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不是那种犹犹豫豫的人。想做的事,要么全力以赴,要么果断放弃,对一切都明确态度,我想让自己过得稍微简单些,过多的棱模两可,只会让我在患得患失中越来越丢失掉原本的自己。
选择退学,心不心痛呢?是心痛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既原谅不了伤害我的人,也做不到算了。事已至此,离开就成了我唯一能做的。
回去的路上,我感到和两年前一样的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从哪来又该往哪去。那张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两载求学背过的英语稿、实训课上的照片、我写过的酒店管理讲座感想、在那里收获的同窗友谊,还有入学军训时遇到的郑学长…一切都仿若泡影,像做了一场梦。
我走了很远的路,得到又失去过好多东西,忍受过无数的轻蔑、误解、嘲笑跟孤独,醒来,却孑然一身。除了收获满身的伤,我什么都没有得到。
人生中的第一次离职,让我参透了一个真理。不要说这世界没有什么是真的,钱难挣是真的,心难交是真的,自己落魄了,就连家人都要来踩上一脚也是真的。如果不是辞职回的那次家,我不会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薄凉。我当然明白人性中固然都薄凉,或多或少都有。就是没想到能这么薄。
从假日半岛回来梅州,我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不仅会为了浪费掉的青春而兀自伤怀,还会因家人的冷漠和嘲讽而独自凄凉。是我自己跌落谷底的,也没有理由怪她们踩。令我感觉心寒的只是,我和自己自呱呱坠地就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家人终是缺了些缘份,我在她们那得不到理解更得不到心疼,仿佛我就是不知道打哪来,寄住在这个家里的一样。
幼年时家庭经济拮据,我早早便比同龄人要懂事。别的小朋友下课了可以去买糖吃,我只有毫无慕艳意地从他们身边路过…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回家煮饭和喂鸭子。长大后经历父母离散,虽备受打击高考失利,我仍拼了命的想让自己有书读,哪怕只是个大专。命运接二连三的责难,使我变得现实和刚硬。明白想要的一定要自己去拿,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男生谈过恋爱,因为看到了母亲在婚姻里二十多年来的挣扎跟不幸。爱情于我而言,也就是那么回事。原谅我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全心全意的去爱一个人,为他付出。
扪心自问,这样的我确实不可爱。慢热且疏离,不足以谈可爱。我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有些惨烈、有些疼。
二零二零九月二号,是我和吴教授说好回学院办退学手续的日子。退学也就意味着拿不到毕业证,但碧桂园是真的不打算留的了…
未曾想等到见了吴教授,我却再做不到心如钢铁。在做退学谈话记录的时候,吴教授她突然岔开话题,怔怔地望着我,问我,你真的真的真的想退学吗?回视那束满带殷切的目光,我突然顿悟:人生中差不多有一半的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更多时候,个人选择固然重要,但有时也会选错。在自己选了错误的选择之后能有一个及时来拉自己一把的人,是人生中莫大的幸运,可遇不可求。
“我不想退学”,就那一瞬我开始回心转意。“我也不想你退学”,吴教授这句极平淡的话让我禁不住湿了眼。“佛山那边是去不了了,有课程的,落下太多担心去了跟不上。我有个办法,就是回去,回假日半岛去。” “我不!”那里我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去的了。吴教授话音未落,我就赶忙表明态度。诧异于我的绝决,她问我原因,我说因为成见。那里至少我知道的就有两位领导层都对我恶评满满,大概吴教授有她的立场,她一再和我说明那两位都对我没有恶意,对我的评价也都是好评。
其实我已然不想再去追究这真的还是假的了,都过去了不是吗?若真的从没有成见,又怎么会在我面前如此不客气,在第三人面前又是这般好情意?到底是中国式的虚情假意,我大可不往心里去。
是有在考虑我的感受,加之也已经看到了假日那边给出的离职证明,吴教授灵机一动让我先留在学院,她帮我联系看看“其他酒店”。
回到辞别近三月的328寝室,我一待就在那待了十一天,去向终于尘埃落定,回去假日半岛。这是我在学院闭门思过,不断地去与自己的内心去对话,然后做出的选择。
为了拯救我这个陷入泥淖的学生,吴教授已然是为我做了很多几乎把老脸都豁出去的努力,放了学院领导的鸽子没有去开下午的会,独自驱车到佛山碧桂园总部找人力资源的话事人,被晾了一下午就是为了等当时在开会的麻总,只是为了给我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也许是吴教授的赤诚打动了麻总,他终是答应了。商议的结果是预备将我调入佛山400接待中心,接彼时那位临时有事缺岗的同学的班。
能换个实习地点我自然是接受的,就是在等那通漫长的入职通知电话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佛山我恐怕不能去。
原因有三,其一、是我本就属“带罪之身”,假日恶评说对我名誉毫无影响,400绝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其二、我要调去的岗位只是补其他人的位,那人是临时有事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本来就因为家庭突遭意外才暂停实习的,等回了企业发现位子竟然被我顶替了,试问那人作何感想?换我,我也免不了要难受。不是我的,我从来不会去抢,就是有意给我,也不见得我就乐意要。最后一个就是超现实的,我迟迟未有接到那通电话,想来也是那边向我表明了一个态度,对于我,他们仍有其顾忌。愿意给吴教授几分人情,不代表愿意给我尊重。想明白这些,我直接到了吴教授的办公室找她摊了牌。佛山那边的态度我已然是知道了个大概,就是为难嘛,不想要。另外我也是不想去的,不愿去到一个本就不属于我的岗位上。权衡利弊,我还是考虑去酒店。
凭着这份自知之明,我换得了吴教授的坦白。400那边的情况几乎与我想的无多大出入,关于其他酒店,她也有些支支吾吾却不忘了安慰我,他们不是不要我,是之前人员编制就安排好的……后面的话我都没认真听。回去假日半岛,不违心的说,是我态度的突然转变跟吴教授的积极说合才促成的。
人要胆大妄为,才能有所作。在我马上就要眼睁睁看着我付出的青春化为虚无的时刻,我已经不知道面子是为何物了。那里的人固然是可恶的,可憎的,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可是那里有我的毕业证,有可以为我遮风避雨的地方,有我可依靠自己的双手去劳动而获得的安全感…还有就是我从未说出口的大部分原因,就是我想那厮了,想回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不是要面子吗?好,我就学着给他点面子。
在吴教授试着联系假日那边之际,那日回到328寝室见晚霞正好,我进去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衬着夕阳西下的那个黄昏,即刻想定要假以辞色,承认他和某张对我的“用心良苦”,言辞肯切地编辑了一段“悔过书”发予了吴教授…找准时机,绞尽脑汁地做了一次懂进退、哄死人的心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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