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快要搬新家的那会儿,家里闹腾极了。
我与小弟每天换着花样折腾着新家里小摆件的位置,力图构思出最完美的摆放方式;父亲则热情的张罗着办酒席的事。毕竟,这个新家于我们来之不易,是父母花费了这二十年的积蓄,用尽了全部的心血筑造而成的。
可让全家人纳闷的是一向操持家务兢兢业业的母亲对搬家的事却表现的颇不上心,每天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全然不管我们忙活。时间长后,父亲也发觉了母亲的异样,还大发脾气跟母亲吵了一架,后来的几天家里氛围也不大对劲。
直到搬新家的那天,我们才知道了母亲早出晚归的原因。
花店的人送来五六盆大大小小的盆栽,有吊兰、芦荟、水仙等等,父亲把这些花从客厅到阳台之间搬来搬去,试图找到一个摆放合适的位置,母亲在旁边笑而不语。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花儿确实缓解了这些天全家因搬家琐事带来的小情绪。
可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并非爱花之人。
我从前居住的农村老家的房子也算是比较宽敞的,父亲还专门分出一块空地留作了院子,想要养着花草,也还是容易的。那时候,我和小弟极力请求母亲买些花儿回来装饰一下院子,母亲却总是视而不见。后来被我们磨蹭的没办法,才从邻居家移栽来一些极易养活的太阳花。
后来,我去县里上了中学,有一天放学,大老远就看到学校旁边平时生意萧条的花店外簇拥着一大群学生,走近一看才发现他们正排着队买着放置在一旁的那或白或黄的、花瓣上带着锯齿状的花,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这花的名字,我才恍然发现今天是母亲的节日。
农村的孩子对节日通常是不大讲究的,父母也习惯于把每天过成极为普通又平淡的日子。在那些为生活而奔波的苟且的日子里,谁会在乎那如花般的诗和远方呢?
许是因为漂亮吧,亦或是觉得自己从未给母亲买过什么,我钻进人群里挑了两朵开的正鲜艳的花买了下来,让店主帮忙简单包装了一下,便拿着花儿欢喜的回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买康乃馨。一路上小心护送,生怕有半点损坏。
可父母的心思并非孩子所能理解,母亲对我买来康乃馨送给她这件事表现的并不高兴,埋怨我浪费钱,不知节省。自己的心意没有被接受,我在一旁撅着嘴沉默不语,母亲看着我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便也只好找着个空酒瓶子当作花瓶,把那两朵康乃馨放在桌子上小心养护起来。
从那以后,我更加笃定母亲是不爱花的。
想起跟母亲一起逛街的时候,我与她的想法出入极大,在购置衣物时常常因风格不同争论不休,我埋怨她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不懂浪漫,她生气的回绝我说自己的生存环境着实让她浪漫不起来。
等我长大了一些的时候,每每想起从前与她的争吵都追悔莫及。
母亲生长的时期,国家动荡,家庭贫困,这使得她的一生变的渺小又卑微,又哪有心思研究我们的浪漫啊。
母亲有兄弟姊妹六人,外祖父去世的早,家里光景一片潦倒。母亲还未曾小学毕业,就不得不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一路南下谋生。十几岁的年纪,母亲就背着简单的行李坐上离家的火车,此后她在他乡漂泊了将近十年,直到与我父亲结婚。
我父亲家里条件也不大如意,母亲的一生都在为生计奔波,就连少有的休闲时刻也在为子女们织衣纳鞋。夏天的午后,我常常看见母亲坐在小院的门口,时而看看那本似乎剪有很多图案的、破旧的小册子,时而看看手里鞋的样式,似乎是在临摹比对,她一个人在那里穿针引线,专注至极。
时间就这一针一线中溜走了,慢慢的,慢慢的我们发现她年轻的样子消逝了,雪白无痕的额头上有了泛黄的皱纹,耳鬓之间也多了些许白发,她变成了一个只懂得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妇人。
搬家过后没多久,阳台上的水仙就开了,那淡黄的,长着碧绿的叶子的花在母亲每天的悉心培育下肆意的开着。
那时候我们的家境已有所好转,母亲不再需要每天过拔草锄地的生活了,她转而开始呵护那些美丽的花儿,每天早上给它们浇水,静静的看着它们成长。
我从未见过母亲如此认真的对待一盆花,那种感觉就像是它在养育似我们这般的孩子。有一次,我问起她变的爱花的原因,可她却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后来有一次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来给我们办理相关的业务,需要家中的房产证,恰巧母亲不在家,我便准备去她房里写字台的抽屉里去拿,我打开抽屉顺势扫了一眼里面的其他物件,看见从前母亲常拿来临摹的鞋底图案的那本小册子,便好奇翻开来看,才惊觉那泛黄的书页之间夹杂的原来是各种各样花的剪纸样式。
原来所谓的不爱花,其实是从前忙碌困苦的生活中的无奈罢了,那些美丽的花儿,一直存在于母亲的心中,存在着那些为生活奔波的苟且的日子里。
母亲爱花,比任何人都爱。
无戒极限写作训练营第二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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