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夜十点钟。呼和浩特。某酒店内。
“干杯！”江河举起高脚杯和坐在对面的邱雪碰杯，杯子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红酒从杯中跃起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又落入杯中，宛如一条迎风飘扬的红色丝带。
邱雪修长而白皙的右臂支在桌上，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杯中残存着的几颗红色酒珠上下游走。
她透过酒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眼前这位英姿勃发却又带着少许油腻气息的三十出头的男人。房间里轻柔的音乐让人身心舒缓，暖色的灯光更添几许暧昧的气息。
“你喜欢我什么？”邱雪笑嘻嘻地问，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原本白净的脸蛋也因酒精作祟泛起了微红。
“前凸后翘的身材。”江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呸！肤浅！”邱雪翻了个白眼，可这白眼却让她更显娇媚。
江河淡然一笑，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一口，仰起头将浓浓的烟雾吐向空中。他看着缓缓升腾的如幕布般的烟雾，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你们女孩子都爱问这个问题？”
二
柳妙妙是江河在大学时代唯一的女朋友，长相甜美，皮肤白皙，浑身上下散发着白富美的气息。
和众多的女学生一样，她的脑子里也是整日幻想着那远在天边的盖世英雄有朝一日会踏着七彩祥云来娶她。
江河出身一般，家境一般，学业一般，唯独长相不一般。他的长相不是平常人们说的那种帅气，而是更上一层，眉宇间透着一股谁看了都忍不住拍手叫绝的英气。一米八五的身高更给他加分不少。正是这两点，吸引了柳妙妙。
两人是同班，彼此早已互生情愫。可女孩子毕竟在这方面要表现得矜持些，偏偏江河又像一个闷葫芦。
尽管爱情的力量驱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接近柳妙妙，可在撩妹方面毫无经验的江河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女孩子聊天，凡是蹩脚的词汇他都能随手拈来不带重样的。
这事让身边的吃瓜群众伤透了脑筋，他们本着看一出好戏的想法等来的却是不断延期的上映通告。
一天， 江河出去打篮球，室友们趁着这个空当聊起了这件事。
“你们说，”满头大汗的老丁正一下接一下地撅着臂力器，他对自己的身材一向要求严格，“江河本来在各方面都很勇敢的一个人，怎么在这爱情上就怂的像个孙子似的？”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要脸？短短两年时间换了四个女朋友。”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小李揶揄道。
“我那叫风流倜傥，尔等凡夫俗子是永远不会理解滴。”老丁放下臂力器，对着镜子反复地摆着各种pose,沉浸在自己古铜色的肌肉上不能自已。
“呸！渣男！”小李放下书，不屑地说。“阿毛，你怎么看这件事？”
只见躺在床上原本一动不动的阿毛迅速坐起来，神秘地说：“毕竟是一个宿舍的兄弟，不如我们帮他一帮？”
“怎么帮？”老丁和小李快速地聚集到阿毛的窗前，眼里满满的求知欲。
只见阿毛站起身走向江河的床，“你们看这是什么？”
“手机”二人异口同声。
“废话，谁的手机？”
“江河的手机。”
“恰巧我知道他的手机密码，前两天他让我帮忙弄下手机里的文件，我一不小心就记住了。”
“难道？：你是要。。。”
三人诡异地笑着，像极了抗日神剧里的伪军。
江河得知三人背着他用他的微信跟柳妙妙表白时，真想锤死那三个货。幸好柳妙妙的回复熄灭了他的心头怒火，燃起了爱情的灼灼烈焰。
“你喜欢我什么呀？”柳妙妙依偎在江河的怀里嗲嗲地说，一边说一边摆弄她那樱桃色的美甲。
江河摆弄着她黑色的长发，随便挽起一卷，一圈圈地缠在自己的手指上，“有些人说不清哪里好，可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好笼统，好敷衍的回答，我好喜欢。”柳妙妙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嘻嘻地说。
“其实要不是那三个货推波助澜，我并没打算跟你表白，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更优秀，直到配得上你的那天。”江河低头看着怀里的柳妙妙，那目光就像一层柔软的保护膜将柳妙妙包裹起来，很软，很暖。
“傻瓜！”柳妙妙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下江河的额头，“你已经很优秀了呀。”
江河笑道：“或许，我们每个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是自卑的吧，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最心爱的人。”
柳妙妙紧紧地搂住江河，“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湖面泛起涟漪，几只水鸟振翅欲飞。微风不燥，岁月静好。两人坐在石凳上，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临近毕业的一天，还是湖边的石凳，还是同样的姿势。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柳妙妙边说边摆弄着她的指甲，只是深紫色替代了当初的樱桃色。
“本来打算去上海闯一闯”江河看了眼清澈的湖水，湖面倒映着蓝天和白云，继而又把目光集中到柳妙妙的脸上，“不过，遇见你以后，成家立业一心求稳的想法就取而代之了。”
柳妙妙忽地挣开江河的怀抱坐了起来，神情严肃。“江河，别为了我放弃你的梦想。”
“我心甘情愿。”江河说着，把手搭在柳妙妙的肩上。
“不！”柳妙妙一把推开江河的手，“你会后悔的。”
江河笑着说绝不后悔。
“江河，我爸妈已经给我介绍了对象，是我爸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柳妙妙双手握拳眼泛泪光，嘴唇紧咬，“而且上个月我已经去见过面了，双方家长都很满意，我也很满意，下个月我们就结婚了。”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扑簌簌地往下掉，掉在石凳上，摔得粉身碎骨。
江河愣了一下，随即以开玩笑地口吻说：“你一定是怕我不去上海，才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不，我说得都是真的。你知道，咱俩在一起我爸妈本来就强烈反对的。”
“我知道，不就是因为我穷吗？”江河苦笑。
柳妙妙站起身，抹了抹眼泪，凑到江河耳边说：“原谅我。”她重重地吻了一下江河的脸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接着，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江河看着远去的身影，这还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天真活泼可爱善良还有些小笨的傻姑娘吗？“哎，或许她有难言之隐吧。”
湖边的垂柳随风摇摆，一支落单的水鸟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湖水中。
一个月后，江河收到了柳妙妙发来的结婚请柬，艳红的请柬格外刺眼，江河把他放进自己的收藏夹里。第二天，江河去了上海。
三
“或许是我们女人天生缺乏安全感的缘故吧。每当有一个男人追求自己，我都会先确认一下自己哪里吸引到了他，是身材、长相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然后根据吸引那个男人的特点的长久与否来预判这段感情的寿命。”
“比如，一个男人单纯的喜欢我的美貌，那么这段感情注定不会长久。因为总会有比我好看的女人，而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美貌的兴趣总是有着很短的保质期。”
邱雪起身缓缓地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圈，半透明的酒红色的连衣裙的裙摆上下轻轻煽动。
邱雪坐到江河的大腿上，宛如一瓣随风飘落的玫瑰花漂浮在静静的水面上。“给我抽一口。”邱雪伸手去拿江河嘴里的香烟。
江河并未阻止。“看来我们长久不了。”江河看着邱雪衣服下若隐若现的丰满而白皙的胸部说，“我就喜欢以貌‘娶’人。”
“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有看到我内在的有趣的灵魂？”邱雪将一口烟雾吐向江河。
“当然看到了，但我更喜欢你的外在。”江河又倒上一杯红酒，喝了一口。“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江河松了松衬衫的领口，继续说道：“你喜欢我的钱，我喜欢你的颜，公平交易嘛，多简单的事，何必搞得你爱我我爱你那么复杂呢？”
“就是玩玩呗。”邱雪掐灭烟头面无表情地说。
四
“小江，今天得麻烦你加个班。”张淑静边整理文件边看着江河说。
“好，一切听张姐大美女安排。”江河面对如此温暖的目光实在是无法拒绝。，“不知又有什么特殊任务？”
“下班后陪我去见一个重要的客户。”张淑静把整理好的文件拿起来在江河的头上拍了一下说道。
江河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顶头女上司，苗条的身材包裹在职业装下凹凸有致，一头乌黑发亮的短发净爽利落，这是一个韵味十足的干练女强人。在初到公司的几个月里，多亏了她的关照，让在上海举目无亲的江河倍感温暖。
车开到一半，客户来电话说临时有事，今天的见面会只好取消。
“敢放老娘的鸽子”张姐挂了电话在副驾驶咬牙切齿，“走着瞧！”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江河手握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的红灯，轻声轻气地问。
“便宜你小子了，去你家吧，今晚本大厨给你露两手。”张淑静装作不情愿地说。
江河会心一笑，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客厅里飘荡着从厨房传出来的饭菜的香气，坐在沙发上剥桔子吃的江河起身走进厨房。看着这位平时在公司雷厉风行不苟言笑顶头女上司正在围着围裙给自己做饭，江河心里升起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别人一定难以想象，您这位大龄剩女还有这般手艺。”江河笑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我得发个朋友圈宣传宣传。”
张淑静一把抢下手机，“别闹！”表情十分严肃。这脸就像三岁的小孩说变就变。
江河看着突然暴躁的张姐，眼睛瞪得滚圆，腮帮鼓得老高，好一个惹人怜爱的母夜叉！“不就是拍个照吗？至于发这么大火吗？”江河收起手机嬉皮笑脸的想缓解一下紧张而尴尬的气氛，便凑近炒锅跟用力地闻了闻说道：“好香啊！我就知道越漂亮越能干的女人做的菜就越香！”
张淑静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江河见状，补充一句，“脾气也越大。”“讨厌！”张淑静抡起手里的铲子就向江河砸了过来，江河抓住张姐的手腕，用了些力道，彰显出男性特有的魅力。
可他脸上却是一副歉意十足的表情：“姐，火气大容易长皱纹，来，吃瓣桔子下下火。”江河用嘴叼起一瓣桔子，缓缓地送进了张淑静的嘴里。
“江河，你喜欢我什么？”张淑静缩在江河的怀里，细嫩的脸蛋紧贴在江河赤裸、健壮而火热的胸膛上。
“曾经有个女孩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江河半倚在床上，右手手指夹着半根正在燃烧的香烟，左手抚摸着张淑静的秀发。
“哦？你怎么回答的？”
“一见钟情”
“那女孩一定很漂亮吧。”张姐很平静地说，没有丝毫醋意。
“都不重要了。”江河望着天花板说。
“那我呢？”张淑静抬起头盯着江河问。
“日久生情。”江河用手抚摸着张淑静的秀发，“你的发质真好，等我们结婚了，我每天都要摸上一摸。”
“结婚？”张淑静吃了一惊，坐起身来，用被子围住暴露出来的裸体，“我整整大你十岁！”
“爱情是不分年龄的。”江河微笑着说。
张淑静又重新躺在江河的胸脯上，平静地说了一句：“江河，这么多年，我一直奉行一句箴言。”
“什么？”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后来，江河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原来张淑静早就结了婚，只是老公常年在国外出差不经常回国而已。至于江河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江河已不想再提起那痛苦的回忆，作者也就替他保密了吧。
江河得知真相后的第二天，便主动辞职，离开了上海，回到了呼和浩特。就像三年前离开呼和浩特一样，干脆利落。
五
“对，就是玩玩。”江河并不否认邱雪的话。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正在发酵的暧昧气氛。
“是她。”邱雪拿起桌上江河的手机。
江河接通了电话。
“喂，老婆。”
“老公，在干嘛？”电话那头传来盛小芳温柔的关切。
“刚回酒店，忙了一天，累得要死。”江河随即发出了一声让人听起来是终于放松了一下的声音。
“出差在外，多多保重身体。马上十二点钟了，早点休息。”
“宝宝睡了吗？”
“刚喂完奶，现在睡得可香了。”
“那你也早些休息吧，晚安，嗯，么么哒爱你。”江河挂掉电话。
“她可是真的关心你啊。”邱雪用手抚摸着江河的下巴，找到一根稍长的胡子，一下就扯了下来。
江河疼得直哎呦哎呦的叫。
六
回到呼和浩特的江河，看着熟悉无比的街道和建筑，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还是家乡好。”他心里想。
盛小芳是江河的发小，得知江河回来后第一时间联系到他请他吃饭。两人找了一家小时候常去的小馆子。
“还是熟悉的味道。”江河大口地吃着烤焙子，一脸满足。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盛小芳给江河倒了一杯浓浓的奶茶。
“就那样吧，不好不坏。”两人边吃边唠，说了些这些年各自的离合悲欢。江河听着眼前这位老朋友一番诉说，心里不禁感慨：“当年的小丫头如今真得长大了。”
盛小芳属于那种长相一般但心地无比善良温柔的女孩。个子不高，浑身上下肉肉的感觉。江河记得八岁那年，小芳突然找到江河，说是在河边遇到了一只死掉的小麻雀，哭着闹着要拉着江河陪她去给小麻雀埋葬。
“以后打算怎么办？”盛小芳想在她所在的公司给江河找点事做，“刚巧我们公司有一个特别适合你的岗位。”
“算了”这次回来，“我打算自己干，给别人打工就是浪费青春浪费生命浪费感情。”
书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江河看着自己的书店梦一步一步地成了现实，心里千滋百味。最需要感谢的人还是盛小芳。
书店以江河的名字命名。江河在寸土寸金的闹市区的一个角落租下了一家五十平米的小商铺，一年二十万的租金就花掉了江河一大半的积蓄，加上进货和装修，几乎掏空了江河的银行卡。
店里雇不起售货员，江河只好一人身兼数职，集门卫和经理于一身，聚买货和卖货为一体。
就在最艰难的时期，盛小芳出现了，她不仅辞掉了工作来帮江河，还带来了数年的积蓄。
“我不要工资的”盛小芳站在门口看着满头大汗正在整理书柜的江河说，“我那些钱就当是入股了，以后书店可得有一半是我的。”
“这难道就是广告上经常说的‘强势入驻’吗？”江河打趣道，实则非常感动。
书店赚钱了，两人陆续开了许多分店。书店的名字也从“江河书店”改成了“合晟书屋”。
后来，他们结婚了。新婚的那天晚上，江河找到那张收藏多年的结婚请柬，一把火烧了。
盛小芳怀孕八个多月时，不便走动。可她又放心不下书店，不忍心让江河一个人承担那样繁重的工作。
恰巧小芳有一位多年未见的中学时期的闺蜜从国外留学归来，还处在待业状态。盛小芳请她来店里帮忙打理。
“你好，我叫邱雪。”
江河愣住了。
七
“你是她的闺蜜，应该了解她是很会疼人的。”江河捂着下巴说道。
“那我跟她相比，谁更会疼人？”邱雪右手勾住江河的脖颈，左手拿起桌上江河喝过的红酒，轻轻地抿了一口，眼神妩媚妖娆。
江河抱起邱雪，向床边走去，眼神里迸射出炙热的火花，仿佛要融化邱雪一般。
邱雪扔掉手里的酒杯，用双手勾住江河的脖颈，身体软绵绵地瘫在江河的怀抱里。
红酒洒在米白色的地毯上，洇出一片酒红色的图案，如同肆意绽放的红玫瑰。
江河看着此刻躺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她长得真得好像柳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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