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缘,水月情

作者: 风雨飘尘 | 来源:发表于2024-09-24 19:50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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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贾瑞被凤姐戏弄后一病不起,又因为正看风月宝鉴最终一命呜呼。一缕幽魂终是心有不甘,又不愿就此投胎转世,就那样飘飘荡荡在人间游荡。

    这天,远远地看到跛足道人跟癞头和尚边说边笑地从山边走来,贾瑞幽魂连忙迎上前去,双手合掌作辑,问道:“两位大师请留步。”

    “哦,原来是贾公子?”见到贾瑞魂魄,跛足道人也有点意外,问道:“你一缕幽魂不下世投胎转世,所为何来?”

    “敢问两位仙长,弟子有一事不明,我之所以病是为自己贪恋风月导致,大师曾借宝鉴与我说可医治,但云只可照反面,反面是个骷髅怎么医治,正面是我嫂子的香魂却为何夺了我性命?”

    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对望一眼,笑道:“贾公子,君不闻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道理吗?宝鉴之中皆为虚幻,你所看到的只是红粉骷髅而矣,真正害你性命的乃是你自己纵欲无度所至,宝鉴反面骷髅就是想让你警醒。普天之下,因纵欲过度丢了性命的比比皆是,故劝尔等自珍自爱,命可久矣。”

    贾瑞低头暗思,似有所悟。

    “贾公子,尔还有何疑问?可以诉之,吾等正准备前往太虚幻境与警幻仙姑交代一众干风流冤孽的轮回之案,据吾等所知,公子尚有一段情债未了,如无疑惑可一同前往,在仙子处记录在案后便可再去下界投胎转世,修练心境,了却尘缘。”

    贾瑞连忙俯首称道:“谢谢仙师指引,敢问两位仙师,如吾等再下界为人,又将经历何等劫难?”

    头和尚笑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今世孽缘,来生再还,到时你自然知晓,走吧,跟我们去仙子那里报道去。”说完,携带着贾瑞的一缕幽魂飘飘荡荡前往幻境而去。

    1,风月镜

    初冬时分,江南扬州城。

    毕竟是江南水乡,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冬天的太阳也是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舒服得紧。看看天气晴朗,位于扬州城明月镇坡子街卢员外的女儿锦玉带着丫头小星和管家冯伯在街上闲逛。最近连续半个月的绵绵阴雨把人锁在府内都像要发霉了一样。趁着今天风和日丽,锦玉就出来逛逛。因为过几天就是父亲的五十大寿了,锦玉也想趁机看看能不能买到合适的礼物给父亲祝寿。

    大街上热闹非凡,摆摊的,卖艺的,闲逛的,可谓人山人海。每个摊位上摆放的各种物件也是琳琅满目,颜色鲜艳,好看得很。对于那些小饰品,锦玉懒得去看,父亲比较喜欢古玩,她想看看有没有好看又便宜的小物件买回去送给父亲。

    转了几条街,最后在东街一处最尾端巷子口拐弯处,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闯入眼帘。

    少年应该是外地人氏,一件破旧的青灰色长衫套在身上,一双黑色的布鞋满是灰尘。少年前面铺着一块黄布,布上放着一面镜子还有一把折扇,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一边低头冥思。

    看到那面铜镜,锦玉一下子被给吸引了,蹲下来,细细地打量一翻。

    这是一面比较古老的铜镜,手柄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纹,铜镜背面镌刻着几朵牡丹花,一轮圆月挂在碧空,下边流水淙淙,铜镜边缘祥云环绕,做工精艺,一看应该是比较好的物件。

    “请问公子,这面铜镜怎么卖?”锦玉弯下腰,询问道。

    年抬起头来,清瘦的脸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虽满脸倦容有几分疲惫,却也十分俊俏,两人对视的一瞬,锦玉心里似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小姐,你问这面风月宝镜吗?”少年开口道,声音清朗,“这是我父辈传下来的东西,其实我并不想出售,只因家道中落,小生背井离乡,为求生计不得矣而为之。”

    “风月宝镜,好好听的名字,那公子想怎么卖呢?”锦玉听到名字,对镜子又多了几分喜爱,拿着镜子左看右看,有点爱不释手。

    “这宝镜……如果姑娘想要的话,出售纹银十五两,还有这柄折扇是父亲生前最爱,上面题词图案是我父亲亲笔所画,说是……”说道这,少年停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而是转口道:“如果姑娘想买的话,我就卖纹银五两。”

    锦玉打开折扇看了,上面也是画的也是圆月牡丹,笔墨浓厚,颜色艳丽,上面的题字铁画银钩,笔力深厚,一笔一画有大师的风范。

    “你这是打劫啊?就这两样东西要二十两?”旁边的丫头小星看着少年有点不满,气鼓鼓的吼道。小星这丫头自小跟着锦玉,现在看到一面铜镜子跟一把折扇就要卖二十两,心底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这……这是我家传的东西,以后本是有其他用处的,只是……现在我现在身处困境,不得已才出售的。”被小星一吼,少年红着脸,急急地解释道。

    “好啦!小星。”锦玉止住丫头,看了少年一眼,又回头跟身后的冯伯道:“这两样我都要了,二十两,冯伯,给钱吧。”

    少年眼里有了光亮,站起身来朝锦玉作了个揖,道,“多谢小姐豪爽,只是……只是,我想再请问一下,如果哪天条件允许了,我可不可以双倍价钱赎回?”

    锦玉被少年逗乐了,也是个书呆子,卖出去的东西还想着要赎回。遂开口调笑道,“行啊,我家住在坡子街三巷卢员外府,以后你可以来我家里,不过不一定可以赎回哦。”

    少年又作了个捐,一脸严肃道,“好的,多谢小姐。”抬起眼看了锦玉一眼,一时间也是呆住,那音容笑貌,感觉似曾相似,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喂喂喂,你盯着我家小姐看什么看?”因刚刚受挫,小星心里不爽,怒眼圆睁,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开口骂道,“再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小生失态了。”被小星这么一顿训斥,少年脸更红了,连忙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

    “算了,小星,别吓着人家。”看着少年的窘样,锦玉笑了笑,心里也暗暗道,怎么看这少年这么眼熟?真是奇怪!

    2,镜花缘

    转眼几天过去,父亲卢员外的寿诞也快到了。

    江南冬天的天气也还是有了几分萧瑟,冷风吹来,让人感到那股深深寒意。可员外府内却是张灯结彩,彩绸飘舞,一片祥和,一众丫鬟婆子们都是笑逐颜开,毕竟,卢府上下待人宽厚,尤其是对下人都是照顾有加,在卢府当差,下人们也有种归属感。

    寿宴前晚锦玉把铜镜跟折扇用盒子装好,上面再绑上一根红丝绸,只等第二天父亲寿宴时再予献上。看着那两样东西,锦玉心里美美的,如果父亲也喜爱这两个物件的话,那也算圆了她做女儿的孝心了。

    在锦玉心里,父亲是天底下最慈祥的人。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也没有再纳什么三妻四妾,对母亲爱的忠贞在锦玉心底留下最美好的印象。有时候她甚至也曾想,如果哪天自己找郎君时也一定要找个像父亲这样对感情忠诚的少年。

    想到少年,锦玉心里又浮现起街上那张卖铜镜少年俊俏的脸孔,想起他那句略有幼稚的话语,心里有点神魂荡漾。只是,那少年日后真的会来吗?自己怎么还有点期待呢?想着,看着镜中那飞红的脸,又不禁暗自有点羞涩。

    一夜过去,无话。

    次日,员外府内宾客盈门,炮竹声声,热闹非凡,丫头婆子们忙进忙出,招待众多宾客,吃的,玩的,用的都堆满了前院后院。毕竟是跛子街第一富豪,卢员外的人脉还是挺不错的。

    中午十二点,吉时已到,寿宴开始,众宾客亲友纷纷拜寿祝贺,恭贺之声在卢府回荡。拜寿时,锦玉也把她的礼物献上,送给了父亲。

    当看到锦玉献上的那面铜镜时,卢员外脸色大变,从座位上站起来,捧着铜镜走到锦玉跟前,急急问道,“锦儿,这面铜镜从哪里得来?”

    锦玉心里有点愕然,如实回答道,“这是前两天在街上一个少年卖给我的。爹爹,这铜镜是……有什么问题吗?”

    卢员外叹口气,捧着那面铜镜,神情黯然了下来,“锦儿,这面铜镜本是我们的家传之物,也是多年前你与一位王家少爷的定情之物,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们与王家没有了联系,怎么又回到了你手上?你见到王家少爷了吗?”

    “定情之物?王家少年?”锦玉更加惊讶了,看着父亲,一脸的茫然,自己啥时候已经定亲了?照这么说来,那买铜镜的少年说是他家传家之物,日后要来赎回也确实是真的。

    见锦玉脸上复杂的表情,卢员外叹口气,慢慢说起了铜镜的前因后果。

    “这铜镜本是你曾祖父在朝为官时皇上所赐之物,后来你祖父弃官从商,这么些年就当作了家传之宝流传了下来。多年前,我有一个拜把兄弟王员外,两家都是世交,同在淮南做生意。王家有位小少爷叫水生,你出生后,你们的母亲曾建议亲上加亲把你们两人的婚事定下来,这面铜镜就当作了定情信物送给了王家,王家给咱们的是你房间里的那柄玉如意。当年水生父亲还画了一把‘月下牡丹临水图’的折扇,允诺十五年后让水生拿着这面铜镜跟折扇一起前来提亲。只是十年前王家北上京城做生意,在路上遭遇了强匪劫杀,一家人全部遇难,本以为小少爷水生也不在人世了,没想到十几年后这面铜镜又回到你手中,只是不知那水生少爷跟折扇又流落在何处?”

    “月下牡丹临水图?是这把折扇吗?”锦玉又拿出折扇,轻声问道。

    卢员外打开折扇,细细端祥了一会,连声道,“正是,正是,当年还是为父陪着王员外现场画的,这画面,这落款题字都是王员外亲笔之作。锦儿,那水生少爷现在何处,你见到他了吗?”一见旧物,卢员外顿时激动不已,瞬间眼眶也有点发红。

    锦玉呆呆地站在那里,她没想到这些物品会有这样一段传奇故事。过了良久,才轻声道,“我们见到了,只是,他应该已经走了,走时还说以后如果有条件会前来赎回这两样物品。”

    满堂宾客听到卢员外说起这段往事,一时间也是感慨不已,没想到一桩情缘又这样失之交臂,少年已走,这茫茫人海又去哪里找寻?

    接下来几天,卢员外派人找遍了古玩城方圆几十里,但都没见少年踪影,那一道身影像一道烟花闪烁了一下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3.变故

    时间易逝,转眼又过去了一年。只是,那王家少年犹如昙花一现,自那日出售了宝镜跟折扇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宝镜之事早已在跛子街传了开来,成为当时一些达官贵人茶余饭后的聊天话题。

    这天,锦玉在房间里做完一天刺绣,正准备松散一下筋骨时,有下人来报,说父亲有事找她,让她去前厅相商。

    “有事相商?”锦玉有点疑惑,毕竟是女儿家,家中生意上的事也很少找她,至于其它事,上有母亲协助,下有管家下人一大堆,也还不用她这个大小姐插手。

    “小姐,不会是那城东张元帅派人来提亲吧?”丫头小星问道。

    听到提亲二字,锦玉头有点大。自从宝镜的事传遍明月镇后,一些达官贵人都有几分好奇,而卢府这位花容月貌的大小姐一夜间也名气大增,自然有不少富家商贾托媒人前来说媒提亲,只是,锦玉一概都拒绝了,她相信,总有一天,那王家少爷会前来赎回宝镜,并履行当年的婚约。

    “张元帅?他家那个花花公子张玉峰?”对于张元帅儿子的一些传闻,锦玉还是了解一些的,那个花花公子,仗着自己是元帅府的公子,无人敢管,常常做出些欺男霸女的事来,在跛子街是名副其实的花巷太保。

    “是的,奴婢也是前几天偶尔听小玩子说起的。”说到这,小星看了那一眼铜镜,眼里流露出一种担忧,道,“也不知道这面铜镜带给我们的是好事还是坏事,自从宝镜的事传遍江南后,小姐也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了,之前那些人的提亲小姐可以拒绝,只是这次张元帅……”

    “不管它,我不答应难不成他们还要抢亲不成?”锦玉眼里闪过一种倔强,

    “只是……”小星还想说两句,被锦玉打断了,“走,我们去前厅看看,说不定不是张公子呢!我们在这里瞎担忧啥呢?”

    扔下手中的活计,换了件粉色镶蕾丝花边的外套,配上锦玉秀丽的容颜,宛如仙子转世。

    前厅里,卢员外正跟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喝茶,旁边坐着一位少年公子,一身白色西服显衬出匀称的身材,一顶时下流行的鸭舌帽轻轻盖在头顶,帽子下是一张还算帅气的容颜,皮肤白净,剑眉星目,果不然,此人正是张元帅的二公子,花花太岁张玉峰。

    一见到锦玉出来,张玉峰两眼放光,看着锦玉眼都直了,一旁的媒婆也看得呆呆的,一直听闻,卢府独女有沉鱼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卢老爷,你瞧瞧,你瞧瞧,你家小姐长得花容月貌,张府二公子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你看呐,两个人在一起还真般配呢!你老觉得是不是啊?”一见到锦玉,媒婆王妈立马颤笑着,说起她的行情话来。

    “锦儿……”卢夫人皱了皱眉,转头看着锦玉,叫了锦玉一声,眼里又满是疼爱。

    “爹,母亲。”锦玉走上前去,一个身子半靠在母亲身上,幽怨地说道,“女儿既然已许婚了王家少爷,婚约未解,又怎么能够在觅他人?这不是让我以后没脸见人吗?”

    锦玉此话一出,坐间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尴尬了起来,媒婆看看张玉峰,又看看卢员外夫妇,略停了一会,连忙打个哈哈,“我说锦玉小姐哟,坊间传闻你知书达理,重情重意,还真的没错呢只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王家少爷没一点音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呢!又何不另觅良婿呢?你瞧瞧张家二公子风流倜傥,我看呐,你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谢妈妈,我们又怎知王家少爷不在人世?既然我已经跟王家少爷有了婚约,一个有夫之身,又岂敢再劳张公子牵挂?……”

    锦玉话没说完,就看到张家二公子站了起来,冷冷地笑道,“早就听闻锦玉小姐眼高于天,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我张玉峰能屈身前来提亲,也算是尽仁尽义了,如果锦玉小姐想拒绝的话……”说到此处,张玉峰停住,幽幽地看着锦玉,仿佛看着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早闻张公子长相帅气,但性情飞扬跋扈,今日一见也果真如此。只是,我卢府也不是啥寻常人家,我爹在这明月镇商业会所也还有点地位。如果我不答应的话,张公子难道也要强抢不成?”看着张玉峰,锦玉针锋相对。

    “锦儿!”卢员外两夫妇同时叫道,阻止了锦玉其它言语。锦玉这话,明摆着就是在说张玉峰强抢民女之事了。

    “张公子,我说……”媒婆还想说点什么打打圆场,张玉峰两眼一瞪,带着怒容冷冷地说道,“好!既然锦玉小姐不愿意下嫁,那这庄婚事我们就不用提了,只是,我张玉峰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失过手的,王妈妈,我们走!”说完,站起身来,掸掸身上并没有一点灰尘的西服,转身出门去了。

    媒婆王妈也无奈地起身朝卢员外作个揖,跟着走了。屋子里一下也安静了下来,只留下卢员外几个人目瞪口呆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事情是好是坏。

    “锦玉,得罪了张公子,恐怕以后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啊!”卢员外叹口气,好久才发出一句感叹。

    “爹爹,张公子是个花花大少,难不成你希望女儿嫁过去受罪啊?”

    “为父知道,只是……张公子是元帅府二公子,他是官,我们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得罪了元帅府,不知以后会怎么样呢!唉!……”

    “爹爹!”

    “算了算了,事已到此,我们也不要想那么多了,以后见机而行吧!”卢员外无奈地揉了揉了脑袋,打发锦玉跟小星回阁楼了。

    4,入狱

    一连好几天,卢员外一家都在担忧中度过。张家二公子行事狠辣,睚眦必报在跛子街以及商业圈里是出了名的。卢员外虽然一直经商,但为人比较正直,也很少干那些坑蒙拐骗的勾当,自然,卢员外在商业行会跟地方政府除了有一些正常的沟通往来或是人情交往外,也没有刻意地去巴结那些达官贵人。这,也算得上是商业行会里的一股清流吧。

    只是,这次因为风月镜的事,卢府多多少少有了些麻烦,平日里有什么问题时,卢员外随便在商业会所里找点关系就轻松打理了,可这次,锦玉得罪的是元帅府的二公子,自古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如果张元帅一旦听了儿子的告状,上卢府找麻烦的话,那还真的不好打点。

    几天来,一切倒也风平浪静,没什么征兆。只是卢员外心里总有一种焦虑,觉得张玉峰不会就这样罢休。就提前做些安排,将家里的财产做了些转移与变卖,又让小星跟冯伯陪着锦玉乔装打扮一番,带着风月镜跟折扇悄悄离开了卢府,北上安徽寻找一个拜把兄弟寻求庇护,日后也好能与王家少爷再次重逢。

    “爹爹,母亲,如果我们走了,日后张玉峰过来找麻烦你们二老又怎么办?”临行前,锦玉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心痛似刀绞。

    “让你离开也是怕张玉峰那小子怀恨在心不放过你,如果你不在府内,我想那张元帅应该也不会为难我们两个老人家。爹爹我好歹是商业会所的执事,他们也应该会帮忙一二吧!你们先出去一段时间,就当作出去玩玩了,如果确认家里没事时再回来。”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两位老人家也是泪流满面。只是,得罪了元帅府,他们也不清楚以后会怎样,只能先做些防范。

    “爹爹,妈妈……”锦玉叫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既然父母让自己离开,以后得事还真不好讲。只是自己走了,那张玉峰又会不会为难爹妈呢?

    “去吧去吧!啊!先出去避避风头,等事情过去了再回来啊!”卢夫人帮锦玉整了整鬓角凌乱的头发,心里很是凄苦,但现在也只能强忍着悲痛,女儿的安全最重要。

    “爹,妈妈!”锦玉强忍着泪水,后退两步,又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带着小星跟冯伯离开卢府,往北而去。

    平平静静又过了两天。这天傍晚,从元帅府走出一队兵勇,领头的二十来人,后面跟着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往卢府而来,说是卢府私藏了一个在逃嫌犯并将一件国家宝物据为己有。一时间,闹得整个跛子街沸沸扬扬,站在街上看热闹的人排了好几排,一些不明真相的众人也在议论纷纷。

    “卢员外,元帅府接到密报,说你府上窝藏了罪犯,为了明月镇的安危,请跟我们去元帅府走一趟吧!”带兵的是张玉峰的亲信王洋,叨着根洋烟,眯着一双细细的眼睛笑道,脸上一道疤像一条蜈蚣一样趴在额头,看着挺吓人。

    “啥叫我们窝藏罪犯,分明是你们家张公子跟我们锦玉提亲不成,载陷害我们,似你们这般做法,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卢夫人瞪着两眼,怒斥着王洋,气得满脸通红,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个嘛!在下也是只是奉命行事,你有什么怨屈去找元帅解释吧!”王洋阴笑着,脸上的伤疤随着他的凌笑像蜈蚣一样上下跳跃着,“反正今天卢府的人全都不许跑,兄弟们,给我搜吧!窝藏国家要犯,形同谋反,所有人都带去元帅府接受审问。”

    王洋一声令下,几十个兵勇立马前院后院搜寻了起来,只是翻遍了整个卢府,除了锦玉跟小星冯伯几位主仆不见外,其余主子下人共计三十五人全部带到。一时间,院内鸡飞狗跳,哭声震天,整个卢府,乱做一团。

    “锦玉小姐呢?”见没有找到锦玉,王洋冷冷地问道。

    “不知道,你们的目的不还是小女吗?他张玉峰这样强抢,不怕日后遭报应啊?”卢员外瞪着双红红的两眼,睚眰俱裂。

    “跑了?跑去哪了?哼哼,抓住了你们两个老的,就不怕她小的不回来,都跟我回元帅府吧!”王洋气急败坏地扔掉手中的烟头,狠狠地在地上蹉一下,看着眼前低着头吓得瑟瑟发抖的三十几人,一脸的阴笑。

    “你们这是明抢啊!天啦,这世道还有天理吗?”看着眼有纷乱的局面,卢夫人放声大哭。卢员外看着眼前的情形,也仰天长叹一声,不再言语,在一瞬间,他的头发就白了一半,他知道,卢府的一切完了!抬头往北望去,夜空中,有几颗寒星在闪烁,在那去往北方的路上,他的锦玉,应该一切平安吧!

    5 ,水月情

    两个月后,西江省明镜山水月庵。

    时已深秋,山上黄叶飘零,落木纷纷。没有了春天的嫩绿悠然,夏天的绿树浓阴,黄叶落尽,秋天的深山显得空明了许多,山顶蓝天白云,山中层林尽染,泉流沥沥,时有声声鸟语打破了空山的宁静。

    水月庵建在明镜山山顶,推开山门,就是群山绵绵,云海滚滚,万丈红尘,尽收眼底。虽在乱世,水月庵也还算平静,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也都会前来诚心膜拜,以求得家宅平安,万事吉祥。 只是在这个乱世里,人世沧桑,悲欢离合,每个人的命运好似风中的飘蓬,旦夕之间都有可能从繁华走向没落。

    锦玉坐在庵内西厢房床头,面容憔悴,气若游丝,丫环小星在身边殷勤地服侍。自从离开了卢府,一路饱经风霜,餐风露宿,还要躲避张玉峰的搜捕。一个月后,锦玉带着丫头与冯伯来到了这水月庵,本想来上山来求一支福签以佑家宅平安,可一路的劳累奔波早已把这个千金小姐折磨得形容消瘦,不成人样。加上时已深秋,山顶气候清冷,一路辛苦再加上气候的转变,上山第二天,锦玉就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山上条件有限,锦玉喝了几剂中药后也没有什么疗效,数月来过度劳累的病体已让她的身体机能处于一种崩溃的边缘。一时间,曾经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有如风中之烛,一缕香魂,既将玉殒,随时随地都有离去的可能。

    入夜,一轮秋月冷冷地挂在明镜山上空,秋风阴冷,夜雾朦胧,秋花惨淡,黄叶飘零。

    锦玉躺在床上,形容枯槁,凄凄惨惨,想着这两个月来断崖式的巨变,家散了,人没了,自己在这荒野古庵也是一病不起,生命垂危,一时间,听着外面的零零碎碎的秋声,顿觉万念俱灰。

    “小星,冯伯呢?”锦玉艰难地坐起,把身子半靠在床头,气喘微微,睁开迷朦的两眼,看到只有小星在一旁偷偷哭泣,开口问道。

    “小姐,你醒啦?”听到锦玉的呼唤,小星回过神来,擦干眼泪,强笑道:“冯伯下山给你抓药去了,估计明天就回来了。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不用了,这几天……有家里的什么消息没?”锦玉深深吸了口气,因病了好几天,身了虚得很,声音也像游丝一样,断断续续。

    “家里……” 小星说了两个字顿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锦玉娇喘微微的样子,又转口道,“听冯伯说,老爷夫人被抓进了元帅府,但没有受什么折磨,过段时间就可以出来了,我们也可以回家了。”

    “小星……”锦玉又咳嗽两句,轻轻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也别瞒着我了,我……我……只想知道家里的情况……”

    “小姐……”看着锦玉的样子,小星心如刀割,不争气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小星,我……我……我这身子骨……可能熬不了多久了,你……你还要让我带着疑惑走吗?……”话没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苍白的脸上也布满密密的汗珠。

    “小姐,小姐!”小星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扶着锦玉,轻揉着她的背,这让锦玉稍稍舒服了一点。

    “小星,你我一起长大,名义上虽为主仆,可情谊却如姐妹一样……昨天,我隐隐约约听到你跟冯伯的对话,告诉我……老爷跟夫人是不是已经……”

    “小姐……”小星抱着锦玉,话没说出口,就“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锦玉倒平静了下来,拍了拍小星的背,轻轻说道:“老爷跟夫人他们是不是已经被元帅府给害了?事已至此,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小姐!”趴在锦玉肩膀上,小星泣不成声,轻轻点点头,“老爷跟夫人已经被元帅府害死了,那天被抓进元帅府,为了问出小姐的下落,张玉峰……对老爷跟夫人用了型法,老爷跟夫人熬不住,一个星期后就……就走了……”

    “啊!”锦玉虽然有心理准备,可真正听到这消息时,还是犹如当头一棒,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小姐!小姐!”小星吓得魂飞魄散,边哭边喊,又叫上了院里的几个尼姑与师太,大家不停的呼喊,不停的拍打,掐人中,过了良久,锦玉才悠悠醒转过来。只是,两眼无神,望着屋顶,呆呆发愣。

    众尼姑看着,个个唏嘘不已,却也无能为力,也不敢打扰锦玉,只能念着佛号,一个个慢慢退了出去,只留下小星一人陪着。

    此时,窗外秋风阵阵,冷月迷离,秋夜的明镜山近乎几分虚空。窗内一盏清灯,豆大的火苗照着床上气若游丝的锦玉。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锦玉稍稍好了一点,看着床头偷偷哭泣的小星,慢慢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半靠半倚地靠在床头,又咳嗽了几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星,去把我的铜镜跟折扇取来吧!”

    “小姐,你要那铜镜做什么啊?”给锦玉捶了捶背,小星道。这丫头一路跟着锦玉走过来,也是瘦骨如柴,完全没有当年在卢府锦衣玉食的丰腴。

    “叫你去拿,你去拿来就是了。”锦玉又咳嗽了几句,此时此刻,她已经没太多精神去解释什么了,一双空洞的眼神看着窗外的朦胧夜色,两颗泪滴又落下脸颊。

    小星看着锦玉,想说点什么又啥都不敢说,只能静静地起身去袋子里取出铜镜跟折扇送到锦玉手里。

    看着铜镜,锦玉百感交集,一生的点点滴滴又涌上心头。家庭的败落,父母的惨死,自己一路奔波,现在重病难医,这一面铜镜带给自己的到底是个什么姻缘呢?那王家少爷现又在何处?自己多年的坚守又得到了什么?

    想到这些,一瞬间,锦玉顿觉万念俱灰,把折扇打开,最后看一眼那月下牡丹图,举起双手,一用力,随着“嘶——”的一声,折扇被撕成两半。

    “小姐——”小星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等到反应过来把折扇抢到手时已经成为两半。

    看着手中破碎的折扇,小星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锦玉没有再去看小星,又咳嗽了一会,接着举起铜镜往地上摔去,随着“哐啷”一声,铜镜破成几片,而锦玉那一缕香魂也在同一时刻飘出体魄,荡荡悠悠地随着清风向天际飘去……

    尾声

    太虚幻境,祥云袅袅,彩霞飘飘,锦玉的香魂垂手站在厅前,前来报道销号。

    “锦玉,你的前身本就是那面风月宝鉴,只因当年贾二少爷因正照风月宝鉴而死,却也造成了你们之间的一段孽缘。你下界见他一面也是了却这段情缘,缘由情生而起,情由缘尽而灭,下界一趟,不知你是否全部明了,又是否参悟?”警幻仙姑问道。

    “请问仙子,那王家少爷就是当初贾二少爷的转世轮回之身?”锦玉合掌问道。

    “是的。”警幻道,“你们缘因宝镜而起,所以也由宝镜而灭,你们之间的情缘也只是这镜中花,水中月,仅有一面之缘。”

    “那,王家少爷现在又身在何处?难不成他也……”锦玉疑惑地问道。

    “你自己看吧。”警幻一挥手,幻镜上空出现一个光圈,光圈中有了王水生的身影。

    当年水生离开古玩街,用卖宝镜得来的银两做为盘缠,一路北上,来到了京城,在京城又靠卖字画得以谋生。因水生书画绝佳,一次偶遇军阀东北王段佳琪段元帅。一生酷爱书画的段元帅爱其才气,收水生于帐下,成为段府爱女的私塾老师。

    绝处逢生的水生并没有忘记当年赎回宝镜的念头,两年后又来到江南,只是卢家已经被元帅府所灭,家破人亡,不复追寻。水生在卢家门口看着那风中的荒草萋萋,默默矗立良久,最后黯然而去。

    时间又过了三年。三年后,水生因为才华横溢加上军营的锻炼更加成熟稳重,也因此赢得了段元帅的青睐,成为段元帅帐下的一位重要参谋。后来又赢得了长大后的段小姐的芳心,被段元帅招为佳婿,喜得良缘。洞房花烛夜,新婚妻子的音容笑貌竟与锦玉极为神似,一时间,惊喜异常。

    成功逆袭的水生并没有因此而专横霸道,欺压百姓,而是协助段元帅统一了东北,成就了自己的功业。水生一生也专情于夫人,没有三妻四妾,一生平平安安,安享荣华富贵,后得一女,取名为玉儿,应该也是纪念当初与锦玉的婚约。

    看完后,锦玉转过头向警幻仙子盈盈拜倒。

    “锦玉,现在那贾二少爷今生为人正直,重情重义,不再是前世性情,你们的前世孽缘已了,也无须再有牵挂,是以你也回归本相,在我幻境虔诚修炼,终得正果。”

    “锦玉知晓,只要王家少爷一生幸福平安足矣。只是锦玉心底还有一事,就是……就是锦玉婢女小星后来怎样?还有那张玉峰后来又咋样了?”

    “小星身为义仆,对你忠心不二。她的前世本是你宝镜上的一颗星形吊坠。你走后,她已在水月庵出家,也算是抛却尘缘,与你殊途同归。那张玉峰作恶过多,身在乱世,张家后来也因战乱被段佳琪跟水生所灭,也算是替你报了灭门之仇。你卢府父母也因终生积德行善,现也已经重新转世投胎,你也无须再牵挂。人世纷争,因果循环,是非善恶,终会得报,此乃天理。”

    “哦!”锦玉看着光圈,愣了一会,盈盈拜倒,“多谢仙子谨喻,锦玉心愿已了,凡间俗事,已不再挂牵,愿回归本相,抛弃杂念,谨听仙喻,多谢仙估成全。”

    幻境内,仙云袅袅,瑞雾腾腾,丝竹悠扬,在那缠绵非侧的仙曲中,一面金光闪闪的宝镜悬挂于大殿门前,照耀着幻境虚空……

                  ——2024.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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