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

乡村晚景

柜子，在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是谁家也离不了的。只不过是材质不同、样式各异罢了，但总归都是用来装东西。

村里的老徐头家有一柜子，现在看上也还有模有样，四门衣柜，整扇的大柜门通顶，足见得当时也是村里时髦的物件儿。

那一年，老徐头还是小徐，一个年轻的小伙儿。虽然个头不高，但是看上去很精干，脑瓜灵活，口才不错，出口成章，是许多姑娘心仪的对象。来说媒的都踏破了徐家的门槛了。

这小徐，心里美啊，虽然生在穷山沟沟里，可不用像村里的其他男人一样打光棍了。把媒人介绍的姑娘看了个遍儿，个高的、个矮的、胖点的、瘦点的……千挑万选，终于选了个个头高高的，长长的麻花辫搭在胸前，黑亮黑亮的。大眼睛、高鼻梁，就像《小芳》歌中唱到的小芳一样。

这两人走到一起，一高一矮，用现在的话可以说“最萌身高差”，但村里人都取笑小徐。小徐也不多解释，心想自己是为下一代考虑呢，你们这帮人懂什么！

这个像小芳的姑娘很快和小徐结了婚，日子过得很甜美。不多日，小徐这改良家族基因的大业就有了结果，媳妇怀上了。看着媳妇日渐隆起的肚皮，村里人见到小徐就说，“嗨，徐小个子，你媳妇肚皮也不大啊，估计还是个小个子。”“你们懂什么？”小徐不予理睬。

就在村里人都期待着想知道小徐媳妇到底能不能生个大个子娃娃的时候，噩运也逼近了他。难产！那在村里可是大事，尽管徐家想尽了各种办法还是无济于事，这个像极了小芳的媳妇还是还死了，给小徐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长得比他能高点的儿子。

这下子，小徐和村里的许多男人一样了，也成了光棍一条，但也不一样，他还带着个小崽儿。昔日抢手的小伙子不再抢手，来介绍对象的人也不是没有，但相亲对象往往都让小徐失望，死了男人的，有点残疾的，反正都入不了小徐的法眼。

一晃荡，几年过去了。有老娘给小徐照顾孩子，小徐开始拼命地干活，拼命地挣钱，但出来进去总是一个人。偶尔和村里的老少爷们开句玩笑，“不急不急，好媳妇在丈母娘家等着我呢！”

当爹娘的着急啊，又开始到处托媒人给小徐介绍媳妇。当然，小徐不再年轻，村里人开始叫他老徐了。

这一次，老徐吸取上一次婚姻的经验，不仅找了个个头高的，还壮壮的，特别是屁股很大，因为村里人都认为这样的女人好生养。但人家女方也有个条件，结婚的时候要一组大衣柜。

其实，那个时侯，村里一般人家用的都是那种地柜，一般两节、三节的，刷了红红的油漆，用大衣柜的家庭几乎没有。

这也难不住头脑灵活的老徐，他到城里看看了样式，回来就自己琢磨着画图，到山上弄来上好的木料，找来木工帮忙，叮叮当当一个大衣柜就做好了。老徐特意刷上了黄橙橙的油漆，好像过年时蒸的大黄米粘豆包一样黄，煞是亮眼。

柜子

再当新郎的那一天，家里挤满了人，不知道是来看新媳妇的还是看大衣柜，那柜子在包裹了红纸的灯光的照耀下，格外显眼。老徐这胖媳妇心里也美着呢，全村第一个用上大衣柜的女人。

日子一天天过着，媳妇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前一个老婆留下的儿子也给照顾的很好，特别是那一个衣柜，收拾的一尘不染。再次成了家的老徐，有了媳妇的照顾，日渐地乐呵了起来，嘴里的话也多了。凭借着自己的聪明能干劲，很快就成了村里的会计。

老徐的胖媳妇又给他生了一儿一女，老徐成了村里的村长。此时，村里的男人都纷纷外出务工了，这老徐开展起工作来，打交道的尽是些妇女。偏巧老徐的那张嘴，俏皮话张口便来，不时冒出几个荤笑话，逗得妇女们哈哈大笑，引得有人大骂他“臭不要脸”“臭流氓”。此时的老徐却满不在乎。

老徐不在乎，老徐媳妇在乎。因为村子里开始有些流言蜚语了，不是老徐去了马寡妇家，就是老李头媳妇又到大队部找老徐。老徐媳妇不干了，我这给你养儿育女，伺候爹娘的，你倒好！老徐也不解释，只是哈哈乐，偶尔也给老婆说几句俏皮话，但是老婆不像村里其他妇女一样哈哈大笑，嘴撅的可以拴上棚里的那头驴。

老徐一如既往地为村里的事忙着，任流言满村飞。媳妇生气，跑回了娘家。媳妇不在家，老徐更忙，许多人就跑到家里找他办事。

那天一大早，弟媳妇跑来找老徐开入户口的介绍信。那头，老徐写字、盖章，这边弟媳妇仔细端详着大衣柜。“这衣柜，我嫂子使得真仔细啊，还和新的一样。”老徐那头嗯嗯啊啊地应和着，眼睛偷瞄着弟媳妇。

就在弟媳妇准备离开的时候，大衣柜里发出一声声响。

“大哥，衣柜里有动静，你听到了吗？”

“没有啊，没有，你听错。”

“不是，我听得真亮儿的。快开开看看，别是有耗子，可别把嫂子的衣服咬破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哪有耗子。”老徐急急地说，“快去办户口吧。”

“真没有啊？！”弟媳正要转身，里面又响了一声。这一次，弟媳一把拉开了柜门找耗子。哪里有耗子，一个大活人——马寡妇，四目相对。三人都杵在那里，没有一点声响。

“你说你，找我办事怕啥，非要躲进去！！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昔日口吐莲花的老徐笨拙地冒出这句话。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老徐媳妇回来。日子还得过啊，只是她再也不宝贝那组衣柜，任由岁月的洗礼，柜子失去了往日黄橙橙的色泽，还斑驳地掉了皮。

如今，老徐成了村里人嘴里的老徐头，也从村主任的岗位上退了下来。但是，那大衣柜依然还在屋子里摆着。

有人笑着问老徐，“你这衣柜还能装东西呢？”

老徐哈哈一乐，“还能装，还能装，明天让你家的也来试试。”

一旁的媳妇，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