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安安·贰

我记性不好，孩提时的事大都没有一点印象。在我有意识以来我就已经会走会跑，会唱会跳，识字算数了。因此，看到自己孩子如此懵懂无知，想到若干年前我们也是这样的婴儿，每每感到讶异。他那么小，那么无力，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带着初临人间的紧张，甚至恐惧。他喜欢被抱着四处溜达，据说这种晃荡的感觉和在妈妈羊水中一样，让他感到安全。他需要抱着睡觉，不管白天黑夜，紧贴我们的心跳让他安稳。他不会说话，不会抬头，不会翻身，手指不能灵活弯曲，刚开始连笑都不会。他是一张未着笔墨的白纸，干净得叫人心疼。

如今他十个月了，会走路了，会无意识地叫爸爸。会突然拍手，最喜欢捡起各种东西递给我们。他那么独特，对这个世界全然无知，我们教他什么，他就学到什么。他那么快乐，我们都在家时总是兴奋地尖叫，围着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转圈。从不吝啬笑容，也不怕生。他已经不是那个小小的婴儿了，能敏感地读出大人的表情，我们稍一严肃，他立马收住笑容，小嘴一瘪，小脸一沉，委屈的泪珠开始在眼眶打转。他越发黏人，我一到家就吭哧吭哧走过来抱住我的腿，死死不松手，求抱抱。脾气一直不小，稍不如意就赖在地上打挺，扯着嗓子哭，拉都拉不起来。对这个世界已经慢慢开始熟识，俨然一副小主人的姿态，用力探索着一切未知，喜欢用手指向所有陌生的事物，嗯嗯嗯地喊着，示意我们抱他去看一看摸一摸。墙上的开关要亲手去试试怎么操作，门上贴着的春联要我们读给他听，路边的小狗也要追着看。

孕期住院两次，经历种种痛苦，那时看帖子寻安慰，有妈妈说怀孕哪有不辛苦的，当妈妈是很神圣的事，没那么简单。当时不以为然，虽然也时常隔着肚子和胎宝宝​说话，看着自己肚皮起起伏伏觉得神奇，但对于这个新生命还是没有直观的概念，鲜少感受到即将为人母的欣喜。或者说，是身体的不适，对于生产的恐惧，养育孩子的担忧，压倒了那份萌芽中的喜悦。真到临近产期时，又迫切希望可以早点发动，表面的亢奋掩藏的是极度的紧张。真正到了那一天，比预想的还要难以承受。接近两天的超长产程，阵痛时整个身子都在往在坠，坚硬的骨骼好似在一点点地散开，完全超出了忍受范围。但随着孩子呱呱坠地，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终于结束了，我对自己说。看到身边这个眉眼像极了我的婴儿，我一时还无法建立起我和他的关联。但一股浓浓的成就感在内心升腾，忘却了伤口，饥饿和疲乏，一味地高兴着，激动着。

看着活蹦乱跳的孩子，难以相信他就是那个曾在我身体里萌芽的生命。感叹造化的神奇。以前不止一次问妈妈人为什么要生孩子，妈妈总说人这辈子有了孩子才算得上完整。因为孩子，婴孩时代的记忆得以还原，我们拾回了赤子之心。借孩子的眼睛，万物的可爱之处也得以发掘。陪伴孩子一起成长是如此幸福，希望他不要着急，慢慢长大，晚一些尝到生活的辛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