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出租车到达那个小县城的时候天气尚早,周边空气闷热,像是刚刚下过一场不大的雨,浑身上下都仿佛装在了密闭的罐头里。
我拨通了雯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她声音有点疲惫,但还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璐璐,你到了吗?昨天晚上一直在忙,不结婚不知道,一结婚吓一跳,好多事情要做。你在哪?我找人过去接你。”
“没事,你忙你的吧,你把酒店的位置发过来,我在周围转一转,然后打个车就过去了。”
“我派人来接你吧,璐?”
“我,你还不放心么?”
“哈哈,好吧,那我给你发过来。”电话那头人声有点嘈杂,雯的声音却很真实。
“嗯嗯,那我挂了。”
“转一转快点来哦,你还要试穿一下伴娘的礼服呢,嘿嘿。”
“嗯嗯,好的,大小姐。”
挂了电话我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三年之前我们在大学宿舍里一起聊天的日子,下一秒她彷佛就要跑过来掐我的胳膊,埋怨我老是不守时间,她彷佛依旧走在我的前面拿着书本告诉我要快点走路,上课要迟到了。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我在小县城漫无目的的闲逛,街不大,人也很少,就连车也是偶尔才过去一两辆,只有树很多,洋槐热烈的在夏季盛开,有淡淡的花香,在每一个角角落落徘徊。
“璐?”
听到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一时诧异,在这陌生的街头谁会知道我呢?声音却很熟悉,在耳边分明,回过头看时,我惊讶的张大了嘴。
“家俊!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家俊笑了起来,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他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少了些戾气,多了些岁月的沉淀。
“你也来参加雯雯的婚礼?”我好奇的问。
“当然了,只许请你不许请我呀。”
他的脸突然凑过来,盯着我的眼睛发呆,睫毛根根分明。我一时有些恍惚,找不到合适的词来答复,只好哈哈的搪塞,一遍却又在心里埋怨,雯雯也不早说,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一路上我们的对话简短,只简单的寒暄了两句,丝毫也没有许久没见的热情,后来我们一起搭乘了出租车去了雯雯结婚的酒店,下车后,家俊突然走过来拥抱了我,我一时不知所措。
“璐,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想你,每天都很想你。”我甚至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就像夏天炙热的空气,跌跌撞撞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家俊,可是我们为什么会分开呢?”
家俊没有再回答我,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酒店,我感到纳闷,跟着走进,却发现家俊早已不见了踪影,推开新娘子的房间,却发现里面只有几个人,雯雯坐在堆满气球的床中央,早已化好了妆,穿着红色的礼服,笑语嫣然,像个等待着王子来接的公主一样。
“璐璐,你来了。”她惊喜的发现了我,笑着向我伸出双臂,我走过去紧紧的拥抱了她,像是几年前毕业时我拥抱她时一样。
“雯雯,呀,又要哭了。”
“没有呀,我只是觉得你能来我很开心。”
“别哭了,弄花了妆就不是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雯雯忍不住笑了,我帮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璐,你也要幸福呀,你知道我希望你幸福的。”
“嗯嗯,家......”我刚要说家俊的名字,却被一波欢笑着推门而入的人打断了对话。
“恭喜呀,雯雯.......”他们七嘴八舌的祝福着。
“家什么?”雯雯抽出空来问我,一副疑惑的表情。
“没什么。”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家俊可能去跟老同学们叙旧了吧,也可能出去抽了一包烟,也可能出去闲逛了。我这样想着,又向四周张望,依然没有发现家俊的身影。
第二天,雯雯的婚礼如期举行,不算盛大但也颇费心力,新娘很美,新郎也是帅气的模样,幸福洋溢在他们的嘴角。来宾很多,座无虚席,作为伴娘参加完仪式之后,我便坐在了大学同学的那桌,而家俊整整消失了一晚。大家七嘴八舌的聊着毕业之后的事情,工作,婆媳关系,孩子。我感觉插不上嘴,只能笑着附和。最后大家都有点微醺,有几位眼角含泪,开始聊起了过往。
“璐,这几年都没有再找吗?”有人突然问我。
“没有……。”
席间出现了可怕的沉默,他们看我的眼神可怜,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病人。
“你在这里,璐?”
我转头,看到家俊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你去哪了?家俊,我一直在找你?”
家俊不说话,拉起我的手走出了大厅,一路上我感觉有晶莹的泪滴滑落。
“家俊,今天看到好多以前的大学同学,就想起了我们的以前,那时候我们多好呀,还记得大一的时候我们初次见面,你对我说的那句话吗?”
“记得,我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没想到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你竟然相信了。”
“对呀,我就傻傻的相信你了,还傻傻的和你好了四年,时间过的真快,转眼我们一起的同学有的都已经结婚了,甚至有的都有小孩了。”
“我知道,璐,我会好好爱你的,爱你就像爱生命一样,每天和你在校园里转一转,和你一起上课下课,和你一起出去玩,你走累了我就背着你走呀走,你知道我很幸福很幸福的,当你抓着我的手的时候,璐,你知道吗,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家俊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对我说,像极了那年夏天最后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家俊,这些你曾经都对我说过,我们也一直很努力很努力,你考上了研究生,我也如愿进入了心仪已久的大公司,我以为我们会永远那样的,以后也会有个小家,有个小孩的。可是,你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呢?”
“对不起,璐,我希望你能快乐。”
“璐,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快过来拍照呀?”恍惚中我听到雯雯在叫我的名字,我转头看到她站在我的面前,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家俊他....”我转头,家俊又消失不见了。
“雯雯,你没有看到家俊吗?他刚才还在这里和我说话呀?”我着急的问她。
“家俊?璐!你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哪有家俊呀,家俊在三年之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璐,你忘了吗,你到底怎么了,从昨天见到你就觉得怪怪的。”
“车祸?你是说家俊已经死了?”我大声的叫着,眼泪喷薄而出。
“璐,你先冷静一下,我知道你很爱家俊,家俊也很爱你,但是家俊的确在三年之前就因为车祸离开了呀,我陪着你一起在医院送了他最后一程,你难道忘了吗?从那以后你就老是出现幻觉,老是自言自语,我陪着你一起度过了那些难过的日子,我以为你好了,你不会再这样了。”
我呆在原地,从前的一幕幕开始倒放,突然让我觉的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那个夏天,他说过要唱歌给我听,在每一个日日夜夜,永远和他在一起。
这个夏天,光与影依然交替,总归要放下执念,重新开始。
就像他最后对我说的。
“璐,希望你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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