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他辞职之前去了南京。可能是最后的一次也说不定,那是他大学时代生活了四年的城市。
可是我并不知道,我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出风口呼呼作响,在浑浊的空气中我有点冷。夏天的浮躁在沉默的光景里如同等待燃烧的大象拼命的奔跑到死去。看着他AM已经暗了两天,我有些按捺不住,打了电话过去,“你他妈在哪?”“南京。”“我他妈以为你没跟我打招呼就辞职了!快点回来喝酒去!”
他星期三回来,离职是星期五上午办理,下午的火车,回广东的火车,从北向南。
我愣了一下。这么就辞职了……
他家是广东的一个小城市,小到至今我仍未记得名字。这一次的别离,可能是一辈子也说不定,我想,那么远。
2.0
我有过很多的旅行,旅行的路上交了很多的朋友。我们匆匆相遇又匆匆离别。虽然一起经历了危险又艰辛的旅程,可我们知道,旅途结束之后又将变成普通人,加了好友之后多了的只不过是朋友圈的一个赞。
从贡嘎回来,我与他一起在峨眉山脚下的青旅大厅商量接下来的行程。道听途说中我们计划是三天征服峨眉,我们对着地图,商讨着前两天的歇脚点。她凑过来说,一天就能搞定。
自尊心受挫,连一个姑娘都说一天就能爬到山顶。那好,明天一起走吧,我说。她说没问题。青旅老板说一天爬不上去的,我说我们没问题。
她刚从九寨沟回来,穿着熊猫图案的衣服,我们三人在附近的学校旁吃了晚饭后约好早上五点青旅大厅见面。我和他在下面手绘着明信片,她先上楼去休息了。
这是第一次的照面。
1.1
第一次的车祸我并无大碍,自己动弹不得,被过路的黑车司机把我从车下面拉了出来后,我拍了拍身上的土,就踉踉跄跄的走回去了。冲锋衣上漏了个洞。
春天刚要走,有些事情还未开始,我忘记了死亡。天黑的很快,在这以前就已经不见光明,昏黄的路灯下人们行色匆匆,关心着睡眠与金钱。我早知会发生,这不是意外,只是来的有些快了。我几乎是已经准备好,来面临一次,以及甚至是等待。
我很无助并且后怕,还没回到我住的地方,就先到了他那里,他为我点燃了一只银色泰山。
2.1
她是湖南人,有着印象里所有对湖南姑娘的性格,倔强,偏执,坚强。在广东工作了十年,大我七岁。
我们背着重重的摄影器材,她也带了一些有用没用的东西,在大批游客涌入景点之前从青旅出发,到景区门口,5点半,接下来的是60公里的山路,海拔3079米。
即使我们的背囊很重,但姑娘的体力仍不如我们。我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几乎是一步也不能停歇,我们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有一段的距离。他说,如果她跟不上来我们就不管她了。
1.2
过了一个冬天,我的赤兔有些发动不起来,我电话叫他出来。
“电瓶问题。”他说。他在前面,而我在后面推,我们尝试用奔跑让发动机转起来。几次之后我有些低血糖,我跪在地上,想要呕吐。
像是喝多了酒,眼睛看着前方却没有焦点,耳边回响着阴沉的喃喃,朴实忧伤。没有了力气,坐在地上,颤抖着点燃香烟,尼古丁让大脑更加空白。天空是那样的无辜,总是被黑夜染黑,在白日里看不到惨淡的星月。我感到有些东西从我体内飞走,我看着他不想说话,他热爱生活。
他把我放在一旁,和门卫一起将赤兔发动,我吸着他的泰山。
2.2
从高原回来,虽然花了很多体力,但此般海拔加上重峦叠嶂的绿色,即使不停的走,呼吸却是顺畅许多。胸膛里的毒蛇在这醉人的氧气里冬眠,这里远离城市,和人群。
沿着路标,并没有路标,只有路,通往最高的目的地。
我频频回头看她,跟上来后便继续走,之前是我低估了她。
眼前漂浮着的,是雾。偶尔有鸟飞过,来不及细细数,就飞过了。期间有猴子经过,来不及拍照,就经过了。路上人很少,多数旅行者选择缆车,那是另一条路。大家因不同的追求选择了不同的路,但是殊途同归。与陌生人面对面,然后一闪而过,三五成群,我们只是其中的一队。
迷雾中,有景色,视线却无法抵达,我们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呢。
3.1
第二次车祸也是在一个晚上,所有的不幸都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
我发了状态,炫耀着我浑身的血。只有他打来电话,我说没事,动了下疼的不能再疼的胳膊。躺在黑车司机的副驾驶室里,怀里抱着猫,“喵。”
这次没有冲锋衣,没有漏洞。蜘蛛网一样的南方的雨,模糊了车窗外黑夜的表情。
到达之时我直接去了他那里,一根接着一根的泰山停不下来。他骂我。
3.2
终于穿过了雾霭,一切颜色尽收眼底。
在并不惊艳的景色面前,她仍要求拍照。我依附着按下快门,继续行走,并不是踱步。
最后十公里的地方,我们还是抛弃了她,为了垂头丧气的日落。她在初秋的半山腰间停了下来,我们在云雾上面继续前进。吃光了一斤士力架,十月初的晚霞里,峨眉山顶。
我知道离别的短暂,因为在第二天太阳的光芒从大地的裂缝中倾泻出来的时候,我们又会遇见。
果然。
4.1
醉酒后的第二天,星期五,我以为的此生的最后一次遇见。我帮忙搬着办公用品,在办理离职的办公室门口等待。
保重,这也是最后一句。
我车祸坏掉的赤兔还停在那里,落了灰。
4.2
我背着所有行李,游荡在宽窄巷子,特产与明信片。消耗着最后的时光,午夜的飞机。我继续低头行走,宽宽窄窄里穿梭,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成都。
泛白的阳光的接头,没有任何预料的相遇,我叫住她。合影,拜拜,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找到了邮筒,投递了一叠明信片。
5.1
我与她一起去了他的公司,在深圳。
在我决定去深圳之后,才知道他也在那里。我去了他家,他女友煲汤,我们吹牛。他不抽烟了。
5.2
在暴走了三天之后,她带我去爬山,在深圳。
在我决定去深圳之后,才知道她也在那里。在湖边嗑了一下午瓜子,聊天。然后去他公司找他。婚后的第四天,她路过深圳,恰好我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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