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你，伊斯梅尔

——伊斯梅尔·比亚《长路漫漫》读后感

图/网络

这是一本在亚马逊上闲逛时看到的书。我觉得这样碰到一本好书的几率，就好像在一层专卖中学辅导书的楼里遇上了陈先生的《退步集》。我是幸运的，发现了这本《长路漫漫》。它最大的神奇，是当我一读起这本书来，简直就无法停止。一口气读完了它，就像在读气势磅礴的小说，可它却是一部毫不设悬念的回忆录。

伊斯梅尔将旁人看似荒谬的经历书写得异常真实。

在中国的东北城市里，读一本关于西非的内战文学，而且还发生在十余年前，是一件非常没有代入感的事。以至于我读完之后恍惚缥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自己这些突如其来的悲伤和激动。这本书的作者伊斯梅尔是一个塞拉利昂少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被迫从军成为童兵，使自己的童年变成了一段吸毒过量、草菅人命的回忆。

全书我最为之震惊的是在伊斯梅尔被国际儿童保护组织救出之后的“改造”经历，那种前所未有的精神冲击是很难让人为容不动的。一个处在构建世界观的年龄的孩子，却是个彻彻底底的杀人机器。被严重洗脑的他，来到自己从未见过的都市大厦时的崩溃；随意命令平民的他，成为被教育的学生时的不解，这些都是他良知找回的过程，也让我们看到，人类精神为环境所适应改变的巨大潜力。一个人内心中最柔软、最美丽的场所被打开，伴随着的，是他的立场变化、记忆失常、好战与头痛。正如书中所引用的一首LL Cool J的歌词中写得那样，“我独自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有时盯着墙壁看。在我思想的深处，良心在召唤。”

成为重生希望的伊斯梅尔，能够战胜自己的童兵经历，出席联合国会议，出逃战争地区，投奔仅一面之缘的美国小说家，创作出版了这本书，与他本人的幸运与果敢是分不开的；他后来得到家庭的关爱与友情的温暖，与他本人的善良与真诚也是分不开的。甚至他在童年英勇奋战并顽强地存活下来的这一事实，也代表着他的这些品质。

整本书的内容和翻译都非常地朴实和洗练，没有一句所谓的“精美绝伦”的句子。我把伊斯梅尔对自己初当童兵时的叙述摘抄在下面，这段话在记录军营生活的特殊处境的同时，也解释了身为童兵作战的最真切的目的和心态：

“睡梦中他们不再微笑，舍库喊的是“砰、砰”。约西亚喊“一、二”，是我们练习刺杀时的口令。我虽然很累，但还是睡不着。耳朵里响着枪声，身上很痛，食指也疼。一整天没时间思考，现在可以想了。我可以发怒，是的，想象自己对着叛匪，用枪射击，用刺刀捅。“叛匪应对你所受的一切伤害负责。”我想象自己一次抓获多名匪徒，关在一间房里，浇上汽油，扔一根火柴。看着房子燃起大火，我哈哈大笑。”

伊斯梅尔是值得尊敬的，他教会了我一个人可以战胜的一切。也许整本书的内容被改之又改，但从伊斯梅尔最后的无数声感谢中，我读到的绝不是一位劫后余生的机会主义者的标榜书，而是一位——战胜了常人难以战胜的人生的——不折不扣的英雄回忆录。

最后，请允许我对于这位饱经冲击但最终胜利的塞拉利昂人，献上一句来自你的读者的祝福，那是一句来自遥远的中国青年的声音：

祝福你，伊斯梅尔。祝福你。

读完这本书之后，这可能是我唯一能做的。

2016.2.4 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