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牡丹

有些事情比真相更重要。

——卡勒德·胡赛尼

臭牡丹是一种特别的灌木，能长到一两米之高。原来老家墙角边生有零星的几丛，印象里很招一种鞘翅目的昆虫，我们方言叫“钩鼻象”。

这虫子长得也特别，灰白色，一根长长的“鼻子”，很容易让人想到大象的样子。它们在深绿的圆叶上爬来爬去，小孩子们就会去捉来玩。

臭牡丹的特别在于它的花朵，《本草纲目拾遗》讲“一蒂百花，色粉红”，非常美丽。

夏季，从深绿的灌木丛中，生出一顶顶花伞，数不清的五瓣小花辐射状长开，花丝抽“穗”，高高顶着花药，成团成簇，颇为壮观。

夏开花，房状聚伞花序顶生

从墙角、水沟边、土砖堆、大树底，它们优美的身形总能构筑一道靓丽风景，引来遐想，生发诗境，谓之以国色天香“牡丹”。

你幻想，它是绿涛里的红云朵，飘啊飘，随风微笑；

你幻想，它是寂静中的软歌子，唱啊唱，扣入心扉；

你幻想，它是秀丽雅静的仙女，波光横溢，曼舞轻姿。

于是动容、赞叹，你走向了这灌木丛，靠近，再靠近，硕大的叶片脉络分明，托着最上端的花团。

花期长，雄蕊及花柱均突出花冠外，非常美丽

于是你好奇，将手伸向这密集锯齿的叶片，纸质的触感，似有若无柔毛状的感觉传递到手指的神经。

一股淡淡的、奇怪的味道粘黏到指尖，无法言语、不可名状，呼之欲出使你产生惊疑。

这如紫荆、又似油桐，薄薄的叶子，仿佛藏着一个秘密。它卵形、心形的样子里，盛着不可或缺的水分、养料、叶绿素，呼吸、光合作用。

“外苞内蕊，花白五出，瓣尖蒂红”，相遇臭牡丹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时的唯美和曼妙，轻触臭牡丹叶则是“欲取鸣琴弹”时的倾心与迷思。

写到这里，已臻完善，牡丹之雅艳、叶味之朦胧，撑足了感官，你大可藉由此洁身自好，清纯如水、澄澈天心，幸福弥漫，引以为豪。

叶对生，表面散生短柔毛，如紫荆叶而薄，又似油桐叶而小

可是你的手不由地用力了些，再用力了些，叶子揉皱，终于搓碎了。味道越来越大，越来越浓烈，以致呛鼻。

“搓之气臭”，它暴露了，汹涌的味道侵袭过来，你赶忙丢开手，直呼“臭臭臭”。

臭牡丹、臭芙蓉、臭八宝、臭枫草......通通安到这大青属的灌木上。

直立灌木，搓叶有特殊气味，是自我保护手段

我们向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穷究真相。

岳母刺字“精忠报国”，试问老妇岳母识字吗？

华佗为关羽刮骨疗伤，试问挂掉的华佗能遇见受伤的关羽吗？

鸠摩智求绝学奥义，走火入魔，武功尽失，不得其果。

大英雄乔峰追寻身世之谜、父母之仇，失手将挚爱阿朱一掌打死，抱恨终生。

有时候，真相出人预料，未必快了人心，也可能痛苦。

《刺客信条》有句台词“当其他人盲目地追寻真相和真实的时候,记住-万物皆虚”，深奥而机巧。

在不确定的生活中，留存一份“万物皆虚”的洞明，大概能将“牡丹”种植到心田，发根成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