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我差点死在了暴雨中

作者: 朱老板 | 来源:发表于2016-07-21 00:40 被阅读83次

    因为北京暴雨,我整天没出门。看了会书,又看了会片,再把之前写到一半的几篇稿子拿出来陆续加了一些字,头昏脑涨,站到窗前吹吹风观观海。

    看着路上不知进退的车和顶着狂风撑着雨伞的人们,待在房里不用湿身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但是那些在外面的,就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在前方等待着了。

    突然想起,我也曾经被这么淹过,还差点死了。

    应该是2000年的夏天吧,我还在长沙读书,大一的暑假前。那时候会上网的人不多,我也只是个穷学生,经常在一个叫做湖南信息港的网站跳蚤市场转悠,买点电脑配件升级一下我的破电脑。在此有必要说一下我的二手电脑:CPU赛扬333,64M内存,13.6G硬盘(我对这个硬盘印象特别深刻,从来没见过也再也没见过这个大小的),24速的光驱,14寸球面CRT显示器——足够寒碜的配置吧?这套东西配齐一共花了1600块,三年后我卖掉它的时候还收回了1300块。

    那时候家境稍好的同学要么是买全套联想的台式机,要么是配的15寸纯平显示器(那时候不可能有哪个学生用得起笔记本电脑),而有意思的是在大家拿着6000多的电脑打帝国时代打红警的时候,我用我1600块的电脑赚回了6000多块,而且我也没少打罗马复兴。

    那时候画很多设计图,鼠标绘制比较麻烦,尤其有些稿件是我在上课时候画在纸上,回到宿舍再打开软件重画一次,我需要一台扫描仪,但是买全新的非常贵,于是我就在湖南信息港的跳蚤市场找到了卖家。

    一个开网吧的老板,新买了一批联想电脑,每台电脑附赠一台联想扫描仪,他留下一台就够,于是剩下的都便宜卖掉。我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还剩最后两台,200一台。我马上联系他,他说还有人想要,除非我下午马上去拿,不然不敢保证能给我留着。

    那时候我们都没有听过快递这个词,寄包裹得走邮局,一来一去一个礼拜,而他的网吧开在中南工大旁边,离我学校也就倒两趟车,来去两个小时就够。挂了电话我马上出发,出门前找同学借了400块。那时候也没有手机,就这么护着口袋里的几张钱上了公交。我也不知道下午有没有课,反正我一个学期要逃200多节课,我们系里只有英语老师认识我。

    我应该是在五点左右到的中南工大,很顺利,他的网吧要穿过学校大门去到后门的小街上。那是我第一次来中南工大,也是唯一一次进去,后来它改名叫中南大学。穿过校园时,我还特地到处看了看风景,进了大门之后不远就有个很大的人工湖,颇为壮观。湖两边种了两排树,车道人行道就在树林环绕中,随便抓了个学生问路,沿着湖西面的车道一直往前走,上个坡,就能到学校后面的小商业街了。一路上没有车辆,倒也清净,天色有些转变,不过作为夏天的南方,下雨不是个稀罕事。印象比较深的是人行道上有个井盖没盖好,我路过的时候差点绊倒,我使劲踹了几脚想把它挪成对的姿势盖好,但是它似乎被卡住了,不会翻倒,但也没办法弄平整。

    来到网吧,和老板聊了会天,给我两个崭新的大盒子,盒子虽大,其实还挺轻,毕竟只是扫描仪,那时候联想还用的旧Logo,方中有圆。正当我准备告辞,下雨了。眼看雨来得凶猛,老板留我再坐会儿,上上网扯扯淡,不收我上机费。

    趴在键盘上的时间都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的,天也黑好一会了,我还没吃晚饭,雨也没见有停的意思。南方连下三天雨不停也是正常的,我总不能永远等下去。老板见我执意要走,趁着雨稍小点时,给我找了一把破伞,说还不还来都没有关系,然后我冲进了雨中。

    这条商业街在坡上,地上只有流水往低处滚,并没有积水。我把两台扫描仪用绳子捆了几道,举在头顶的伞下,这样盒子才不会打湿,我走出一两百步,雨变得更大了,顺着狂风打在身上,裤子很快就湿了。我没想回头,左手举扫描仪,右手举伞,加快了步伐。

    整个校园里都积水了,起初是鞋子进水了,这已经是小事了,再走了几步水到脚踝,再走几步裤腿在水里了,在可怜的路灯光下,水都是黝黑黝黑的,再加上一直在流动,很难看清地面,当我走到接近人工湖的林荫道时,积水已经过了膝盖,水下什么都看不见,四下无人。

    我吞了一口口水,壮着胆子往前慢慢摸索,我想起来的时候碰到的那个井盖,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碰到它,或者万一井盖被冲走了,我就会直接掉下去,越想越恐怖。我顺着朝着湖边那面的树慢慢地走,印象中井盖不在这个方向,走出两步碰到了什么,我一踉跄。我下意识放下伞撑着地面,有了这把伞我才不至于整个人摔进水里,但是扫描仪的包装瞬间被淋湿了。伞被这么一撑也废了,顺手把它扔了,两只手举着扫描仪继续往前走。后来回想起来,其实伞那样扔在水里也会有绊倒其他人的风险,但是当时我已经不可能去把它捞起来了。再走了两步,我到了主教学楼前的那个壮观的人工湖边。现在它更壮观了,因为抬高的水平面和它前后左右的车道人行道的积水连成了一片,那就是一片海,一片黑漆漆的海。那一瞬间我头皮发麻。

    运气还算好,我并没有遭遇那个井盖,也没有走错路走到湖里去,毕竟路灯和行道树是有作用的。我走出校门时,全身早已湿透,唯独头发还算比较干,雨几乎停了,当然也托头上扫描仪的福。学校大门口地势比较高,居然完全没有积水,外面的市政道路也没有积水,我就像刚游过泳从湖里爬出来,或者是偷渡客历经艰险上了岸。

    我坐上公交车,到河西桥头换另一趟公交车,车上我冷得有些发抖,有些感冒流涕,但是能活着回来就好了。公交车之前先来了辆小巴,长沙把它叫做中巴,我急着回去,于是上了这辆破车,凑够了十多个人,开车了。我把扫描仪抱在怀里,他们的纸盒都吸收饱了水分,显得格外的重。外面雨又大了,还好我在车里。

    中巴过了附三医院,路左右两边有一段都是刚刨过山坡,还没完成施工,这时车突然熄火了。我们冲到了一处积水中间,前面有一辆车已经停下了,不过它马上又点着火走了,我们这辆中巴怎么都打不着火。司机说不是水泡了发动机,是车旧了,经常熄火,我们看了一眼,地上的水也就刚到车轮一半高。这时候后来又来了一辆中巴,紧停在后面,那车的售票员招呼我们这车乘客过去换车。除了我之外,大家都起身淌水去后车,我懒得动,我精疲力竭,抱着扫描仪坐好我的位子。我不想再下去淌水,一点都不想,去后车肯定就没座位了,虽然我还有三站就到了,但是我就不想站起来。后车刚载好人关上车门,我听到正在反复打火的司机喊了一声:“我嬲!”长沙话是我艹的意思。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路左边的山体开始滑坡,离我们就十来米距离。

    黄土夹着山上的树木植被就那么翻滚下来,我隔着玻璃都能看清楚原来我们脚下的积水都是黄黄的,我浑身冷汗冒了出来,这时这辆破车奇迹般地点着了火,嗖地冲出了积水区域并且一路狂奔。我打开车窗探头看后面接满了客的那辆车,并没有跟上来,我心脏砰砰地就要跳出来,司机倒是非常开心,说他技术好,说我运气不错,说他们不会有事的,那点滑坡的量,顶多把车推倒,埋都不够埋。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为不愿意回去救人而找借口,我也没力气去想这些,整个人都是懵的。

    至于走回宿舍的过程,我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连后来吃的什么到底吃了饭没我都不记得了。我把联想的纸盒包装拆了扔在床下自然晾干,两台扫描仪毫发无损,机器面板上联想的立体Logo闪闪发光。我似乎觉得和它建立了某种类似患难之交的感情。

    后来我把其中一台原价200块卖给了一位老朋友,他不嫌弃盒子泡坏了,我告诉他这是我用生命换来的,他应该没领会。另外一台我自己用了几次之后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需要,擦擦干净也200块卖了,毕竟这东西原价得400多。至此,我这趟出生入死好像没产生任何回报,不具备任何意义。

    过了三年,联想突然宣布改换新Logo,莫名其妙的Lenovo。对别人来说也许没啥,但是我只记得我坐在暴风雨中飘摇的破车上,抱着两个泡湿的纸盒,纸盒上印着那个方和圆的旧Legend。

    事到如今,我再没买过任何联想的东西,多大的暴雨我都还敢开着车出去,当然是在有必要的情况下,但是我不太喜欢被雨淋的感觉,甚至是会紧张。不过去年有个暴雨夜在798门口被出租车追尾,我下车去验伤,那种瞬间被雨淋透的刺激,突然让我感受到痛快。痛快到我没让出租车司机下车就叫他直接走了,这点小伤不值得浪费大家时间。

    当然,还是在有屋顶的地方才更安心,才有闲情雅致去敲这么多废话,毕竟这个故事关系着我的一条命,3000多字不算啰嗦吧。外面雨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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