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传教士挽留我们共进午餐,因为心系孤儿院里嗷嗷待哺的孩子们,只得让妈跟随信徒们体验基督午餐,我只身返回教孩子们下厨。
孩子们初学厨艺,尚未精纯,处在马洛斯需求理论最底层——生理上需要,所做能吃但不好吃,完全提不起食欲,相比之下跟着校长到外面混迹更具有吸引力。
第一站来到阿卡族人家,请客原因是主人将要到台湾打工赚钱,临行前为自己壮行。俺盘算着代价有些大,钱还没赚到就要先搭进去一头老母猪或壮公猪,如果宴请很多人一头猪也吃不了太久。
拉茶啤村的房子像同卵生双胞胎,相似度奇高,墙壁是灰砖的本色,几乎没有见谁家刷过颜料。门口是挡雨棚,房檐下挂着一排金黄色的玉米,玉米是我见过适应性最强的作物之一,北至大兴安岭南到金三角横跨几千公里均有分布种植,是转基因作物的先遣军,追根溯源老家更是远在大洋彼岸的美洲。
我和校长刚在挡雨棚下坐下,家中女主人适时端上个几大腕,圆桌上共坐有五个人,三种菜分开装在六个一次性泡沫碗中,还有三个碗中是番蘸料和咸菜,桌上额外摆着四五种不知名的绿叶蘸酱生菜。将加入冰块的杯子里倒满可乐,午宴就算正式开始。
宴請的普遍吃食村民之间交谈使用泰语,我这个泰语的门外汉看不出门道看热闹,边吃边琢磨菜品的构成,炒肉糜混合着条状肉皮;带皮的肥猪肉炖卷心菜;骨头炖土豆;腌制的酸菜;番茄为主制成的蘸料;糯米饭装在塑料袋里还是温热的。村民信仰不同,各家各户请客吃饭的风格如此相似,吃过几家后底细就摸清楚些。
菜品卖相看起来很是一般,味道一如既往的合口,毕竟孤儿院伙食徘徊在断与不断肉的边缘,对于吃不上肉的人来说,看见几碗肉犹如久旱逢甘霖,勉强按耐住急性子,道貌岸然用比较恰当的速率控制着筷子频率,看来高等动物并非徒有虚名,某种程度上能够控制自己的欲望,使行为符合于社会行为。
四五个小孩子在大门外玩耍一张破旧的双人床,感慨村里资源匮乏的同时,又羡慕这些有兄弟姐妹的孩子们。哈斯东在中文学校读幼稚园,胖乎乎的小圆脸很有特色,他正用铁勺盛塑料袋里的糯米饭吃,看起来颇有气势,我借机按下快门。
待大家都差不多吃饱后,女主人最后端上水果,一盘李子、一盘切好的雪莲果、一盘煮熟的小红薯。明知后面还有一场饭局,到底还是吃了个脑满肠肥才和校长两个人驱摩托车离开。
哈斯東途中碰到两位手持气枪的兼职猎人,这是在天朝已经完全消失的职业,气枪有近一米五长,使用压缩气体为推动力,两位淳朴的村民配两支细细长长的气枪蹲坐在地上相当有范,很难能够让人联想到就是他在一个月前喝醉酒来学校闹事,和两年级唐江山小朋友发生了小冲突,小饮怡情,大饮伤身,酒这个东西适量才好,世界上很多东西也是秉承中庸之道为佳。
我曾在一天夜晚碰到外出打猎的村民,人手一只气枪,头上戴着头灯,衣服将身体裹严实,到据说很遥远的地方去搜寻猎物,如果有合适机会跟着去体验一次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二家是苗族,进屋只见桌上已经杯盘狼藉,矮胖的女主人热情招呼陈校长、李老师和我落座,撤下旧碗筷,补上新餐具,添菜倒白酒饮料,忙活了好几分钟。之前已经有两位男性酒足饭饱坐在饭桌前聊天,校长的加入让谈话更加热烈,不时频频举杯,抿一口白酒再夹块猪肉吃。都说古时候酒逢知己千杯少,如今则酒逢千杯知己少,所谓知己若有一两位值得感恩,如若没有也不必太过遗憾,毕竟人都是孤独的个体,越是天才就越可能孤独。
男主人用有些蹩脚的云南话对我说,正在吃的这个是野猪肉。我又询问他是不是自己在山里捉来的野猪,他说是将小野猪自己喂养大,野猪肉的肥膘比较少,肉比家猪更香一些。
樹葉配野豬肉十几个碗碟里装着五种菜,拌有猪皮的肉糜、豆角炖肉、炖大骨头、炸猪肝和猪肠、烤猪肉,同样额外还有蘸料,每个人面前还放着几把带花的树叶。油炸内脏看起来黑乎乎不怎么美观,嚼起来很香,有些猪肠口感脆脆的颇合我的口味,带皮烤猪肉看着秀色可餐,实际肥肉多瘦肉少蘸过调料品尝,野猪皮太硬不是铁齿铜牙难以撼动,肥肉的口感又有些腻。
陈校长谈论之余对我解释起桌上摆着的树叶,具体名字不得而知,但是对高血压、减肥、肚子疼有疗效,入乡随俗的我想来牛蛙、虫子之类都成为腹中美食,一种植物有何惧哉!涩涩的口感说不上有多好吃,不过口感好的食物怎么可能治疗高血压呢?一般都是些玉米须、白菜叶之类有利于病情,兔子吃啥病人吃啥,大鱼大肉吃越多血压越高。此时我吃青涩口感的花朵综合油腻的烤猪肉却正合适,他们就像在一起久处不厌的那对情侣,不是对方有多好才互相喜欢,而是因为两个不都不完美的人适合在一起,以接纳和包容的心态去生活。
不多一会儿,刚刚那位在阿卡族吃饭相遇过的副村长也来到这户苗族人家,他是村里仅有的两位副村长之一,看起来人到中年既没有发财也没有发福。不过相比当地普通村民,打扮略显时髦,所使用的三星手机也更先进些。
苗族村民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心中很是感谢校长厚爱,不光是因为有肉吃,更多是因为有机会可以接触到村民的日常生活。如果不是他在村里有些德高望重并乐于带我出来参加活动,自己想要找到这种机会更为困难一些。
整个下午都在饭桌前虚度,听着听不懂的话语,唯一可以和外界联系的手机又提示电量不足,遂独自琢磨起房子的构造来。如果没有理解错,应该是先立起来几根不算的粗的水泥柱,再用灰砖砌成墙,最后搭起顶棚,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没有造隔热层。没有灯罩的灯泡在一根电线的牵引下从房顶直直垂下来。自己用木条钉成简易架子,上面摆着老旧电视机。房间里放着三个柜子,其中一个柜子是铝合金的材质,玻璃框上贴满家人照片,身着苗族民族服饰。
苗族主人的肚皮像被吹起来的皮球,打扮很是接地气,偶尔和校长副村长说些什么,偶尔夹起几块野猪蘸料吃。我介于有意无意之间询问校长,村民为什么请客吃烤猪,原来这户人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快过年了所以杀猪来吃。
在两户村民家溜达到院子里看刚刚吃过的树花,只见一棵树像谢了顶的男人,相比相邻的树显得光秃秃,定睛细看和餐桌上摆着的盘中餐果然一摸一样。女主人现场演示,用一根长长的竹竿割下来一段手指粗细的树干,竹竿的端头绑着十公分左右的圆月弯刀。
眼看日落西山,1.5升的美年達就著冰塊喝了大半瓶,食物感覺已經堆積到嗓子眼,跟著校長返回孤兒院給孩子們做全素晚飯。不信命又相信什麼?也許伙食稍微差一點,可相比霧都孤兒中的男主角,孤兒院的孩子們生活又是足夠幸福的。
信多神的原始宗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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