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16日 星期五 朝阳 热
还见到了D姨家五朵金花中的二姐(参见《借秤》),Z叔叔一家,张大哥,以及W叔叔家的长得像冬妮娅一样美丽的冬姐。
还有何校医一家。
从小到大,只要是身体有问题的时候,我都是去校医室找何校医,即使是隐私部位出问题,也去找她看。口服药和外用药也都是从她的医务室里拿出来的。
见到何校医,我问起一个几十年前就该问的问题:“每次我去找您看病拿药,您怎么从未向我要过钱?” 何校医回答说:“怎么不要钱,都记到你爸爸的名字下面了。其实也没有扣你爸爸的工资,以前都是公费医疗,记账只是记下药品的用处而已。” 这反倒叫我很好奇,治疗青春痘的“一扫光”列在爸爸的名下,何校医该怎样跟领导解释?
还看见了李叔,就是李总的爸爸。
李叔八十来岁,微信上的事无所不知,打字还超快,与每个年龄段的人都能对话。李叔曾当过校长、教育局长,了解老一中的历史,对现实问题分析透彻,是我们家属院群里的大家长。李叔原是数学老师,可能学数学的人,脑子都不会老化。
结账时,李叔拦住了我,并让李总付钱。“他有钱,就让他付”。绝对的老爷子的气派,自豪而且有底气。
散席后,大家相送到饭店门口,我看见李总不仅有好车,而且还有专职司机。
我没有让李总送我回家,而是和张大哥一起,来到饭店对面的宾馆。
张大哥是摄影师,出行时开一辆Caravan。这种车在新西兰很常见,但我是第一次在中国的土地上看见它,还不知道应该翻译成什么。“旅行房车”?“房车”?“旅宿车”?“宿行车”?或干脆叫“大篷车”?
张大哥就是开着这辆车,载着一帮老知青战友,包括知青点长––Daniel的哥哥,去了知青部落,今早刚回到朝阳。现在他和Daniel的哥哥在朝阳宾馆里住同一个房间。
我告诉张大哥说,Daniel的哥哥是我的偶像,我一定要见见他。
张大哥说Daniel的哥哥昨天喝多了,现在还没起床呢,可能还在呼呼大睡呢,我说那就更好了,我可以偷偷地拍他受过伤的脚。
张大哥插卡开门,我俩一起进到里间屋,见到Daniel的哥哥已经醒了,我看到他的一只脚上确实有烫伤留下的疤痕,正与我听过的励志故事相符,便要和他一起拍“露脚照”留念。Daniel的哥哥拦住我,让我讲为什么。
我重述了老师们讲的关于他的励志故事(参见《景点》)。
没想到,Daniel的哥哥说:
“要不是看Daniel的面子,我恨不能抽你一下!你这样编排我的故事,我很生气!”
“当年,化肥厂的领导都是我的朋友,请假参加高考易如反掌,没有必要自残。我的这只脚被烫伤纯属意外。那是一个黑乎乎的晚上,我值夜班。值班人员每两个小时要检查一遍管道。我后半夜两点出去时,已经困得不行了。那天我刚穿上一双新皮鞋,三接头的,比较硬,不太跟脚,走着走着,一只脚就踏进了管道沟里。化肥厂的管道里面都是高温高压的气体,管道的外壁非常热,把管道沟里的积水加热成了开水。我一下子被烫醒了,赶紧抽出脚,把皮鞋扒下来一看,脚上掉了一层皮。要是没有那只皮鞋隔着,我的脚就会被烫熟了。我那次休假是真正的工伤假。你若是说我需要自残才能请下假来,那你是瞧不起我。“
“再说,我从小就会背世界上各个国家的首都,对世界地理了如指掌,根本不需要在高考前动手做什么地球仪。你若是说我考文科还用那么费劲,那你更是瞧不起我。”
原来是这样!看来,“比惨”并不是从选秀节目开始的。不知道我小时候听过的英雄和先进人物的悲惨遭遇有多少是编造的。
我急忙向他道歉。
只能和Daniel的哥哥上身合影留念,不照脚了。
与励志偶像合影F老师家的姐姐开车来宾馆接我。F老师一家还想见妈妈,F姐姐一定要我带路去接妈妈。我们开到了周姨家,妈妈没在屋,又去姐姐家找,也没在,打她的手机也打不通。妈妈总是这样,自由自在,行踪不定。找不到妈妈,只能我自己去见F老师了。
在F姐姐的车上,和她一起回忆过去,以确认她是F家三姐妹中的第几个姐姐。
F老师的夫人的姥姥在兵荒马乱中失踪了,而F老师的夫人的妈妈是小脚,不能出远门去寻亲,房东建议妈妈在屋里面设个道坛并开始吃素,就能把姥姥召回来。她也就随着妈妈一起,每天拜无极老母。一直拜到了国民党开始取缔一贯道,也没见姥姥回来。本以为这事情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解放后,一贯道再次被列为反动会道门,F老师的夫人被遣送到了乡下去接受劳动改造。
F老师家有四个孩子。当时的规定是,一贯道不许进城。不得已,F老师一个人留在城里上班挣钱,孩子们则有时去乡下和母亲住一阵子,有时到城里上几天学。所以我总是搞不清三个姐姐的大小顺序。
我只记得有一个姐姐很喜欢我,总领着我玩,给我讲过《宝葫芦的故事》。她说话时,好像带着仙气儿。她还领我一起和泥巴,做泥巴玩具,还用泥巴和玻璃片儿做潜望镜,就是一种反射观察镜。和泥的时候,她指着我大腿上的一个痦子说,那是藏在皮下面的一块儿泥,取出来,可以与手里的泥和在一起。几十年来,我每次看到腿上的痦子,都会想起当时我为抠“泥巴”所做过的努力。
我说的故事她还记得,原来,她正是我最想见的二姐。
进了家门,看见她小时候的照片,我确信就是她了。
二姐小时候的照片还看到F老师与夫人的照片。
没有结婚照,两地数十年,同样白头偕老。F老师的家庭成分不好,自幼接受剥削阶级的教育,琴棋书画样样通,还会溜冰,跳舞。他现在是辽宁著名的书法家,并担任朝阳楹联协会的主席。
F老师为我签字赠书,书中收集的是他的楹联作品。F老师送给我一本他的新作。
F老师赠书给我时,在书的扉页上题写:赠予“小白X”。看他写完,我知道F老师把我和哥哥给搞混了。我们哥俩小时候都很白,都被别人用“小且白色的动物”取了个外号。以F老师的高龄,记错四五十年前那么不贴切的外号是很正常的。
F姐姐要安排晚饭,我说,刚从饭店出来,什么也吃不下了。F姐姐就安排她的儿子送我回姐姐家。
F姐姐的儿子,才26岁,看着还像个小孩,却已经快做爸爸了。他领我来到一辆红色小车前,一按钥匙,车门竟然自动向上打开。他告诉我,这是某牌跑车。(好像是M开头的,我竟然没记住车的牌子,记性不行了。)
他说他是做海鲜贸易的。
这是我第一次坐跑车,也是我坐过的最高档的车。
跑得多么快的跑车也会被堵在路上一动不动。我没想到朝阳竟然也和世界上的大城市一样堵了,说明现在全国已经没有地域差别了,大中小城市的老百姓都买得起汽车上路上堵着,而不用在公共汽车里挤着。
堵车使得我有足够多的时间下车摆姿势,并让车主敞开车门给我拍照留念。
在马路中间与超酷跑车合影留念,我手里拿的纸袋里面是F老师送给我的书。晚饭后接到了Daniel的电话,他说可以和我一起去抚顺见W叔。
还接到了W叔女儿的电话。
W叔的妻子家庭成分不好,所以家教良好,自幼即学琴棋书画,又学针织女红,心灵手巧,是北票一中教师里的大才女,我家后来住的教师住宅就是她设计的。她的说话声音还特别好听,唱歌声音更好听,她的兄弟是全国著名的作曲家,文革中仅有的几首优美快乐的革命歌曲就是他创作的。她勤俭持家,会给病人打针,会理男发女发,会编会织会钩,还会砌墙盖房子,是家属院里公认的贤妻良母,不仅养育了一对优秀儿女,还在她的有生之年一直伺候体弱多病的婆婆和有残疾的小叔子。不幸的是,她才五十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W叔的儿女继承了家族里所有的优点,儿子知书达理、满腹经纶,古诗古词张口就来;女儿才貌双全、蕙心兰质、精明能干。这不,她正忙着在北京某大学里考查干部,还能得暇安排她在鞍山的老同学送我去沈阳和Daniel会和,省得我自己去找车了。
简直太完美了。
吕文新
2017年9月整理于新西兰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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