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的谜

作者: 还乐意先生 | 来源:发表于2017-11-08 20:09 被阅读19次

          伴着湿漉漉粘糊糊的不适感,我重重地推开了公司的大门。

          从小我就讨厌春天,一直讨厌春天。课本上告诉我:“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是充满希望的季节……”可在我的印象中,春天就是南风天肆虐的季节,就是传染病流行的季节。湿漉漉的地板,曾经害我踢断过脚趾,而花粉过敏和流行感冒更是一直让我苦不堪言。

          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我就注意到了桌上的东西:一张红色的纸。我开始慢慢地阅读上面的内容。

          纸上的内容无非是说公司的某个清洁工“刘阿姨”又得了癌症(我为什么要说又?),希望大家伸出援助之手云云……我不置可否地把这张单子扔到一边,开始准备今天的报表。

          曾几何时,我也曾是一个热血青年,会为别人的不幸而难过?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别人的事情毫不关心,他人的生死存亡与生活质量,丝毫不比我今天的报表能否及时上交、领导会不会扣我工资来得重要。

          “Z,你有空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猛的一抬头,面前赫然是新患癌症的“刘阿姨”。我瞬时慌乱起来,对着当事人,我刚刚心中的漠不关心显然是不合适的,我竭力挤出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容,以一副关心的口吻问到:“刘大姐,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借钱吗?她不用说我也知道。可是“刘阿姨”的话,颇出乎我的意料——“Z啊,你是大学生,有文化,最近有一个展览,你能陪我去么?”

          展览?陪你去看展览?我惊奇地看着“刘阿姨”,难以理解为什么一个癌症患者不去及时住院治疗,却要拉着我去看什么展览呢?我吞吞吐吐地开口道:“可能最近我有点忙……”

          刘阿姨似乎一下着急了,以异常洪亮的声音朝我喊道:“求你了,Z,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了吧,我没几天好活了,我也不问你借钱什么的,我只求你和我一起去看个展览,就当是我最后的请求,你也不能答应我吗?”

          “好好好,我去我去,你别喊了,保重身体啊……”“刘阿姨”出乎寻常的反应让我尴尬得很,只好答应她下周六去看那个什么展览。她似乎很高兴,再三叮嘱我周六一定要到某个胡同口和她碰头,她带我去,随即步履轻快,仿佛放下心头一块大石一般地出门不知去哪儿了。

          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我已经没有了做报表的心思。说实话,要我捐几百块钱给一个癌症患者,我纵使不乐意,也还是会随大流的,可是要我陪一个癌症患者去看个展览,浪费一个周六,我还真不太愿意。况且“刘阿姨”作为一个癌症患者,实在是有些怪异。生死间有大恐怖。我见过无数的英雄好汉,在面对死亡时,也免不了脚软走不了路,大小便失禁,以至于精神崩溃的。可这个“刘阿姨”,明知道自己得了癌症“没几天好活了”,却表现出了一种怪异的亢奋,她虽然消瘦,却满面红光,说起话来逻辑清晰,声音洪亮且语速极快,让我完全找不到拒绝她的一个理由。

          “一个扫地的农从妇女,竟会真的不怕死?”无论如何,我决定去看那个展览了,只当是实现一个快要“走”的人的最后愿望吧。

          “Z,你可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刘阿姨笑容满面地朝我走来,热情过度地挽着我的手,不由分说的拉着我朝一个铁门里走去。和她消瘦矮小的外表不同,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力气,勒的我的胳膊一阵阵疼痛,仿佛担心我逃走一般。我心里十分厌恶,却又没办法,只好随着她走进了那个昏暗的铁门里。

          “其实人都有一种劣根性,都默认自己是好人,都默认自己是善良的,是善解人意的,如果可以坦诚自己就是个自私、脾气大、很难说话的混蛋,你可以规避掉很多麻烦,你可以在自己累死了的时候不给老人让座,你可以在自己经济紧张的时候不捐款,你可以在熊孩子弄坏你东西时给他一耳光,你可以不陪一个癌症患者去看什么展览。”

          进了铁门之后,是一段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小门,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长发披肩,身着脏兮兮的白色长袍。“刘阿姨”挽着我的手,快速走向了那个男子。

          “教主,我把Z带来了。”“刘阿姨”的语气里充满对面前的年轻男子的无尽喜爱与景仰。“叫我来是要看什么展览来着?我今天还有事,想早点回去。”我点燃了一支烟,这屋里的空气和气氛一样让人厌恶。面前的白袍男子似乎被“刘阿姨”称为教主?我不会是来到什么不好的宗教组织了吧?

          “不要怕,年轻人,你可知道今天叫你来是为什么呢?”

          年轻人?真是脑子有病,我明明年龄更大叫我年轻人?我没好气地回到:“不知道!”

          “教主”却不生气于我的态度,他继续问我:“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至高无上的,永恒的美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别想给我布什么教了,我要走了!”我一下气恼起来,花一个周六来陪这两个神经病简直愚不可及!我拔腿就走,不料旁边的刘阿姨竟然“噗通”一声跪下了,声嘶力竭地喊道:“别走啊,Z!你来都来了,求你跟教主进去看一看吧,你会了解真正永恒的美感的!求你了,就当是实现我这个老太婆最后的要求,好不好,求你了!”

          我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不是我同情“刘阿姨”,而是她作为一个癌症患者却表现出了我无法理解的极大的力气,我完全挣脱不了,看样子,我不答应她,她绝不会放开我。

          “别担心,年轻人,你看看刘,她虽然快要死了,可是在死前能领略真正的美,她是幸福的。而我们,正想把这真实、永恒而又伟大的美展现给你啊!”我心不在焉地“哦”着,完全没把“教主”的话听进去。这个地方气氛古怪,除我之外的两个人又具有相似的特点——消瘦,苍白,却又精神矍铄,说起话来语速极快,根本不给你反驳的余地。这里的一切都让我阵阵的不舒服,只盼跟着“教主”进去转一圈赶紧走人。

          “吱呀”,那扇走廊尽头的小门打开了,我不太愿意地跟着“教主”走了进去,刘阿姨跟在我的后面。屋里的灯光暗淡,可能灯泡是不到四十瓦的便宜货,我眯着眼睛,走进屋里好一会才看清屋里的东西,顿时,巨大、强烈、绝对的恐惧充斥了我的身心——

          屋里陈列的,竟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在巨大的恐惧下,我满屋子乱跑,可是整个屋里到处都陈列着不同的尸体,它们仿佛艺术品一般,被陈列在墙上的展示柜里,还隔着玻璃,仿佛担心有人会去触摸一般。我实在忍受不了面前的刺激,原地蹲下,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一边捂住眼睛不去看那些死尸。

          屋里死一般的静默,我吐了很久,终于慢慢稳定心神站起来。我不能再呆在这里,我要走了!那个什么“教主”和“刘阿姨”,要么是杀人犯,要么是变态,我不走的话必定会交代在这里!

          鼓足勇气,我张开眼睛飞快的转身,正准备拔腿就跑时,却发现“刘阿姨”就在我身后不远处,她的眼里充斥着疯狂。我一下跌坐在地上,可半天也没见她扑过来杀我,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她赫然是死死盯着屋里的那些死尸,眼神中充斥着迷恋之色。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爬起来就往门外冲,不料“教主”就在门口等我,他拦住我,慢慢把我逼回了那个充满死尸的房间。教主迷恋地浏览了一遍屋里的死尸们,开口问我:“Z啊,现在你领略到这极致而又永恒的美了吗?”

          我几乎要再度吐出来,歇斯底里地叫道:“什么美感,你们简直是心理变态!杀人是犯法的,你们绝对逃不了!”

          “杀人?”“教主”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胡说什么呢,他们哪里是被杀的?他们是自愿成为这永恒艺术的呀!”

          “你以为我们是杀人犯吗?不不不,完全错了!我和刘,还有屋里所有死去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绝症患者!生死间有大恐怖,我们都曾濒临死亡,天天承受着难以言喻的恐怖与痛苦!痛苦还好受一些,可是死去,却代表着一切的虚无,我们害怕,我们都害怕极了!可是,上天对我们实在是太仁慈了!就在不久前,我突然得到了神的启示——我从因绝症而死的同胞的尸体上,却体会到了一种至高无上的美感!尸体不会再次死去,美感将随着尸体永久存留!想到不久的将来,我和刘,也将成为这永恒之美的艺术载体,我就狂喜的好像活在永恒的高潮中一样,哈哈哈哈!”

          冷汗顺着我的额头不住的流下,我明白了,这个所谓教主,利用了“刘阿姨”和一众绝症患者对于死亡的绝对恐惧,向他们灌输自己那病态的审美。而在死去的恐惧面前,“刘阿姨”们也半主动地接受了这种恋尸癖一般的让人作呕的审美,迷恋于死尸,从而不再害怕死亡,甚至期盼自己变为一具尸体,从而实现所谓的“永恒之美”!

          我慢慢把头转过去,仔细端详屋里一具具的尸体,它们死状各异,但都皮包骨头,肢体扭曲,气色难看,头发落光,充斥着说不出来的怪异与恐怖。我低头一看,“刘阿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在了地上,但她的脸上,分明充斥着狂喜与痛苦交织的表情。

          我再次呕吐起来。半晌,我艰难地抬起了头,动作缓慢地捡起了地上的一把七齿的钉耙(我也不知道那玩意为什么在那里),恶狠狠地看向了“教主”——即使他的狗屁邪门理论洗了别人的脑,但他骗不了我,他的审美是病态的,是扭曲的,是绝对不能容许与世间的!我今天要为世间除恶,即使牺牲我自己,也在所不惜!

          我狂叫着站起来,冲向“教主”,用钉耙向他刺去——他似乎没有躲闪反抗的意思,很顺从的被我钉在了墙上,七刺十四洞。鲜血瞬间流了出来,“教主”吐着血,惨笑着对我说:“不枉我的一番苦心,永恒之美一定会永远流传下去!”随即,他带着狂喜的表情死去了。

          我擦着脸上溅到的血,心中疑惑:这他妈就结束了?当我走出这个房间,却发现很多人在外面,似乎在等我:

          他们瘦的皮包骨,他们脸色暗淡无光,他们站着都颤颤巍巍,可他们精神却精神振奋,可他们却以极快的语速说着什么,可他们却都向我跪了下去——

          他们的一切,都让我胆寒。

                        ——据多年前的一个噩梦编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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