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一颗眼泪无声地打在纸面上,晕开一小片钢笔字迹。
监狱里我习惯了孤独,很多时候我对自己说,我并不难过。当夜幕降临时,我想会不会有一天出现奇迹,当时光逆转,自己会不会和你躺在草坪上,让夏天的太阳把闭上的眼皮照出血红色吗?
一开始的时候,觉得无期徒刑太漫长,甚至不能用漫长来形容。
无期,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呢?有一天,我想明白了,从高一到现在,十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而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
很多时候回忆起你,心里还会涌出那么多心酸的感觉。
三岁时我和你进同一所幼儿园,我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喜欢争糖果,喜欢捏女生的脸,而你连续拿了三年的大红花,学会了许多汉字,能看连环画,你把好吃的给邻家小妹妹,我哭了。
七岁的时候我们一起上小学,你是连续六年的班长,成绩全级第一。我成绩倒数第一,成天迷恋弹珠和纸牌。你说:“你再不认真学习,就不能和我念同一所中学了,因为我要念最好的中学。”我听了张大了嘴,然后哇哇大哭,手中的弹珠散落一地。
十三岁,我们一起考入浅川一中的初中部,我的分数刚好过了录取通知线,而你依然是第一名。我开始和你学画画,我依旧不会在上课的时候抄笔记,只会在放学后拿着你的笔记认真整理一遍。我参加了体育部,开始有很多女孩暗恋我,我还是改不了逗女孩的坏习惯。
十六岁的时候,我们一起考入了浅川一中的高中部,学习成绩和艺术类成绩不相上下。那时候我们认识一个女孩,立夏。他很让人心疼,在我眼里,他就像我的另一个小表妹一样。我知道你喜欢立夏,如果你们在一起应该幸福吧。
十七岁,文理分科,我和遇见一个班,你和立夏一个班。遇见问我离开了小司很寂寞吧,我不语。
十九岁,我毕业选择了日本,考取注册会计师。离开浅川,离开你,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国度。我不禁怀疑自己的决定,你说你会讨厌我。我沮丧的想,小司肯定生气了吧。
二十五岁,在我畏罪潜逃了大半年后,经过一家书店,我看到了一幅画:《天使》。画面上一个男孩,软软的头发,旁边的女孩,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像夏天一样阳光。
那个男孩,教会我成长。
那个女孩,教会我爱。
我不想逃了,我已无路可逃。
你来过好多次,但我一直不接受你的探访,我怕看到你眼里愧疚的表情。小司,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从来没后悔。如果真的有遗憾,那就是不能陪你走完剩下的路,不能陪你一天天衰老,不能和你一起回忆那些我们曾经一起疯狂的岁月。
小司,你在我心中永远纯净的样子。
有时候在想,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天使。回想我这一生,我没有认真地交过一个女朋友,没有认真地谈过一场恋爱,没有结婚,没有当过父亲,可是我不后悔。
刚上高一的时候,课程也很繁忙。晚上在台灯下做试题做到很晚,有时突发奇想去旅行。如果小司那家伙要去的话,我就带上他,然后带上我家那只高大的牧羊犬宙斯,然后什么开学,什么漂亮女生帅气衣服都见鬼吧!我们去流浪吧。
高中时,我们最大的区别就是衣服,你会把黑色的校服穿得整整齐齐,就连最上面的扣子也扣好。每次见到你,我都会笑的肚子疼,然后从单车上滚下来指着你说,傅小司,你这个衣冠禽兽。而我的衣服每天都是妈妈洗干净的,我总是邋邋遢遢的。可自从妈妈去世后,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了。
小司你知道吗?即使在你的周围,哪怕帮不上一点忙,但至少可以告诉你你不寂寞,那也是好的。无论是小时候,还是你光芒四射的时候,我总觉得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听懂你的语言。两个人无聊,也就不无聊了,两个人一起难过,也就变得不难过了,所以那天我才会跟你站在雨里向立夏道歉。
命运将我们分开,在日本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同班男生,浅木直人,他很像你,所以每次看见他,我就会想起你,然后就会跑到宿舍给你写信。
闭上眼睛,我还在香樟树下提着书包,等你放学;还是在黄昏下和你推自行车然后一起回家;我还是会和你穿越半个城市,只为吃一碗牛肉面;我还是会和你拉着宙斯在大街上随便乱逛。回国时,立夏说她想哭,她很长时间都没见过你这么开心了。而在你那句梦话,“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瞬间泪流满面。
终于到了这一天,我们输给了命运,摔得遍体鳞伤。
小司,现在的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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