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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

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

作者: 喜乐油 | 来源:发表于2018-08-14 00:04 被阅读40次

    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roubles

    第10章

    东瀛索赔去

    连载04

    林浩恩与约珥在不期而遇之后,过了一周,礼拜六上午,颜宝惠去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借书,经过国会议事堂,迎面撞见身穿西服的山口善吾,两人彼此对视,都认出了对方。

    十年前,颜宝惠和身着日军军服的山口善吾,在从杭州到上海的沪杭线火车上相遇,用英语聊过几句,火车抵达上海后,山口善吾在火车站遇见日本女军医小野洋子,把小野洋子介绍给颜宝惠。后来,颜宝惠在法租界英怡大药房门口遇见山口善吾,为此受惊吓,不敢去上班,怕碰上这位日本军官。

    此时,山口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说:“颜小姐,能在东京见到您,真是太意外了,您要在东京住多久?”

    她没用英语回答山口善吾,而是用日语告诉他,她随到日本工作的丈夫林浩恩到东京。她对他提到自己从杭州到上海,又从上海到香港遭遇日军攻陷香港,只好逃到重庆,在日军大轰炸下的重庆,幸存到日军投降,她想提醒山口善吾记,住日军给中国人的灾难。

    山口一边听她说,一边用目光表达他的理解。

    他看着眼前这位端庄文雅的中国女人,用流利日语,讲日军入侵带给她的苦难历程,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请她在附近咖啡馆小坐,要两杯美式咖啡。

    他告诉她,小野洋子一年前病死在上海浦东一个村里的草屋。

    颜宝惠对此深感意外,她以为,小野洋子战后早就回日本了。

    山口说,日本投降后,小野洋子没有随日军遣返人员回国,而是留在那块撒过她丈夫小野武雄的血,也撒过中国军人及无辜百姓之血的土地,她想帮当地人看病,以替中国穷人免费治病的方式,来补偿他丈夫及她的同胞--日本军人,对中国人的伤害。她劳累过度和营养不良,又因为当地生活和卫生条件差,她一病不起,死在她出诊的地方,当地村民凑钱,厚葬了她。

    提到洋子,颜宝惠想起香港沦陷前,陈本夫派阿福护送她从九龙逃难,经过广东三水时,被日本宪兵队扣留,队长叫山口修身说是山口善吾的弟弟,就问:“山口先生,你认识山口修身吗?”

    “我有个弟弟叫山口修身。”山口说。

    “令弟到过中国,当过少佐宪兵队长吗?”颜宝惠问。

    “是。他被调到湖南,升为中佐不久受伤,病死在湖南,变成一盒骨灰,回到日本”山口说,语气平静。

    “我逃难路过广东时,山口少佐曾放我一马。”她说。

    山口说:“弟弟在家信里提过此事。现在,我知道了,不是我弟弟放了你,是你信的主救了你。颜小姐,哦,对不起,现在该称您林太太,多年不见,您日语说的这么好,我还是只会说几句中文,英文没你说的好,真是惭愧。但是,我现在跟你一样,每天读圣经,礼拜天去教会,还在唱诗班领诗。”

    颜宝惠说:“山口先生,我记得您说过,你不信耶稣,只是小时候被父母带到教会,上过主日学。”

    山口说:“小野洋子给我很大触动。她身上有种力量是我没有的,我想,那是信仰的力量,我也想有那样的力量。战争使我思考生命的价值,很多亲友都死了,我需要一种力量能支撑我活下去。”

    他端起杯子,喝一口咖啡,沉默片刻,用激动的声音说:“小野洋子和他的丈夫小野武雄大佐,原本不必死在上海,他们可以生几个孩子,现在还幸福地生活着。”

    她听这话,感觉有些突兀,就问他:“山口先生的意思是?”

    山口说:“我发现了爱的力量。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关东军建立满洲国后,不用枪炮、军刀和轰炸机在中国土地扩展,而是用爱,我指的是像对待自己新生的婴孩那样的爱,善待中国人,一定能把满洲国建的比日本还好,让满洲和新大陆一样。假如,日本上海派遣军占领南京,没有南京屠城,而是像美军占领东京那样,不去报复日军残酷折磨美军战俘,还发给东京日本平民和日军战俘食物药品衣物,日军如果如此对待留在南京的中国军民,让中国人见证日本人的美德善行。就这样做下去,结果是什么?”

    她说:“山口先生的假如和比喻有失公义。假如日军没有侵华,我的未婚夫,中央航校教官徐永道上尉和他的几千名飞行员战友,还有数千万中国军队和平民,就不会死在日军炮火中。中国人用不着日军打到中国来发食物药品衣物。美军占领东京是正义战胜邪恶的后果。日军侵华是发动邪恶战争,二者岂可比拟?”

    说起徐永道,她忍不住悲伤,潸然泪下。

    徐永道还活在她心里,林浩恩很清楚这一点,主动与她一起怀念徐永道,给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取名“泳”,以纪念徐永道。她以为丈夫林浩恩,已取代未婚夫徐永道在她心中的位置,但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当山口善吾说起小野武雄大佐死在上海,又使她想起在上海大场殉国的永道。他出征前与她分别的那一幕,又浮现眼前。

    十一年前,淞沪抗战爆发在即,在笕桥车站,徐永道一把抱起她,飞走几步,把她放到开动的火车上,他把她的手提箱从车窗投入,火车就开走。

    她与他,那日,车站一别,从此,天地两界。

    她忽然觉得,徐永道没有死,他在乐园等她。

    但是,她的心还在为战争中逝去的他而流血。

    山口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默默流泪的颜宝惠。

    山口陷入沉思,也在流泪。

    两人静坐着,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山口说:“林太太,你经历过重庆大轰炸,就能体在日本投降前五个月,东京被美军乌云般几百架轰炸机,投下暴雨般的燃烧弹,还有凝固汽油弹的悲惨画面。”

    山口说完,停顿一下,说:“东京一半房子,成为废墟;九万人被烧死,十万人烧伤,百万人失去家园,一多半商业区在大火中成为废墟。我的家,我的妻儿,在火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轰炸那天夜里,我恰好在圣路加医院值班,这是半个世纪前美国宣教士创办的医院,美军不炸教会和教会医院,还有教会学校。那天我在家会和家人一起在大火中进入永生。”山口补充道。

    听到山口家人的不幸,她眼泪止住。

    她来东京后,看到日本妇孺艰难求生的凄凉,每当她见到失去丈夫的女人,穿着单薄破旧的和服,背着失去父亲的幼儿,在寒风中的断墙残瓦下摆地摊,她就买几样东西,从不讨价还价。

    她知道没有语言能安慰受巨大创伤的人,只有心里默默祷告。

    “山口先生,您怎么去的教会医院?”她转移话题,问山口。

    “我们在火车上相遇那年,我去上海、南京、杭州考察,之后就回日本了。林太太,还记得吗,有一天,我在上海法租界,路过英怡大药房,正好遇见您。”山口说。

    “记得,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答。

    “山口先生,那天,我吓坏了,一周没敢出门。”她接着说。

    “是吗?真对不起。我遇到您的第二天回日本,之后再也没去过中国。”山口一脸愧疚地说。

    “回日本后,我忘不了在中国目睹原本美丽的杭州,被日军占领后,街道萧条残破,行人目光惊恐,女人面带菜色。因为我流露出反战情绪,军方把我解职了。”山口说。

    她听了,唏嘘不已。

    当年,穿着日军军服的山口善吾,忽然出现在上海法租界英怡大药房门口,和她搭讪,那么令她恐惧不安。

    谁曾想,他次日就离开上海,当时并无恶意。

    她更不曾想过,他回日本以后的遭遇。

    当年,在颜宝惠眼中,凶残野蛮的日本军人,令人惧恨交加,她从未想过,日本军人自己其实也不知明天命运如何。

    她说:“山口先生,我真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遭遇。”

    山口说:“被解职后,愁闷的我在东京街头游荡,晚上路过一个教堂,我就进去了,只见里面有十几个人围在一起祷告,我就在旁边静静地站着,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那个我小时候上主日学时求过的神。几周后,在那天的祷告会上结识的一位外科医生引荐我去圣路加教会医院担任药剂部副部长,一直做到现在。”

    接着他补充道:“林太太,想起在战争中阵亡和受伤的军人,比如说,死去的洋子的丈夫小野武雄大佐,我能健康地活到现在,已很满足。”

     她到山口情绪恢复平静,说:“山口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说说你是怎么看日军残酷对待中国和盟军战俘,奸淫占领区妇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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