈的压力。那天深夜里,由生以来第一次听见父亲哭泣,他哭的非常伤心,生活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代价是人财两空。试想多么揪心的痛才能击垮一个堂堂的男子汉?
退婚以后大哥也是怏怏不乐的,老爸看着儿子如此的痛苦,强忍着泪水安慰道:“娃儿,别伤心,爸再给你找个更好的媳妇”,简单的言语中透露出父亲对儿子的心疼与爱护。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我们家犹如置身冰窟一样,捉襟见肘的生活更使我们雪上加霜。
正当全家人都闷闷不乐时,一个远亲来我家给大哥提亲,这个亲戚很老实厚道,开门见山地说:“这门亲事你们要是愿意,年底就安排结婚,女方这边满意的很。”
双方安排了相亲,姑娘是双眼皮,一双清澈的眼睛,非常漂亮,人也很随和,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人。大哥与女孩见面,仿佛看到了冬日里的一缕阳光,那么的和煦,那么的温暖。
就这样,婚期定在了腊月二十八。女方的爸妈很明事理,唯一的要求就是婚后好好过日子,让大哥多疼她。真是好事多磨,老爸也没有食言,大哥真的娶了一个既温柔善良又聪明能干的媳妇,我们全家都把嫂子棒在手心里,婚后嫂子为大哥添了一儿一女,过着幸福的生活。
后来有一天,爸妈去赶集遇到邻村的人,他们告诉爸妈说:“你家没娶那个女孩儿是你们的福气,她之前已经用这种方法骗到了好几家的彩礼钱,为人很刻薄,花钱厉害的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她也没有落到好下场,结婚后经常和公婆打架,最后孩子也流产了,现在离婚了。”听完乡亲的一席话,真是庆幸她没有成为我的嫂子,人心隔肚皮,表面看起来清秀俊俏,内心却如此卑劣。
果然,这世道是有因果报应的。我爸妈一辈子勤劳、善良、老实,老天有眼没有辜负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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