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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城市越来越美好,骑车在路上拍摄这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傍晚,羽翎从人山人海的公园骑自行车返回。骑电动车的人群,匆匆往家的方向前行,一辆紧挨一辆的私家车,减速礼让行人。
她慢慢地骑着,不时停下,抓拍一张张美丽的夜景,这个城市已今非昔比。
这条路上曾经辉煌的国棉五厂、四厂、三厂、一厂、六厂,如今只剩一个个朱红色的大门。来来往往的市民在这大门里出出进进,他们常常想起,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工厂那以往的荣光。
昔日的纺织姑娘,如今都在何方?
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眼往事已随风。
那个同宿舍的好友小李,那时总借饭票给她。你现在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她还记得那张照片,她和小李坐在公园草地上的合影。她穿件自己织的浅豆沙绿的毛衣,小李穿件玫红色的毛衣。两个十九岁的姑娘,两张纯真的笑脸。
那是一个休息天,小李带她到公园学骑自行车,一条腿摔得青紫。她骑着自行车,不知捏闸,不敢刹车,一路骑行到厂大门口。她用了大半天时间,学会骑自行车。她腿上的青紫,两个月才好。
吃饭时,小李总端着饭盒来到她的车位,几个姑娘一起说说笑笑。那些年,有欢笑也有忧伤的青春啊!
小李已在老家定亲,对象是一个黑黑瘦瘦、高高的小伙子,他很爱小李,期待着和她结婚。小李好像也是爱他的。
可是,有些事,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有些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一江春水向东流。
小李不再频繁地给她对象写信,也不再热情地回对象的信。
小李的对象从老家来宿舍找她,两个人默默地走在宿舍潮湿的院里。院里的水杉叶已微黄,羽毛样轻薄的落叶,浅浅地铺满青砖地。他俩静静地往外走着,小李歉疚的神情时不时瞅他一眼,欲言又止;他低着头,忧伤得沉默不语。
秋风起,落叶纷纷,一片乌云遮住了阳光。
他俩穿过拱形女生宿舍门洞,向外走去。
第二天,他走了。
2.
羽翎推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走着。花坛里的紫叶桃花,在这春夜里郁郁葱葱地开放,像一大片一大片粉色的云。微风吹在她淡紫色的毛衣上,吹在她深灰米白格格的厚裙上。(简书作者薰衣草的清香原创首发)在这春风沉醉的夜晚,她的思绪随着人流神游、飘远。
有一天午餐时间,小李端着饭盒来找她,她抑制不住兴奋,告诉羽翎,她又恋爱了。
——你在老家不是定亲了吗?又跟谁恋爱?瞧你那神秘兮兮的样子。
小李说,是他们同车间的彬彬。
——哦,原来是这样啊!
她朝小李车间的方向望了一眼,她看见彬彬坐在满是棉纱的地上吃饭。他一抬头跟小李的眼神对视,他那像欧洲人一样雪白的脸“刹”一下红了,他的黄头发上落满棉絮。
——那你老家的对象怎么办?
——上次他来,我已经跟他说散了,让他找个更好的姑娘。
——哦,那个男孩儿看起来也不错呀!
——我想了想,以后可能还是要在城市生活,不可能再回老家了。
——那男孩儿不伤心吗?
——他是很伤心,我也觉得对不起,可是没有办法。
——你和彬彬在一个车间,日久生情是吗?
——嗯,那天我们俩去游泳啦。
——哦,讲讲你俩的故事吧。
——吃饭时间过啦,改天讲给你听。
小李收起饭盒,站起身,向她车间走去。车间里又响起机器的轰鸣声,棉絮满天飞。棉纱间穿梭着白帽,白口罩,写着红色国棉某某纺织厂白围裙的纺织姑娘们。
小李沉浸在甜蜜的新恋情中,休息天,她频频和彬彬约会。她向好友羽翎分享她的爱情故事。她是家里的宠儿,父母惯她,哥哥让她,妹妹爱她。
小李和羽翎走在纺织厂生活区的林荫道上,讲述自己和彬彬那次游泳发生的事:
那天彬彬第一次约我去游泳,湖里人很多。初次学游泳,我离不开游泳圈,彬彬的皮肤真白呀,我跟他在一起简直是黑白对比。他穿件蓝色的泳裤,我都不好意思看他。他让我去掉泳圈,开始教我游泳,我一口口呛水,他托着我的腰,让我使劲抬腿蹬水,我的腿怎么也抬不起来。他紧紧托着我,当他的身体接触我时,我心里突然有触电的感觉,他腼腆地红了脸。
游了两个多小时后,我们上岸,简单吃了点面包,然后我下浅水区开始练习,他半倚在离我很近的躺椅上休息。
突然,我呛了一口水,鼻子很酸,整个身体开始下沉。我手脚胡乱扑腾,吓得“啊~啊~”地惊叫。一切就在刹那间,那个时间人们都昏昏欲睡,在岸边休息。游泳的人很少。
彬彬在打盹儿,他突然听见我的叫声,一个箭步跳进湖里,飞快地游到我身边,抓起我,往岸边游去。当时我的脸色可能已经煞白,浑身颤抖,他情急之下抱起我,放在岸边拼命让我吐水,我“啊~”了一声,慢慢地睁开眼睛,我看见天空很蓝。
——吓死我了!
彬彬后怕地对我说。他突然紧紧地抱着我,把衣服披在我身上。我听见他的心房在“咚咚~”地跳。那一刻,我开始喜欢他。
那次学游泳后,他说他喜欢我,我心里也喜欢他。可我内心很矛盾,我已定亲怎么办?我辜负了老家的对象,他会不会恨我?后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3.
羽翎继续走着,远看那彩灯闪耀的长路,就像星光斑斓的银河。此时良辰美景虚设,似那漂渺远逝的青春,刻骨铭心的爱情。
彬彬的父母是当初从上海搬迁到这个城市,支援纺织厂建设的第一批人。
他的母亲小巧玲珑,皮肤细白。讲一口流利地道的上海话,透着上海家庭主妇的精明。彬彬腼腆得像个姑娘,他看你一眼,马上斜斜地偏过头躲闪开。因小时生病,走路一条腿微微颠簸。也许是重男轻女的思想,父母对他的娇惯更胜姐姐。
彬彬第一次把小李带回家,他妈妈见到比儿子皮肤黑的小李,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不满意了。
——小李啊,我们家是上海人啦,我可只有这一个儿子哦,她还有一个姐姐,也很疼他的,你晓不得啦。
——阿姨,他跟我说过。小李微笑着回答。
——他在家我可是什么都不让他做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哦!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受一点委屈的。
——好,我知道了,阿姨。小李听着心里有点儿别扭。
——你的户口还在农村的吧?
——我的爸爸在厂里上班,我将来不回农村了。
——那将来没有户口,小孩子怎么办呢?彬彬的妈妈嘴里磕着瓜子儿,眼睛盯着小李,心想,我是上海人,虽然儿子一只脚有点儿问题,那也不能找个乡下姑娘啊。不行,我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小李被盯得很尴尬。
——我爸爸会帮我想办法的。阿姨,我就不打搅你了,我走啦,再见。小李心情郁闷地起身离开。
彬彬瞪了他妈一眼。
——妈,看你问得人家都不敢坐了。他快步追上小李。
——小李,别生气,我妈就是问问。彬彬细白的脸上泛起红润。
——哎,被你妈问的,我都不知道说啥,咱俩还是算了吧。小李站在路边,脸上毫无笑意。
——没事儿,只要我同意,我妈也管不了这么多。彬彬搂起小李的腰,把她送回宿舍。
但彬彬的妈妈始终不同意他俩在一起。
不久,彬彬和小李双双失踪了。
他俩给厂里请了假,一周,一个月,两个月,他们没有回家。
彬彬的母亲不淡定了,如坐针毡,她的儿子会出什么事儿吗?她发现儿子偷走了户口本。
小李的父亲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小李的母亲来信说女儿也偷走了户口本。
他们发动所有亲朋好友,到处寻找他们二人的踪迹,可是半年了,二人杳无音讯。
彬彬的母亲后悔不已,天天在家哭诉儿子。小李的父亲长吁短叹,母亲在老家焦急万分。然而,二人的消息如石沉大海。
4.
一年后,二人回家。
小李的脸黑红,彬彬的脸也变得红扑扑的,他留起了胡子,显得成熟。
当双方家长见到他俩,他们哭了。二人掏出他们悄悄办理的结婚证。向家长讲述了他们这一年的经历。
原来,彬彬从家里偷出户口本儿以后,带着小李回到她老家,小李又偷出自己的户口本儿,悄悄去民政局办了结婚证。
小李和彬彬到上海旅游一圈,又辗转到云南 。他们被那里的天然美景所吸引,恋恋不舍。当他们驻足苍山洱海,面对那天水合一的壮美,二人情不自禁紧紧依偎,默默在心中发出坚贞的爱情誓言。
他们爱上了那里,在那儿租了一小套房子,做起小生意。
可是这时,小李发现自己怀孕了。
彬彬欣喜万分,这个在家娇生惯养的青年,学起了做饭,做家务,并且忙碌着店里的生意。
在小李怀孕两个月的时候,一天夜里,小李的肚子突然疼得特别厉害,她额头上渗出黄豆粒大的汗珠,嘴唇咬得流出血来。彬彬焦急地登上自行车,准备把她送往附近医院。
可是在路上,小李的裤子开始往外渗血。当她们来到医院时,医生告诉他已经晚了,她流产了。
二人痛苦流泪。小李心情低落,彬彬也沉默了。在那里坚持了一年,有一天,彬彬突然说:咱们回家吧,我妈现在肯定会同意咱俩的婚事。
——我也想我妈了,小李含着热泪说。
于是二人转让了小店,退了房子,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二人的父母听完他们的讲述,心中感慨万千。
最终,小李和彬彬补办了婚礼。
5.
十五年前见到他们一家三口,彬彬还是那样腼腆,只是比过去更发福了。也许是幸福生活的滋润,小李比过去胖了一圈儿。
虽然羽翎和小李这对于昔日的同厂好友,又相聚在这个城市,但自从那次见面后,她们再也没见过。
人生是一程一程的删减。轰轰烈烈的爱,终会由炽热变为平淡;情深谊长的朋友,也会由浓茶变为白开水。时间,环境和阅历,让一切不动声色地改变。
羽翎静静地骑着,骑过了五厂,四厂,三厂。路边两家小烤鸭店门前,排起长长的队伍,敞开的橱窗上挂着油亮棕黄的烤鸭。
烤鸭没有诱起她味蕾的食欲。北京烤鸭曾经是她的最爱 ,可是现在她怎么一点不想吃呢?自从看了速生鸭的故事,她就很少买烤鸭。就像听说六只翅膀的鸡,喂了某种添加剂的“土鸡蛋”,那六只翅膀的鸡飞起来是什么样子呢?她想起古装戏台上那身背多面小令旗的穆桂英。
她想起妈在老家喂的散养鸡,蛋黄紧致,蛋液少而粘稠,是真正的橘红色。这是二爹曾经教给她的辨认真正柴鸡蛋的方法。
有一次她切开煮熟的土鸡蛋黄,她惊奇地发现,蛋黄的构造跟地球居然惊人的相似。里边有深浅不同清晰的四层黄色,就像地球内部的地壳、地幔、和地核。
她以前怎么从没发现呢?也许只有从爸妈家拿的真正的土鸡蛋才有。
路上晶莹的球灯和一闪一闪的流星雨彩色灯管,映照着这条有六十年历史的马路,使它重新焕发出活力和璀璨夺目的光彩。一弯月牙躲在法国梧桐的枝杈间,藏在花坛中那一棵棵盛开的桃花里。
在蓝色夜幕下,一个,两个,三个,几百个彩色球灯;一棵树,两棵树,三棵树,一路上成排的树,和天上的明月交相辉映。
多么美好,在这春风沉醉的夜晚。
含苞待放的花蕾红灯闪烁,羽翎推车和电动车大军站在十字路口。前面是国棉一厂,那里是姑妈的家。当年,多少亲戚家的小姐妹经姑妈介绍进厂。她想起那个关系最好,皮肤细白,一笑有一对小酒窝的菲表妹,当年她俩先后进厂。
那年,菲表妹和小李曾来过她的新家。
去年,她找到菲表妹的小店,两人见面,惊喜地手拉手。她问起小李。
——哦,小李呀,她女儿都二十多啦。
发福的菲表妹坐在门口一张旧桌前,扯下一个绿色的塑料袋,一件件装起顾客的几样小商品,顾客扫了微信二维码付钱离开。
羽翎在菲表妹店里慢悠悠地转着,货架上摆满各色小商品,一股刺鼻的塑料味道从鼻孔钻入肺部,她来到门口,和菲表妹继续聊着。
——转眼小李女儿已是二十几岁的大姑娘,时间过得真快。来,翎表姐,坐这儿聊。
菲表妹搬起方凳 ,仍然是那热情的亮嗓音。
——还记得我们在厂里上班的情景。羽翎和菲表妹面对面坐着,心生感慨。
——是啊,前几天小李还打电话,让我帮她女儿介绍对象呢。
……
绿灯亮了,羽翎微笑着骑上自行车。路边盛开的桃花扑面而来 。在这春风沉醉的夜晚,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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