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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怅三人行之赞美与诅咒》038(长篇小说)

《悲怅三人行之赞美与诅咒》038(长篇小说)

作者: 一默1520 | 来源:发表于2023-10-28 19:08 被阅读0次

    无奈篇***以德报怨(之三)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按理说,因为帮助别人,熊伟连吃两次大亏,应该总结教训了吧?!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也不死心” !!  

    熊伟就是这样的“牛黄丸”,这样的“强力牛黄丸”,这样的“复方强力牛黄丸”!!!  

    明明知道这二年生“好人做不得”,谁都晓得这个社会“好心没好报”,甚至“做好事要遭天打五雷轰”,可他还是忍不住要出手,条件反射般的义无返顾。  

    这不,才消停了小半年,他又整出了更大的“响动”。  

    且说这四五个月,晚上他睡觉守夜,白天他只干了一件事——蹬“耙耳朵”。  

    所谓“耙耳朵”,是指挂在自行车旁边的偏三轮,原本是惧内的老公接送老婆上下班的“专车”,后来成都人就把形容丈夫耳根子软的“耙耳朵”一词,用来给这个“交通工具”冠名,倒也形象生动。  

    当时,不仅是“集体所有制企业”的职工纷纷失业,就连国营“信箱单位”大型企业的职工也大量的下岗。  

    于是,在成都,蹬“耙耳朵”,拉客挣钱,成为了广大失业下岗人员,最便捷的“就业”方式。  

    在一个寒冬的旁晚,熊伟刚拉完一个客人 ,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在严重“抗议”了,便来到街边小摊儿上,要了一个五毛钱的白面锅魁,又拿出随身携带的“果珍”玻璃瓶 ,找老板要了一杯热水,就着自带的茶水 ,啃着锅盔,就算是一顿正式的晚餐了。  

    吃完了晚餐,那块花十元钱买来的电子表告诉他,差一刻钟就六点了。  

    这时候往回走,正好能赶在六点,跟值白班的交接。  

    因为风比较大比较冷,加上有点感冒,熊伟带着一顶帽子和一个口罩。  

    再过两个街口就到单位的收发室了。  

    天,麻黑麻黑的,路灯还没有亮起来。  

    突然。  

    一个小巷子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啊——!”  

    接着就是一阵呼救:  

    “来人啦!救命啊!抢人啦!抓贼啊!……”  

    一听到呼救,熊伟就不是普通的中国人了 ,一下子仿佛就变成了美国的“超人”或者“什么什么侠”,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抓坏人,就好人”!  

    可惜的是,他既不能像“超人”一样在天上飞,也没有“什么什么侠”的无敌装备!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收起偏三轮,调转破自行车的龙头,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出事的小巷子。  

    然而,小巷子里面有很多岔路,呼救的声音又停止了,熊伟无法判断准确的方位,只好像流行歌曲里唱的那样——“跟着感觉走”了。  

    不幸的是,这回的“感觉”却出错了!  

    当熊伟在小巷子里七拐八转的,正不知所以的时候,猛然窜出几个人来,一把将他从自行车上拉了下来,三两下就把他按倒在地,一边给他上手铐,一边还在感慨:  

    “总算把这个‘虾子’逮到了!”  

    熊伟一下就反应过来,这些人把他当坏蛋了,于是大声辩解:  

    “你们搞错了!我是来抓贼的!”  

    他这闷声闷气的一喊(因为戴着口罩),这帮人中一个上了点年纪的人,不高兴了 ,骂了一句:  

    “贼喊捉贼!你给我哑起!!少跟老子们来这套!!!”  

    这个家伙,不光嘴上骂着,手上也不空着 ,十万伏的高压电警棍,闪着火花,就落到了熊伟还趴在地面的身上。  

    就这么一激灵,熊伟全身上下,那叫一个“舒麻”,就像有十万只蚂蚁,同时咬你一口一样——那个痛,已不再是痛了,感觉灵魂与肉体,已经完全分离了——

    灵魂,在一边分析与研究,这种感觉到底应该叫什么;肉体,在另一边发傻与发呆 ,完全跟自己无关,根本无法控制了。  啥叫“无法控制”?!  

    就是,差一点大小便失禁!!  

    更不用说,还有力气挣扎与申辩了!!!  

    彼时,热播的美剧《神探亨特》里,有一句经典的台词——  

    “你可以保持沉默,否则,你所说的一切,将作为呈堂证供!”  

    熊伟的情况,恰恰与之相反——他“必须”保持沉默,他被迫保持沉默,他不得不保持沉默,因为他被对方“点了哑穴”!  

    从某种意义上说,熊伟“挨”得并不太“冤”——  

    据被害人描述,“劫匪中等偏高的身材,头戴帽子,口罩蒙面,骑着自行车,实施突然袭击的“抢夺”(类似“飞车夺包”,发展到后来,都是骑摩托车作案)。  

    这一切,正好与熊伟的外形特征,完全一致!  

    之所以,公安干警几乎在发案同时就能“神兵天降”,是因为,这一片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边,近来接二连三的发生了“抢夺”与“抢劫”的案件,“区刑警队”和“辖区派出所”联合行动,已经埋伏在附近,蹲守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的“现场抓获”的机会出现。  

    其实,“当场”捉到的,不止熊伟一个人,但凡是在被害人呼救时,出现在这一特定区域的单身男子,或者是形迹可疑的两三个人的“小团伙”,统统先抓起来再说!  

    这里边,光戴口罩的,就抓了三个,其中一个,当然就是“百口莫辩”的熊伟。  

    双手被铐在背后的熊伟,被连拉带拽的半架半拖的送到了最近的派出所。  

    然而,派出所里,抓到的“坏蛋”不少,“滞留室”人满为患,就连走廊上、过道上、铁门上、窗梡上都铐着嫌犯。  

    看来这一天,人民警察战果辉煌。  

    原来,眼看就要过年了,为了确保安定团结,为了能让广大人民群众平平安安过大年,省市公安系统,再一次开展了一年一度的“狂飙X”行动(这个X是英文字母,从A开头,一年排一个,直到Z用完,再换前面的两个汉字),主要针对“两抢两盗”(即“抢夺”与“抢劫”、“扒窃”与“盗窃”),实施“从重从快”的打击与制裁。  

    既然是年末岁首的“集中整治”,也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严打”,那么犯罪分子,不看清形势,不摆正心态,胆敢在这期间,继续危害社会,那就是“顶风作案”!  

    如果,“老鼠”都不看“猫”的脸色行事,那么,“猫”就更不会顾及“老鼠”的感受。  

    所谓“从重从快”,就是“量刑”上的“从重”和“程序”上的“从快”,通俗点说就是,平常只够“刑拘”的,这会儿能够“判刑”,平常只判一年的,这会儿能判两年,刑期加倍,甚至加几倍的处罚,而所走的司法程序,也尽可能的简化,以缩短办案时间,提高判决的效率。  

    “文革”之后,最典型的一次“从重从快”是一九八三年的“严打”。  

    事件的诱因是,北京友谊宾馆内的国际友人被歹徒抢劫并奸杀。  

    为肃清“文革”余毒,即遗留下来的社会动荡与混乱的治安环境,党中央国务院实施了一次全国范围的“严打”。  

    当时的口号是“可抓可不抓的,抓;可判可不判的,判;可杀可不杀的,杀!”  

    以成都为例,就抓了成千上万人,监狱和看守所都关不下了,甚至临时把一些学校腾空,用来集中关押犯人。  

    有的人,头天偷了邻居晒在院子里的一把花生米,第二天就被逮捕,第三天就坐在某个学校操场的一个砖头上,因盗窃罪被判刑五年。  

    有的人,头天在公共场所与人发生口角进而打架,第二天也被抓住,第三天在看守所的押室里得到一张判决,因伤害罪而获刑十年。  

    有的人,头天在自家门口对着漂亮姑娘吹了声口哨,第二天起床吹牛说梦里把人家给强奸了,没过几天就被公安机关带走,不到半个月,就因流氓罪被被绑到广场上公审公判,核定为死刑,并随后押赴刑场 ,立即执行。  

    那个“非常时期”,“从重从快”发挥到了极致 。  

    还好,十数年过去了,社会在进步,法治在完善,虽然“从重从快”依然还在,但是必要的司法程序还是要走完的,否则的话 ,熊伟的命运难以设想,最终的结果如何 ,就不太好说了!  

    便是此刻,派出所里装不下了,公安人员对每个嫌犯进行简单的立案归档后,就一卡车拉去了位于“宁夏街”的看守所。  

    前面是闪着警灯的警车开道,后面是拉着警笛的警车押运,熊伟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了“国宾级”待遇,只不过,他这个“国宾”戴着手铐,与其他嫌犯一起,坐在露天敞篷的卡车货厢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招摇过市,很快就到达了看守所的院内,四周的警戒点上,站着荷枪实弹的武警,熊伟他们像牲口一样,被赶下了卡车。  

    办案人员分成两拨,一拨给他们一一的解开手铐,另一拨跟看守所的管教人员做着必要的程序上的交接。  

    不多一会儿,交接就完毕了,办案人员开着警车,凯旋般的离去,留下一帮嫌犯,不知所措的傻立在院中。  

    这时,身后的大铁门,一阵“哐当哐当”的响动,走出十来个身穿“区别服”(俗称“黄马褂”)的“在押犯”,来到了他们面前。  

    管教人员对新来的这帮人,发出了第一道严厉的指令:  

    “脱!衣服、裤子、鞋子全脱光!一件也不留,包括内裤!!!”  

    大家纷纷开始动手“宽衣解带”,动作稍慢一点的,“黄马褂”上来就一巴掌。  

    后来,熊伟才知道,这些个出来监督他们的“黄马褂”,是各个仓(押室)的“龙头”,官方称谓是“协管犯”,也就是管教人员指定或默许的“牢头狱霸”。  

    而这一刻,一丝不挂的熊伟与几十个裸男一起,在寒冬嗖嗖的冷风中,紧咬牙关,瑟瑟的发抖。  

    管教人员发出了第二道严厉的指令:  

    “双手抱头,蹲下,每人跳十下!”  

    这样要求的目的,是为了防止个别家伙,利用体内夹藏违禁物品,如毒品、现金、刀片之类。  

    与此同时,“黄马褂”们开始对脱在地上的衣物,进行仔细的搜查。  

    他们不放过每一个衣兜,每一个袖头,每一个裤脚,每一个领口,就连袜子和鞋垫的下面,也要扫荡一遍以上。  

    所查完毕,管教人员发出了第三道严厉的指令:  

    “迅速穿好衣服!一个押室分三个,就按现在的顺序领人!!!”  

    说完,管教人员转身走人,回值班室喝茶、烤火、打瞌睡去了。  

    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的熊伟,这才发现,“认领”他和身边另外两个嫌犯的“黄马褂”,是一个“毛都还没长齐”(还没长胡子)的“青钩子”,最多十七八岁,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娃儿”!  

    就是这个“娃儿”,领着他们三个,穿过开启的大铁门,走进昏暗阴森的巷道,一路上还跟各个仓口“风门”(牢门上的观察孔)上的熟人,打着招呼——  

    “小刁恶,又领‘新鬼’新鬼入仓啊?”  

    “是啊!今晚黑又有娱乐节目了哈!”  

    “小刁恶,有莫得啥子新花样啊?”  

    “莫得嘛!还不是一百零八道菜的满汉全席,外加一文一武一综合而已讪!”  

    “莫把音量开大了哈!我们老大感冒了,今天睡得早哦!”  

    “收到!给豹哥带个好!明天的酸辣挂面算我的,吃一碗啥子感冒都好了!”  

    ……  

    几十米的巷道,让熊伟感觉像是在穿越时空隧道,一头是人间,另一头是地狱。  

    总算到了“自己”的押室,四个人鱼贯而入 ,“小刁恶”回身关上了仓门,一指“放风场”的角落,让三个“新鬼”抱头蹲下,听候发落。  

    “斧头!板凳!伺候着!”  

    只听“小刁恶”一声吆喝,从睡觉的内仓,立马就跳出两个满脸横肉的家伙。  

    这两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就是仓里的“将军” ,说穿了就是“打手”,专门帮“龙头”对下面的人,实行残酷的“无产阶级专政”!  

    “斧头”把本子和笔呈给“小刁恶”,“板凳”还真的抬出一张小板凳,伺候“龙头”坐下,然后两人往两旁一站,完全一副“哼哈二将”的式样。  

    “小刁恶”一指蹲在最靠近他的位置那个,很不屑的发令:  

    “你!过来!”  

    于是,“新鬼甲”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又马上十分“懂事”的蹲在了“龙头”的跟前。  

    “小刁恶”俨然一副管教人员的架势,一边询问,一边记录——  

    “名字?”  

    “王金贵。”  

    “案子?”  

    “盗窃。”  

    “办案单位?”  

    “公交分局反扒大队。”  

    “有莫得人管?(指外面可有钱物送进来) ”  

    “莫有。”  

    “好!哪儿的人?”  

    “安岳。”  

    “哎呦?哎呦好!马上就喊你哎呦个够!斧头,板凳,老规矩,先来十个川芎,十个贝母!”  

    所谓“川芎”,就是拳击前胸。  

    所谓“贝母”,就是肘击后背。  

    “斧头”在前,拳拳生风;“板凳”在后,肘肘有劲;“新鬼甲”居中,还真的是“哎呦”连天,却不敢大声叫唤!  

    因为“新鬼甲”已经不是第一次“回娘家”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明明白白的晓得,如果不是时间太晚了,如果不是有“哥老倌”睡了,今天的“过招”,不会这么简单,这么撇脱。  

    “过招”又叫“过堂”,《水浒》中美其名曰“杀威棒”,是中国牢房里延续千年的“优良传统”,也是“入门教育”的第一步,它让每一个“新鬼”都知道“规矩”,都懂“规矩”,都守“规矩”!  

    蹲在角落的剩下的两个人,特别是熊伟,又开始瑟瑟的发抖,之前是因为寒冷,现在是因为害怕。  

    由于“新鬼甲”在“过招”时发出的声音仍然被认为太吵,轮到第二个“过招”的“新鬼乙”的时候,就从“武过”换成“文过”了。  

    仍然是两道菜:一份“懒驴打滚”,就是在地面上前滚翻接后滚翻,围着“放风场”滚一圈;另一份“骑马蹲当”,就是头顶水碗扎马步,直到站不稳栽倒地为止。  

    “新鬼乙”尝这两份“大菜”就花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是筋疲力尽。  

    压轴上场的“新鬼丙”就是熊伟。  

    还没等“龙头”开口询问,熊伟突然觉得,一股剧痛从右下腹传来,令他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像刚刚的“新鬼乙”一般,一头就栽倒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冒出一大片来。  

    一见这个情况,“小刁恶”倒乐了:  

    “你娃是个‘老鬼’哦!又来这一套?现在都不管用了!等会儿就算送了医院,最后一样的把你娃弄回来!!!”  

    原来,很多惯犯和累犯,都会耍一种冒险的计量——就是在被捕时,乘人不备,吞下一些金属甚至刀片,造成自伤自残,只要案子不大,一些怕麻烦的办案人员,就会把嫌犯放了,让其自己上医院救治,这样就给了犯罪分子逃脱法律制裁的可乘之机。  

    但是最近下来了新规定,对于自伤自残者 ,不仅不能放走,而且要及时救治,但医好之后罪加一等,将接受更严厉的处罚。  

    而这一次,“小刁恶”误会了熊伟,以为他是自伤自残,但人命关天,便还是叫来了管教人员。  

    管教人员立即把“病犯”,送到了街尾那家“定点医院”。  

    医生一看状况,就确诊为“急性阑尾炎”,马上实施了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熊伟就这样失去了自己的盲肠,而在腹部留下了一个蜈蚣似的疤痕。  

    手术结束后,躺在病床上的熊伟,右手插着针头打着点滴,左手和右脚,分别被两副手铐,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一头一尾、一左一右的铐在,铁床的挡头栏杆上面,除了上厕所,就一直保持这个仰躺的姿势,连翻一下身都十分困难。  

    包括所有的医护人员,对他这样一个“坏蛋” ,没有关心问候,只有秋风黑脸。  

    熊伟在医院度日如年的熬了小半个月,出院的当天,看守所的管教人员,送来了“释放证书”,说是,办案单位已经查明,他与抢夺无关。  

    虽然被冤枉了一回,但最终“无罪释放”,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熊伟回到之前他守夜的那个收发室,而等待他的,只有帮他守着行李的“齐工”。  

    听完对方的“传奇经历”,“齐工”十分无奈的告诉熊伟,单位已经另外找人,替代了他的“职位”,像他这样进过“局子”里的人,无论是不是“无罪释放”,正规单位一般都不会再录用了。  

    对于自己“救命恩人”的熊伟,如今既失去了“半份”工作,更失去了一个住处,“齐工”深表遗憾与不安,但同时也表示,他已经有心无力、爱莫能助了。  

    反倒是“受害者”熊伟,反过来安慰起了“齐工”,说是,天生一人,必有一路,更何况“社会主义国家是饿不死人的”!  

    就这样,孤独无助的熊伟,一个人提着简陋的行李,消失在“齐工”的眼里,隐没在这个城市的茫茫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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