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龙鳞披风的鸟

穿龙鳞披风的鸟

勇者屠龙。

我不是勇者，我也不想屠龙。

我是只鸟，热爱帽子围巾大披风的鸟。

一直以来，我都做着这样一个梦：巨龙挥舞着双翼，我伏在龙背上，穿云破雾呼啸而过。

掠水惊起千层浪，穿林拍折万根枝。汪洋海河，蔚蓝如宝石漾着千顷碧波；草原浩荡，森绿草海摇曳一如波涛汹涌。

但我只是一只鸟啊，我也不是龙母，骑什么龙啊！这梦让我十分烦躁，我决定走勇者们的路，去龙穴瞧一瞧。

待到羽毛满天飞，蓬头垢面险些累死鸟命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闪着光芒的洞穴。

那光芒一定都是宝藏了，我心里想。拖着散了架的身体进去，白惨惨的光和颇安静的洞，让我不免怀疑是否真有龙，还有那屠龙的勇士了。

白惨惨的光来自于不计其数的头骨，安静其实并不安静。有微弱的昆虫振翅，有蝼蚁爬行的窸窣，还有时清时浊的呼吸。

是一个少年，蓬乱的红发，顶着小小的两只犄角，正伏在森森白骨上兀自沉睡。

一个龙少年。我心想：真的有龙，他一定会吃了我吧。我是赶快跑呢还是要杀了他？

想至此，我捋了捋浑身的羽毛，没有匕首没有矛尖连根针也没有，最爱的帽子和围巾在来的路上业已被风摧枝戳，几不成形。披风早被撕成碎片，褴褛于洞口。

待再抬头，少年正襟危坐，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盯着我，眼神里精光流动，洞穴中光华灼灼。

顿时一种局促不安感在我脆弱的小鸟心脏中升起。我只是一只娇小的无害的鸟，为了来这里飞越山水，翎羽纷落，毫无恶意，绝非屠龙的勇者。他一定察觉得出的，我安慰自己。

“你是伪装成这样的人类吗？一个屠龙者？”红发红眼的龙少年开口了，眼神变幻。

我终于将凌乱的羽毛捋顺，在纷乱落羽中坐下，按压下满腹的不安，“我不是人类，这不是我的伪装，我也不是屠龙者，我就是一只普通雀鸟。只因为日日梦中出现的巨龙感召而来，你身下的白骨堆，可都是无辜生灵和失手的屠龙者？”

“白骨比我更早存在于此。”龙少年凑近来：“你可曾瞧见你的巨龙？除开这如山白骨，此地仅我一人。”

“我不过在梦中见他。”避开龙少年的如血双目：“梦中他载我遨游，接天连水，星辰云朵，皆我毕生无法企及的视野。却在某日，他撞入峡谷，双翼撕裂，自此再不曾梦见。也许时空交叠，这并非一梦，我日夜担忧惊惶难安，一路循梦里记忆到此，却只见你。”

洞穴中有风流动，白骨磷光闪烁。龙少年开口：“我不认识你的巨龙，亦无力帮你，你可就此离开。”待话音落地，便隐于森森白骨之后。

“雀鸟与龙，本非一个天地，那根本就只是个梦罢了。”我心下暗自思量，如此安慰自己。站起来拢好破碎的围巾帽子，展翅高飞。

洞口遗落的褴褛披风，正微微散发出炙热红光，恍惚之间，犹如龙鳞。

只觉心脏狂跳，翅羽不稳，转瞬之间一头跌落在披风里。

“是我的巨龙。”雀鸟心绪起伏，终于揽紧披风。

红光敛去，是满身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