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小说）

迷津（小说）

作者：王在

    春风得意马蹄轻，他就处于这种状况。

    由中学老师而农民，由农民而大学教师，二十年，可以说各种滋味在心头。

    沧桑岁月，一旦轻风抚摸，旧事和伤感就遗忘了，趁还未老，多编点书，多写点文章。五十岁还差二年，同事们都称他为学者，自然名气遐迩远播。

      今天，他没有心思坐下来写文章。

      就是那该死的电话，电话中那个声音既陌生又熟悉。陆倩，陆倩，一个美丽的女子。二十年了，就在那所中学，道坎中学。他的命运开始跌宕起伏。

    她来。她来着自己，自己老了。

    二十年前，她是个漂亮的姑娘，她的漂亮是众目睽睽的。她和他谈生活、理想、文学，向他借书。那时，他才二十八岁，象一颗新星在道坎中学升起。

      人有不测风云，祸福旦夕间。一天傍晚，她匆匆地撞开他的门，扑进他的怀里：救救我，刘老师！他颤抖了。你坐下，慢慢说。正在此时，学校支部书记进来了，他笑了一下，走了。

      她坐下说：爸不要我读书，要我嫁给乡长的儿子二狗，二狗不学无术。他一言不发，她明白了什么，他们都沉沉地坐下去。

    第二天，他被点了名。风声呼尔的一下传开了，他和某某女生的事，比光速都快。

      他被开除，下放当了农民。

      陆倩走了。

      白云苍狗，岁月流逝。几十年人生况味，每个人都有一扇自己的门，都有一片自已的风景。

      陆倩结了婚。她背负着巨大和心理压力和一个并不爱的人成了家，家真是漂浮的浮萍，几年后，他们又各奔东西。

      他终于落实了政策。他进了城，当了大学老师，也有了个家。妻子却在一次车祸中命归黄泉。他想：这辈子注定他与女人缘浅。

      人生中短暂的爱情消失，相濡以沫的夫妻情份来得晚去得早，对过早走了的妻，他心怀沉重。患难中扶起自己，在黑喑的时候，他感到愛情光芒的照射，人啊，一辈子，用个什么字来解？

      陆倩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了。他想补回自己失去的一切，把余生献给社会。

      刘老师，陆倩坐在对面。尽管岁月是风雪刀霜，只是她老些了，但年轻时的风韵犹存，生活把她磨得更成熟了，她微微伤感的脸庞给人一种雅夜的美丽，从她略施粉黛的眼睑边隐隐的鱼尾纹里，知道了她并不容易。

    他只有一点点伤感：那就是红颜薄命，懂事早的人命苦。他有一点点失落：那就是都想做个好人，结果有人变成了盗贼。

    他只有平静。

    她站起来：刘老师，能陪我走走吗？他连连点头。她说：多年不见，你老了。他说：时不我待啊。她说：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吗？刘老师睁着迷茫的眼晴，一声不吭。他们走着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漫漫的二十年淹没了他们的一切。他遭受伤害的人生在她眼里绝然是一种美丽。

    晚霞照映着柳树林，柳叶儿摇摇晃晃。他站在树影中凄凉的风缓缓地吹着。她走进更深更美的夜里。

    九七年十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