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

秋风莫拂秋雨丝，丝丝落不尽相思。一场秋雨一场凉，酷夏的热度还未完全退去，早晚时分的秋意却已深重。近日的思绪有些散乱，脑海里纷纷扰扰的尽是儿时的场景。那些回忆耐不住寂寞，如雨中莲池，水珠串串、涟漪阵阵，一刻也不得闲。

雨中的葡萄架，弯弯绕绕的藤枝爬满了顶棚，形成一个天然的绿色凉亭，串串绿色的葡萄垂在枝叶中。亭下简陋的石板桌上，撑起了一把黑色大伞，伞面与桌面构筑起小小的空间。一个小女孩蜷缩着蹲在伞中，静静地看着雨水顺着葡萄叶滴答而下。

通往乡下的大路上，高大的杨树伫立两旁。伸展的枝叶朝向天空，在路的中央交汇，宛若欧式教堂的尖顶甬道。炙热的阳光被遮挡了许多，只有斑驳陆离的光点间或洒在行人肩膀。小女孩坐在自行车的后座，想象自己是待加冕的公主，手握权杖，一步步走向远处的神光。

絮絮叨叨的奶奶，手里停不下忙着的活计，做一锅捞面条，配上自家菜园里的长豆角、西红柿做的臊子，盛出满满一碗。女孩端着碗，跟着奶奶出门。这家邻居门口有棵大枣树，大家一边在树荫下聊着天，一边吃着各自碗里的饭。知了在树上挣扎着发出最后时刻声嘶力竭的鸣叫，女孩闷着头吃饭，觉得自己像个外星人游荡在人间。

悬铃木上金黄色的树叶随风飘落，尚余浅青的叶子沾满一层层雨水，虽不情愿、但也不堪重负地坠下，铺满了窄窄的街道。雨水将落叶铺成一张绚烂的地毯，红、橙、黄、绿、青以及分不清的渐变色组成抽象的花纹。沿着街旁高高的台阶上去，是一个裁缝铺。昏暗的挑高穹顶下堆满了布料，一架缝纫机摆在门口迎光处，女孩站在台阶最高一级上，怯怯地向内张望。

白茫茫的大雾笼罩了一切，浓得吹不散、化不开，如仙境一般神秘而诱人。几米开外就茫茫一片，不知道前方所来何人。擎着篮球的少年从雾中出现，浓眉大眼、笑意盈盈，只是那朗朗笑声是对着同行的玩伴。女孩掩下眉间的惊喜、窘迫地擦肩而过，装作视而不见。

数十张贺年卡，写满了同学送来的祝福，姹紫嫣红的花瓣、五彩缤纷的卡片，心中的高兴却像缺了一角，没有人来填。桌下递过来的书，紧张得快要跳出胸口的心，书中夹的贺卡，让幸福瞬间满满。清雅的天蓝色，雪白的波斯猫，几行认真的表白，虽然只是夸成绩，已经快让女孩喜极而泣。

原来无数次楼梯角的偶遇，故作匆忙地一瞥，爽朗阳光地回眸，课桌下伸出那只绊腿的脚，同学起哄时羞红的脸庞，所有的心动都不是一个人的妄想。双向的奔赴，可以这般美好。只是今生缘分已尽，青葱少年终究成为生命中的过客。

秋夜漫长，思绪万千，原以为常年远在他乡，早已心如磐石。可一旦想起回不去的青春，回不去的过往，回不去的故乡，回不去的所有一切，都让人深夜里痛彻心扉、寸断肝肠。

直到被滑落脸颊的泪珠烫到，我才恍然觉悟，中秋将近，心上迎秋，这是斩不断的情丝、挥不去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