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觉睡到一半,收到他发来的消息:“你微博干嘛把我拉黑。”
我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一刻,窗外阳光疯狂,这般晃眼的阳光,一点都看不出明天寒流要再次入侵这座小城的迹象。
我没回他消息,我昨天刚把他拉黑,他居然就知道了。再睡一会,就去外面散散步,蹭最后一波日光。
我知道这样明媚的日子还会有很多很多,在某个时刻就会想要去做些什么去抓住某种,留恋,生活中的仪式感就是为了这种知觉而存在,比如就像你要吃下一条鱼,要小心的把鱼骨保留完整。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人一旦清醒,对抗睡眠便是最无意的挣扎,无数个失眠的夜也是此般铸就。
睁眼过去二十来分钟左右,手机呼吸灯提示亮了,还是他的消息:“去看电影去不去?”
前任3前两天刚上映,我难道和他一起看前任3?和他?我的前任?
“微博把你拉黑是不是很不爽?”我们微博上已经半年没有互动了,我想知道他怎么发现的我拉黑了他,难道是有提示。
“知道就好。”他不爽我就开心了。
看电影?和前任一起看前任?不存在的。
我换好运动装,不如就去跑跑步吧,河边一定已经有很多穿着高级运动装,跑得自信昂然的样子。村上春树在美国度假的那段时间,《当我谈跑步时谈些什么》村上写他在公园里遇到的哈佛女学生,挺拔轻盈的步子,高高扎起的马尾,全然不像他这种经历过人生挫败的中年人。
我一直在想跑着步的哈佛女学生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那种跑着步就可以把世界征服脚下的那种自信。我决定,化个妆再出门运动。
入冬以来就没再往脸上抹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我很享受被包裹的臃肿,化妆从来就是多余而徒劳的。
兴致一来居然就想要把这个装化完整了,化得契合今天的天气一些。从来不用的睫毛膏,为蓝色的运动衣抹了个紫粉色的眼影,勉强的描了上眼线,口红既要陪运动衣但不能太张扬,要符合冬天沉稳的色调,为运动装搭配脸上的妆这是第一次。
镜子里的自己很是可笑,太阳已经在西南的斜上空了,一旦它转到某个高度角,降落的速度就是加速运动了,太阳光线很足,我的脸轮廓分明,分明的夸张。
“下午六点四十的场,去的话我就买票。”对话框里躺着他发来的消息。
我厌恶透了自己,厌恶透了他。
新的一年我的任务就是彻底把这个人从我的生活中抹去,既然不在一起了,那就彻底别打扰了。
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学期我们好像约定好了,不在彼此活动的范围内出现,我还是跟着人流上课挤食堂,人流中几乎没看到过他,整整一个学期。
实习前动员大会散场的时候,我早有了预感我们会照面,没有想象中尴尬,我和他被派到同一座城实习,好在不是同一家医院。
城南和城西,要转一趟公交。租房子的事是他帮忙找的,他带我去看房的时候就是坐这两趟公交过来的,我在公交站等他,见到的时候比分手半年后第一次见面还尴尬。
我不知道如何化解这种尴尬,也不知如何接受来自前男友这这种帮助,他从公交车下来看到我时也是尴尬的,他明显是打算笑的,脸上要收起的肌肉不协调的放下了,我笔直的站在站台前等他下车。
在那之后我请他吃饭作为谢意,他婉拒了。
直到他问我为什么微博要把他拉黑。
我不会告诉他微博更新了,有一个“我经常访问的人”这个功能,列表里他第一个横在我的主页里,每多看一次都会不自觉的点进去。
拉黑了,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就可以避免,我为自己感到羞耻。
生活的打开方式有很多,纠于一个人和一件事,若成,那便是最大的幸福,若谶,就是说不出口的悲哀。
于是在橘色的斜阳里,一个化浓妆的跑步者在跑步,心不在焉的跑步者。
在我决定要化个妆时,心里的本我就已经默认,我会和他去看那场电影的。我莫逆,抗争,我说不在乎了,那好像就真的不在乎了。
电影《情人》里,汽车后座上,梁家辉牵他的少女情人的手的时候,两人都在颤抖,抗争与渴望同在的颤抖。我的生活毫无波澜,看一场电影,毫不值得为之所动。
我没有回他去不去,我回了一句话就会再多说一句话,多说一句话,我就又输了。
五点四十,他没再发消息过来。我沿着河边饶了半个城,就快到他上班的地方了,停下来往回走,这才是你应该做的,自我在这一刻终于理智。
额头已经冒了一层密汗,顺流到眼角,再不去擦,路人看上去的我就是一个失意失情的女青年,若擦干了额头眼角的汗,花了妆的样子,是绝不能去见他的。
停下来站住,风很快把汗吹干,眼角没有汗粒刺激泪腺,脸上说不清是通透还是粘腻的感觉。
六点,河两岸的彩灯晃的亮起,天边剩下几抹彩云,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吹得狂烈,冷空气果然准时到来了啊。
冷天里能不去上班我都会选择呆在被窝里,拗着就是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很快电影前任3在网上就有了资源,我没有兴趣打开。
被清空的那个对话框里他的消息又出现了:“有时间不,我有东西要还给你。”
“在睡觉,我已经没有东西在你那了吧。”就算有,也是不在乎的,就算有,也是过去在乎的。
“我等下过来你那,到了我打你电话。”
我在被窝里闭上眼睛,我知道他从哪一站上车,在哪一站转车,两只手插在两边的裤袋,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捏着硬币站在公交站牌等下一班车。
实习马上结束,接下来的归培,我和他,也有可能在同一家医院的,他这次来,难道是想说复合?
电话打来的时候窗外已经下了小雨,那种细得望去都看不见的小雨,天色一整天都是阴沉的,我闷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站在我楼下,双手插在袋子里,背对我望向马路。
“这个还给你,我没有修好。”他打开耳机盒,里面是我的一对耳坠,断了的耳坠。
“好。”我伸手接过把耳环揣进了口袋。
“你还没吃饭吧。”
“没。”他说话的语调里还是有种令我反感的感觉,尽管只说了一个字。
“到前面那家面馆吃面可以吧。”
“可以。”我以为他又要婉拒的,他说可以与我一起吃饭,那接下来他应该会开口的了,我是准备了要拒绝的。
他隔着我半米远走得比我快两步,我撑开伞问他要不要一起撑伞走,他说不用。
一直以为这种雨只有在春天才会下的,冬天下这种细雨一点都不合情理,风再大些这雨便变成了雾,气温再降两度这雨便成了霜,我撑伞,也是徒劳,羽绒服的羽绒里有一种湿重笨拙的感觉,刚从床上爬下来的我连头都没有梳。
耳坠在我的手心里揣出温度,这是与他在一起时戴过的。
那次他惹我生气,我真的生气了他要哄我,逗完没用他便把我揉到他胸口,我再生气下去就显得做作了,便在他怀里撒起了娇,装作挣扎着等他亲上我一口。
耳坠就这样从他衣服拉链挂断了,接着是我的惨叫,我没在生气了,耳朵被牵扯得疼。
他把我从怀里端到前边,给我小心的取下耳环,用手轻抚我耳廓一边吹着气说宝贝不疼,耳朵火辣的痒,火辣的疼,他的气呼在耳边是与平常不一样的一种温度。
“断掉的耳坠我带回去帮你修好来吧。”他帮我下了另一只装进了耳机盒里。
耳机盒还是那个耳机盒,我已经一年没戴过耳环,耳洞也早已经堵了。
我在等他开口说复合,然后再拒绝。
面馆没有几个人,很适合谈话。
我坐下来,他点完菜坐到我对面掏出了手机,我手里握着耳坠,耳坠的水钻和菱角硌得手心有点痛。
面吃完了,我没有说话,他没有说话。
“电影你去看了吧,怎么样?”
“没,没去看。”他起身把钱付了。
“我以为你会去把电影看了的。”
“走吗。”他没回答我,吃完面就该走的。
暗下的天色依旧阴沉,我不打伞了,打伞无意义。
他走的时候也没有说什么,他回去要反向坐来时的那趟公交。走进楼道前,我顺手把耳环扔进了垃圾箱。微信和电话也都彻底拉黑了。
生命中走远了的人,是不会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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