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

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roubles

第09章

日降喜忧来

连载08

次日清早，林浩恩才想起赴日工作的事，就问他的新娘：“太太，你想不想去日本？”

“No, never。”（不，永远不想。）她用英文回答。

“知道了。” 他说。

“为什么提这问题？”她问。

“我的大学老师孙同忻，昨天说起有去日本工作的机会，还能带家眷。”他说。

接着，他跟她解释这是份什么样的工作。

她听完，想了想说：“去日本讨债，我愿跟你去。”

 “现在中央大学正在准备回迁南京，教师职员和学生将分批走。若去日本，现在就要跟学校说。宝惠，你再考虑一下。”他说。

“这事来的突然，我们还是先祷告，再决定吧。”她说。

婚后第二个月末，颜宝惠怀孕了，她对丈夫说：“浩恩，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林浩恩说：“咱们结婚时，我就想好孩子的名，中间字用杭，纪念你我相识杭州。”

“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取名林杭泳，三点水加永远的永，纪念我永远敬重的抗战英雄徐永道，徐教官。”他说。

她听这话，愣了一下，半天无语，泪流不止。

林浩恩拿起手帕，为她擦去眼泪，说：“咱们的第二个孩子，无论男女，取名林杭渝，纪念你和我相爱、相知、相合在战时陪都重庆。第三个孩子的名，我还没想好，到时候会知道。”

“宝惠，你看这两个名怎么样？”他见宝惠没吱声，就问她。

她无法止住涌流不断的泪水，从他手里接过手帕，不停擦脸上的泪，说：“浩恩，你的情义，我记在心里，以余生报答你。就按你的意思给孩子取名吧。”

林浩恩说：“宝惠，你嫁给我，是我的福分，我很知足。”

他又说：“宝惠，两个孩子的名，最后一字都含三点水，知道其中的含义吗？”

她想了想，说：“你愿主把两个孩子带到可安歇的水边，像树栽于水旁，在河边扎根，炎热来到，并不惧怕，叶子仍必青翠，在干旱之年毫无挂虑，而且结果不止。”

他拥抱她，说：“主知道我很知足，我的爱妻的思想灵魂与我合而为一。你说的对，“泳”和“渝”两字都含水，水之义取自两处经文: 耶利米书17章8节，诗篇23篇2节。1”

“宝惠，咱们孩子的英文名，我也想好了，女孩叫Orans(奥伦丝)，男孩叫Orant(奥伦特)。”他接着说。

“浩恩，我很喜欢Orans和Orant这两个字。小时候，父亲颜牧师讲过公元二世纪,在罗马殉道的基督徒墓穴群墙壁上画着举手祷告的诺亚和但以理，Orans和Orant这两个中世纪拉丁词描述的，正是壁画中诺亚和但以理站立祈祷的姿势和态度：两肘在身体两侧，手臂向外延伸，手掌向上，心存谦卑。你为孩子取英文名，选这两个拉丁词，是想让他们一生谦卑寻求从上而来的智慧力量。”她说。

“宝惠，我真不知该怎样表达我的惊喜。坦白说，最初我爱上你，多半被你的气质仪态打动；后来我爱上你的灵魂；现在我才明白，我爱上的是自己的一部分。你刚才的话，令我顿悟以弗所书五章二十八节说‘丈夫也当照样爱妻子,如同爱自己的身子,爱妻子便是爱自己了。’你正是上帝从我身上抽取肋骨专为我造的女人。”他拥着她说。

   她没说话，默默为他的坦白而感恩。

日本投降后第一个元旦，傍晚，林浩恩和颜宝惠夫妇应邀参加在一位美国朋友家里举办的英文查经聚会。有位叫Jonathan Takahashi（约拿单·高桥）的日裔美军中尉，讲述了他及家人在二战中的经历。

约拿单分享的故事，让颜宝惠了解到日本的另一面，改变一些宝惠对日本和日本人的印象。

美军中尉约拿单的主要工作是把日文情报资料译成英文，写成报告。他谈到两年前，他在美国报名参军奔赴欧洲战场时，他的父母和两个未成年妹妹被拘禁在美国The Minidoka War Relocation Center 2。

在聚会上，约拿单说：“我很欣慰今年新年第一天，就听到日本皇室诏书中公布的昭和天皇的人间宣言。”

约拿单说，战争结束，他的父母和两个妹妹及很多日裔美国人将从战争再迁中心释放，他也快要脱下军装和父母妻儿团聚了，说美国军需工厂正在转型，从生产战争物资改为制造生活用品，他还不知道回美国脱军装后从事什么职业。

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四月三十日，国民政府颁布还都令，之前数月有部分政府人员已先回南京预备还都事宜，将在五月五日在南京中山陵举行还都大典，当月中旬，林浩恩带着怀有五个月身孕的妻子颜宝惠，随中央大学第一批还都师生，从重庆搬回南京。

[1]耶利米书17章8节：“他必像树栽于水旁，在河边扎根，炎热来到，并不惧怕，叶子仍必青翠，在干旱之年毫无挂虑，而且结果不止。”

诗篇23：2“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

[2]The Minidoka War Relocation Center：米尼多卡战争再迁中心，位于美国爱达荷州（Idaho）中南部杰罗姆县（Jerome County）的美杰克谷（the Magic Valley ）, 营地在偏远高地沙漠区斯内克河平原（the Snake River Plain），1942-1945二战期间拘禁9 000日裔美国公民，专门拘禁日裔美国人，有警卫岗楼和铁丝网墙。美国本土有十个“战争再迁中心”，日本偷袭珍珠港不久之后陆续兴建，位于美国中西部七个州，共拘禁十二万日裔美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