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做你的天使，来世做你的新娘

文/凉亦歌

今生做你的天使，来世做你的新娘

狂风渐息，日光重出天空，许默默轻轻地闭上双眼，呼吸轻盈。五光十色的阳光下，一双洁白出尘的翅膀从她衣着婚纱的背后冒了出来，恍惚中，有一个笑容满面的少年，手里拿着一双剔透无比的水晶鞋，朝她跑过来……

1.

人间烟火，芸芸众生，本无平衡可言，可偏偏有那么多不巧，有些人一出生就不幸在命运的天平跌落，折了一角。

对许默默而言，生命就是一场与生俱来的噩梦。

她的后背生来就是驼的，仿佛背了一座不讨喜的小山，里面隐藏了世间万千。可是对于身材娇小的她来说，弯腰系个鞋带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每次呼哧呼哧系好鞋带，许默默都会忍不住眼圈含泪。

可是倔强如她，偏偏不让母亲给她准备没鞋带的鞋子，她不想在骨子里承认，自己和别的女孩不同。

明明很难过，只是骄傲不让说。

唯一幸运的是，许默默有一个好邻居，叫齐生。他曾对许默默说：你的后背有些驼，是因为你是天使，里面藏的是天使的翅膀。为了保护翅膀，以后，鞋带我来给你系。

许默默说“好”，她看到齐生的眼睛里，透露着满足的喜悦。

那天他们肩并肩站在小村里的美人湖边上，对着粼粼的清水发呆，夕阳残留的红色，红透了两个人儿的含羞。

情窦初开的年纪，狰狞淋漓都被那抹深情的暧昧麻醉，酸溜溜的诡异，无法不爱，唯有默而不语。

2.

为了保护心中的天使不受伤害，齐生几乎用尽了生平所有的能量。

那时候上小学，村子里的土路又歪又硬，坑坑洼洼的，灰尘四起；一下雨就更惨，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水洼洼，一不小心就溅一身泥巴，徒增烦恼。

父母都忙于农活，根本无法顾及孩子们，加上许默默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更是照顾不过来。于是，许默默的母亲去求齐生，让他帮帮默默。

齐生爽快地答应：“阿姨您放心吧，我会小心照顾默默的！”

默默的母亲几乎感动得流泪，她抓着齐生的手连连说谢谢。

平时的时候，齐生就用自行车带着许默默去上学，为了防止她被灰尘侵扰，齐生就让默默把他的防晒衣盖在头顶上，炎炎夏日，少年的胳膊晒的黝黑黝黑的，星星点点，都开始闪光了。

而下雨天，齐生就背着她，一步一步在泥泞里打滑，可是无论多么累，他都咬着牙坚持，没有把许默默摔倒一次。

雨水汗水混杂在一起湿透了衣服，许默默打趣说：“齐生你好臭啊，我不要坐你的背了。”

齐生憨厚地笑笑：“不妨事儿，我的背是臭了点，可是结实着呢！不背天使背谁啊。”

两个身材小小的人儿，一深一浅地在泥巴路上挪步，偶尔传来佩环般的笑声，随着暖风飞过树梢的宁静，丢进了清风。

3.

每次涉及到驼背这个这个敏感的话题，齐生总是用“天使”巧妙的避开：他不允许他的天使受到一丝伤害。可是他自己，却从来不在乎累或痛，有一次上学不小心扭到了脚，齐生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但他始终忍着背着许默默，一步一步向前挪，许默默发现不对，他也不肯让她下来，到了学校的时候脚踝已经肿起来一个大包。

许默默心疼极了，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齐生笑着低下头，给她系好鞋带。

齐生认真的样子，让许默默安心了不少。

相依相伴，该是杂草丛生的灰色系里莫大的靓丽，那该是人间一种极致奢华的甘愿，掺杂着淡淡的清香。齐生身上的烟火气息，让许默默深深地着迷，仿佛四月里温柔的风，惹人不住地疯言疯语。

4.

可是，就是有不惹人爱的玩笑，像钢针一根根，刺穿许默默的心脏，血流心上，眉间的冰冷再次泛黄。

很多人对许默默的驼背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是还是会有无聊的人冷嘲热讽地说她“长相怪异”，还有人说她不配得到齐生这么周到的照顾。

要知道，齐生热心肠，成绩也棒，父亲是村子唯一一个在部队当兵的干部，好多人对他自然多了几份崇敬，忍不住高看几眼。

许默默听了，无比难过，像被人莫名地羞辱，却无还手之力。她不想连累齐生，可又放不开他，她知道，只有和齐生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是快乐的。

齐生曾悄悄在湖边趴到耳畔对她说：默默，你是天使，等我给你系够999次鞋带，我就送你一双没有鞋带的水晶鞋！

她流着泪笑着答应，她一直记得齐生的话，并且相信他。

5.

为了能更好地照顾许默默，整个中学时代齐生都选择和她上同一所学校。尽管，他完全有资本可以去市里的高中，成绩够格，金钱也不缺。

如果我走了，谁来照顾默默？面对母亲的试探，齐生向母亲坦白：我喜欢她，这辈子都喜欢，总有一天，我会送她一双水晶鞋，让她变成天使，展翅高飞。

齐生的母亲叹了口气：“小生，我知道默默是个好孩子，她救过你……你喜欢的话，就留下来照顾她吧……”

没错，齐生小时候贪玩掉进了水里，是那个驼背的女孩一边叫人一边用棍子死命把他拉上来的，还安慰齐生要坚强，她一个驼背还没这么爱哭呢！

齐生从那天起，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让这个善良的女孩变成真正的天使！

那天晚上，齐生一夜未眠，他和母亲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小屋的灯亮了一夜，有种孤独等天亮的凄凉滋味。

第二天，他又笑容满面地带着许默默去学校报名了。

有时候，一个人反而会忘记人间烟火的滋味，只有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才能在世间的千般人情世态里活的不至于太凄凉，脱掉伪装，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见到我清纯如初的模样。

许默默愈发迷恋这样的感觉，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

今生做你的天使，来世做你的新娘

6.

中学是个光鲜昂扬的地方，连空气都时刻挥洒出洋溢着暧昧的泡泡，咕噜咕噜地滚来滚去，少男少女哗啦啦地高歌，细密琐碎被拦腰斩断，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把青春的礼堂装饰得华丽非常。

理想太过喧闹，世界很小，有你就好。

齐生一如既往地给许默默系鞋带，带她去学校的食堂吃小笼包，带她去操场上像别的情侣那样一圈圈地散步，带她去天台放风。

许默默感觉自己长大了，不用每次齐生来系鞋带了，所以在天台不小心踩开之后，她很坚定地说自己来。

“默默，你想穿水晶鞋吗？”齐生突然开口，表情严肃地盯着她。

“我……”许默默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

“那你就乖乖地让我来，我会在婚礼那天送你水晶鞋的，我说过。”齐生弯下腰，认真地用手指上下翻飞，把鞋带打成了漂亮的蝴蝶结。

“齐生，那是小时候的玩笑，我配不上你。”女孩几乎要哭出来。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配不上天使才是真的，默默，相信我，你就是天使！”齐生眼神有些暗淡，没再说下去。

远处，霓虹亮起，天台的风不知趣地吹起来，飒飒地，吹皱了少年本就不完备的心。晦涩和未知一起随风蔓延开来，同时吹皱的，还有整个奉献给天使的青春。

我说过，999次，每一次我都在认真数着。

7.

很多人的青春，都定格在一个叫做高考的夏天里。

校门口的梧桐树，低低矮矮地私语，仿佛在嘲笑这些长不大的孩子，竟然也要入世浪迹了。窗口上积累了散散落落的灰尘，见证着一些不安，亦或是谁的眼眸流露出的忧伤，如今都化成了时光。

许默默看着校园里的小天台发呆，那是她和齐生经常留恋的台阶，上面有他为她系鞋带的味道，喷香地肆意横流。

我知道，我们抵不过岁月静好，也开不起时间的玩笑，玩笑罢了，留住回忆便好。

齐生顺理成章地去了部队，许默默则去了北方的一座冰城，她多么希望，那零下几十度的严寒，可以将那些稀稀落落曾经倾城冻结，然后归零。

可即使天使选择忘掉，少年做不到。

齐生走的那天，他拿着一双崭新的有鞋带的鞋子送给许默默，他说：“天使会穿水晶鞋的，对吧？”

许默默再也掩盖不住，她哭的不能自已：“齐生，我会等你回来的，我希望有一天可以不让你系鞋带！我答应你。”

“会的。”少年倾身上前一步，吻了天使的额头，“你一直是我的天使，有一天翅膀会带你回家。”

八月的火车有些不知所措的焦躁，天使看着它，颇有些释然的冷静，仿佛当年那个少年，一直都在。

8.

大学少了齐生，许默默的生活少了故人般忧愁，她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自己是那么深爱着齐生。许默默觉得，他就是自己的一生，没有人会比齐生对她更好了。

幸好，她还可以和齐生写信，他们每个月通信一次，每次许默默都会收到齐生寄来的一双带鞋带的新鞋。

许默默的舍友羡慕地说道：“咱们默默心地善良，一定是捡了个十全十美的男朋友，羡慕啊。”

抛开她们无聊的打趣，许默默感动无比：她们哪里知道，她的齐生一直在履行当年的诺言啊！他要让她穿上水晶鞋，她要做他的新娘！

这么多年了，许默默再也不曾怀疑配不上齐生的问题了，她没有办法辜负少年的用心，因为身不由主，早已深爱。

一年，两年，许默默收了几十双鞋子，每一双都是齐生亲手打好的蝴蝶结，没有人懂，只有许默默知道齐生的用心良苦。

大三快结束那天，许默默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一路未眠地回家，手里抱着齐生送的最后一双鞋子。

她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勇气，把所有的鞋带解下来，一双一双，放进了包里。

9.

没有人告诉她，齐生死了，在一次实战演习中出意外被炸死了。

她只是听说，齐生受了点伤，他想见见他的天使，她才火急火燎地半夜去车站守着等到天明赶回来的。

许默默忽然想起来，那年夕阳西下的时候，齐生在美人湖边悄悄对她说过的话，话里的神圣和不容置疑，许默默一辈子都不敢忘记。

他说要送她一双水晶鞋，她以为做了一个梦。可是在火车上坐着的时候，她的背后真的好疼好疼，疼得没有力气呼吸，她弯下腰，却怎么也系不上鞋带。

齐生，你在哪里？

她喃喃自语，仿佛齐生就在她面前，抱着水晶鞋朝她走过来。那是齐生的梦想，后来也变成了她的，她想不仅要做他的天使，还要做他的新娘。

她要赶回去做他的新娘。

她就这样抱着那双新鞋，冲进了齐生家里。

“孩子，你回来了！”齐生的母亲看到许默默，一下子冲上来抱着她哭昏过去，她知道儿子有多爱许默默。

许默默死灰一样的眼神，盯着面前的灰色照片，她的后背再次疼的想死。

面前的哭声，骂声，嘈杂不断，许默默什么也听不到，她轻轻地把那双新鞋的鞋带解开。因为齐生说过的，他要给她系999次鞋带，然后送她一双水晶鞋，她会变成天使，然后嫁给他。

一次，两次，三次……许默默反反复复地把鞋带解开，然后系上，再解开，再系上……

别人都以为她伤心过度疯了，没人拦着她。

10.

秋风簌簌吹落梧桐叶，席卷着不可名状的悲凉，美人湖清水吟吟，仿佛看透了世间的烟火沧桑，独居自殇。

许默默衣着婚纱，怀里抱着无数双崭新的鞋带，一步步向前走。

再走一步，那是齐生的墓碑。

偌大的田野，一抹天使一般刺眼的白色踽踽独行，颇有些悲壮的意味。许默默轻轻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呼吸轻盈。

狂风渐息，日光重出天空。

五光十色的阳光下，一双洁白出尘的翅膀从她衣着婚纱的背后冒了出来，发着异样的光芒，黯然的天地顿时骤然变得明亮起来。

“我说过，你会变成天使的！”许默默听到了齐生的声音。

她轻轻地闭着眼睛，嘴角泛起了好看的弧度，天使在笑，笑得很甜很甜，恍惚中，有一个笑容满面的少年，手里拿着一双剔透无比、没有鞋带的水晶鞋，朝她跑过来……

-End

今天的故事，根据真实故事改编：同村的一个青年，去当兵意外身亡，没人给我讲其中的原委，也没人愿意去讲。想起童年一起去小河玩耍的场景，不禁悲痛难忍，故此写下这篇文章，祝愿他在天堂有人挂牵……

今生做你的天使，来世做你的新娘

我是凉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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