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个故事发生在清朝末年。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初秋的一天深夜,在江陵城北一百多里外的一个小山村。一名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正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急急地走着。
他在几间单门独院的老式房子前停下了脚步。
门是拴着的,他伸手敲门:“咚…咚…咚…”
“谁?”一个女人的声音,但似乎有些惊慌。
“阿凤,是我,快开门呀,我是林剑!”青年男子回答。
声音不大,却吓坏了屋内一对男女。阿凤是林剑的妻子,而此时,她的身边却睡着另外一个男人。
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
“来了。”阿凤的声音已在发抖,那床上的男子却已穿衣爬下床来恶狠狠地说:“别怕,你去开门,为了做长久夫妻,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
“这……”阿凤似乎还有些犹豫,而此时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男人从床下拿出了一把斧子,轻手轻脚地跟在了阿凤的后面,躲到了堂屋的门后。
阿凤打开门,林剑刚迈进门的一刹了,男人的斧头便砍在了他的头上,他没来得及回头看清仇人的脸,便倒在了血泊中,手中的糕点洒了一地……
林剑是两年前入赘阿凤家做上门女婿的。他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林芝霞嫁给了江陵城的一个小商人王长明。林剑便在他姐夫的店里,当了一名管事,因江陵城离家较远,除了年节,他平时一般一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家最多也只呆个一两天时间。
这次是因为姐姐一家准备迁往四川成都,所以他才临时决定回家,准备和阿凤商量一下,是否跟着一块过去。谁知道这一趟回家竟然送了命。
且说这阿凤,本也是良家女子。她是当阳宜都人,因为家里贫穷,兄妹又太多,父母无力抚养,便将她过继给了无儿无女守寡多年远嫁的姑母。
姑母因年轻时生得貌美,被做皮货生意的皮货商人朱本强收皮货时偶然遇见,娶回了家。
没想到,朱本强一次外出收货,却染上了恶疾暴病身亡。姑母就靠朱本强留下来的家业和阿凤过日子,虽说不上很富裕,却也衣食无忧。
林剑上门后,虽常年在外,但他为人仁厚,每次回家除了留下足够的生活费,总也不忘给阿凤和年老的姑母带点糕点扯块布料什么的,一家人倒也过得和和美美。
这年夏天,村里来了个木匠田贵。这田贵长得五大三粗,活儿却干得精巧。一日,阿凤在门前晾衣服,正好被路过的田贵看见。那田贵见阿凤生得颇有几分姿色,又听说其夫常年在外,便打上了她的主意。
村里难得来个木匠,刚好阿凤想打套衣柜,但姑母因为林剑不在家里,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因而还有些犹豫。
田贵却说打柜子只需要三五天时间,如果不放心,他不睡正房,直接睡屋后面院子里的柴房就可以。
于是,那木匠便来到了阿凤家中。
晚上,田贵等到东厢房的姑母熄灯后,就翻过了院墙,轻手轻脚地来到大门前。他用事先准备好的铁尺拨开了门栓,径自摸到阿凤住的西厢房前,如法泡制再用铁尺拨开门栓溜进房内,又轻轻关上门然后摸到了床边。
阿凤正做着和林剑缠绵的春梦,田贵似乎颇解风情,爬上床后很熟练地将浑身燥热,赤身裸体的阿凤搂在了怀中……
阿凤竟主动地迎合起来,原来晚饭过后,田贵乘阿凤不注意时在她喝水的水杯里下了春药!
那一夜,阿凤体验到极至放纵的快感,道德伦理被欲火烧得支离破碎,她巳经完全将林剑置之脑后。
之后,田贵如果在临近不远的地方做工,就总会隔三差五地晚上跑来和阿凤鬼混。姑母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又睡在东厢房,竟然不曾发觉。
时间久了,两人越来越难舍难分,竟有了做长久夫妻的念头。 于是,深夜归来的林剑就成了田贵斧下的冤魂。
(二)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林剑的尸体装进麻袋,正准备抬出去埋掉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断喝:“站住,田师傅,半夜三更你怎么在我家里?你们抬的是什么?”
不知何时,听到动静的姑母已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了!
两人知道瞒不住,只得将事情全盘托出。
“你们这对挨千刀的奸夫淫妇,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姑母气得浑身发抖, 她抱着麻袋痛哭:“林剑啊,我没有教育好阿凤,我对不起你呀……”
阿凤抓住姑母的手,也掉下了几滴眼泪:“姑母,事已至此,您就别哭了,让我们尽快把尸体给埋了,免得夜长梦多。
“您这样哭下去,万一被别人听到了,我要是被抓了谁为您养老送终?”
姑母老泪纵横,无力地瘫倒在地……
杀了林剑后,阿凤和田贵还是有些害怕的,后来见骗过了来寻找林剑下落的林剑的姐姐,又听说林剑的姐姐姐夫搬出了江陵城,两个人便又缠到了一起。
起初,两人还有些怕姑母,在姑母面前总是小心谨慎。时间长了,见没有人追查林剑的下落,胆子也就大了。
渐渐地他们就嫌弃起碍手碍脚的老人来,田贵甚至不顾姑母的一再阻拦,正大光明地住了进来!
姑母的身体越来越差,林剑死了快一年了,她好几次梦见林剑血肉模糊地站在她的床前,对着她喊冤。
她知道,自己这样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但林剑的仇若不报,她死后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冤魂?可是,杀林剑她的亲侄女也有份啊......
可怜的老人,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她决定大义灭亲,到江陵城去告状。她要找怎样的借口出去,才能不引起阿凤和田贵的怀疑呢?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田贵对阿凤说准备回老家天门一趟,可能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田贵走后,姑母对阿凤说:“阿凤,我年龄大了,越来越想亲人,想到西庄你姨家住一段时间……”
阿凤望着满头银发的姑母,竟升出几丝怜悯来。想着姑母总是养她一场,也就同意了。
姑母偷偷将平日积攒的钱带在身上,又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便上路了。
(三)
可怜姑母颠着一双小脚,走了一天才走到江陵城。可是一打听,林剑姐姐一家早巳经迁到四川成都去了。
她想起林剑说过,他曾救过一个叫王志新的年轻人,似乎是在北门附近开豆腐坊。
于是老人挨家挨户地打听王志新的名字,果然找到了王志新。
王志新本是洪湖人,三年前,因家乡遭灾,父母不幸病死,不得已只得前往江陵城投亲。哪知道亲戚却早已搬离了江陵城,孤苦无依又饿又冷的王志新不幸染上了风寒,病倒在路旁。
幸得路过的林剑相救,替他治好了病。在林剑的帮助下,他在北门的一家豆腐坊当了一名伙计。老板见王志新勤劳忠厚,就把女儿许配给了他……
这天,王志新正同妻子忙着照顾客人,见一个老婆婆打听他的名字,便忙将老人家扶了进来,当他听说林剑惨死,气得拍案而起……
安顿好姑母。王志新连夜辞别妻子,快马加鞭赶往四川成都,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林剑的姐姐林芝霞。
得到噩耗的林芝霞哭得几度昏厥,王长明将商铺打理了一下,就立即带着林芝霞和几名伙计赶往江陵城,并前住县衙告状。
接到报案,县衙不敢怠慢,派人将阿凤和木匠田贵捉拿归案。
阿凤经不住酷刑,只得供认了杀害林剑的全部经过。她交待杀了林剑后,他们将林剑的尸体抬进了屋后的林子里。
担心埋得太浅被野狗刨出尸体,两人连夜挖了一个五米多深的深坑,将麻袋连同林剑的尸体一同掩埋,又特意挖了几棵小树,栽在上面作为伪装。
因为他们是单门独户,林剑本来就常年在外。加上小山村村民大多分散居住,故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林剑的尸体被挖出来了,也许是黄土防腐的缘故。尸体竟不曾腐烂。
林芝霞看到弟弟被砍得血肉模糊的脸,只哭了一声:“弟弟,姐姐回来给你报仇了。”就晕了过去。
年老的姑母,在林剑重新下葬后,乘人不备,一头撞死在大门边的石柱子上。
林芝霞感其大义灭亲之举,以义女的身份,亲自披麻戴孝厚葬姑母,并在坟头立了一个石碑。石碑上刻着三个大字“义母坟”。
一周后,阿凤和田贵被处以极刑。
(注:小时候见山上有一座“义母坟”,我就好奇地问妈妈,这座坟为什么要叫“火母坟”呢?妈妈就给我讲了这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多少年过去了,现在老家因为开山种树,“义母坟”巳不知所踪。为了记下这个大义灭亲的老人,于是,我将这个故事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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