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楠远嫁广州后,我体会到了真真切切的孤独与冷清。想起从前,我可是有很多好朋友的,她们都是对我很好的朋友。只是,怎么到最后我们都散了呢?我怎么就变成了“孤家寡人”了?
![](https://img.haomeiwen.com/i6780372/614784d84305d789.jpg)
01
幼时,我在姥姥的村子里有一个好朋友,她叫亚如。那时因为家里的原因,我经常被寄养在姥姥家,而亚如家和姥姥是前后邻居,所以我们两个同龄的小孩儿自然也就成了彼此很好的玩伴儿。很多年过去了,儿时的许多记忆都消融了,但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些年常常做的一个梦,在梦里就有亚如的身影。
在那个梦境中,小小的亚如陪着我在阴冷又雾蒙蒙的田野上追撵父母远去的背影,而我总是追不上他们,每次都是趴在地上绝望地嚎啕大哭。在每一次这样沾满泪水的梦里,总是亚如在身边陪着我。
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我便被父母接回了家、与亚如失去了联系。奇怪的是,当我再去姥姥家的时候,便仿佛失忆了一般,把姥姥村子里的许多人都忘了,包括亚如。有时候姥姥和舅舅还会问我:“你怎么不找亚如玩儿了啊,从前你们俩关系那么好?”可我只觉得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她了。
很多年后,我听说亚如已远嫁他乡,并早早地生下了孩子,心中不知为何觉得有点苦涩。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再见过她。但是,每当我回忆起儿时在姥姥家的时光时,脑海深处总会闪过一个叫亚如的小女孩的模糊身影,让我分不清是真是假。不过,我确是时常为那莫名丢掉的美好记忆而难过。
回到自己家上小学后,我开始有了很多新朋友:莹莹、亚南、玉凤、炎炎、小小、小飞、妞妞、小敏、胖胖、小娜、春玲、方圆儿、伟伟、晴晴、田田、凤玲、冰冰、宋康、宋鹏、宋涛、张敢、伟康、彭伟……其中对我意义最不一般的人是莹莹,这个陪我踏入学校大门的小女孩儿。
小时候我很“怕生”,到了陌生的地方、处在陌生的人群里常会觉得焦虑不安,甚至颤抖、抽泣。记得第一次上学前班的时候,我是被姐姐带过去的,但是她把我领到到教室前门后就赶着去上课了。我一个人瞅着满屋子热热闹闹的大孩子和前来送他们入学的家长,觉得又紧张又难过,竟然大哭起来,且在之后每天的课堂上我都会上演一出哭求回家的戏码。
听说那段时间我姐三天两头就会被老师喊去,送我这个号泣不止的小妹妹去找妈妈,因为学校和我们家隔了一个村庄,挺远的,来来回回走几次我姐实在是苦恼得很。不得已,我妈只好让我退学了,直到我和村里同龄的孩子们玩了一年、有了自己的同伴,她才又让我回去重读学前班。
我永远记得第二次上学前班开学那天,因为这次家里压根就没有人送我入学了,是让我自己背着个小书包和莹莹一起去学校报到。那天早上我们俩到学校的时间有些晚,走到班级门口的时候才发现班里已经坐满了小朋友,在昏暗的教室里显得乌泱泱的。
我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往教室里面呆呆看了一会儿后,便怯怯地退出了学前班的院子,心里莫名觉得非常的委屈和无助,不由得就趴在院外的黑板报墙上哭了起来,一直陪着我的莹莹也跟着趴在墙上哭,我们俩的眼泪很快就把粉笔字都洗花了两片。
不过,还好莹莹的姥爷是学校的老师,他知道这件事后很快便把我俩安排进了学前班,找了两个座位让我俩安心待着。就这样我和莹莹才算顺利入了学,从此我也开始了和莹莹一起上下学的童年时光。
我还记得,那时候学前班要比高年级的学生早放学一个小时,我和莹莹放了学后总是一起回家。印象中那时的夕阳灿烂而明亮,照拂着我们回家的田间小路,把我们的影子也拖得长长的。我和莹莹会一路甩着小书包,穿过春季的麦田、夏日的玉米地,或蹦或跳地回家去……短暂的童年呀,简单又快乐。
不过后来我们学前班里出了一个“小泼皮”玄宗,他总会在放学后堵在我们回家必经的石桥上,打人。
当时我们女生们都很怕他,就算被打了也不敢回家跟老师和家长说,因为担心遭到更狠的报复,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放学几乎成了我和莹莹的噩梦。直到有一次,玄宗又拦住我们,他用手狠狠钳住了我的胳膊,感觉痛极的我,不知怎么竟激发了“潜力”,狠狠挣扎了一通后将他给甩开了,然后一路哭着跑回了家,心里决定这次一定要去求父亲救自己。
我记得那时自己刚在巷子口看到父亲的身影,我就哽咽着喊住了他,然后扯着嗓子痛哭了起来。在父亲的追问下,我终于将自己被玄宗欺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没想到他听过之后,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随即拉着我的手就往回赶,终于在半路上拦住了正悠哉悠哉往家荡的玄宗,非要教训“小泼皮”一顿不可。
玄宗果然被吓住了,他站在离我们对面十几米处的地方踌躇着不敢过来,而父亲就牵着我的手堵在他回家的方向,一面大声呵斥他,一面捡起地上的泥块儿往他周边砸(故意吓唬他)。于是惹得很多刚放学的高年级学生停下回家的脚步,津津有味地围观我爸教训“小泼皮”的好戏。
僵持了很久后,玄宗终于开始感到又臊又怕,没法子,他只好钻到路边深深的玉米地里躲起来了。后来,他也就放过了我和莹莹。
这算是我和莹莹一起经历的一次校园霸凌事件了,一直拼命忍受的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父亲相信了我们的无辜,并果断、彪悍地保护了我们,及时修复了我们正常的校园生活。
莹莹并不是我们村儿的,她是被寄养在姥姥家的。莹莹的姥姥家在我们村子的大北端,离亚南家最近,而我们家却在村子的中间偏南。按理说我俩是玩不到一块儿去的,因为一般来说,我们村的小孩子都是按区域玩儿的,比如村北的小孩儿一起玩,村东的小孩儿一起玩儿。而我才不管东西南北,总是满村子转着找人玩儿,我最爱找小伙伴的是莹莹和亚南。
亚南比我小半个月,因为两家大人比较熟,又一再交代我照顾这个妹妹,所以也会下意识地多在一起耍,莹莹则是我最志趣相投的好朋友。
那时候,在莹莹姥姥的大木床上,我和她守着旧木柜上的一台小黑白电视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晴朗的白天;在村子北地的树林里,我和莹莹、亚南一起揪着南瓜花过了无数次家家;在非典期间休学的漫长时光里,我们三个一起在亚楠家的大彩电前追了数不清的电视剧,浑然不知人间事……
02
当然,我也常常会去找住在我家附近的玉凤、炎炎和小小,在四年级以前,她们都比我高一级,但大家竟然能玩到一起去。玉凤虽然小时候脾气有些怪,但是很有书香气息,越长大她的谈吐举止越让人觉得很不俗,如今她果然成为了一名语文教师,正契合了她的气质。
炎炎是一个特别老实的女孩儿,她的个子一直是我们中间最高的,而且声音就像是红豆包一样,绵绵的甜甜的,对她的朋友们也特别实在,是个好女孩儿。而年龄最大的小小则永远如大姐姐一般,悄悄平衡着脾性各异的我们,用耐心和爱心照顾着我们这个小团体。但是,非典过后小小就辍学了。因为她的妈妈,实际上是大姨(小小是抱养的)不让她回学校了。
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我都特别恨那次非典,以为要不是那次非典,我们也不会休学,要是不休学,小小也不会被她妈妈揪着一直绣“花子”(比照图形绣制地毯)挣钱从而失学。我上到四年级的时候,比我高一个年级的玉凤和炎炎都留级了,于是我们就在一个班级里开始较着劲儿学习、一起玩耍、上下学了,生活变得有趣又有活力。
不过,等我们上到五年级的时候,有个本该升到初一的女孩儿回校复读了,打破了我们三个和谐而稳定的校园生活,她叫曼莉。复读的曼莉抢走了我稳坐很久的宝座,成了班里雷打不动的第一名。最开始我和炎炎玉凤私下里还很不服,暗下决心要与曼莉争个高低。
在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前,老师在班里宣布,获得第一名的同学将被奖励一只钢笔。现在看来不算什么,可那时,这一只钢笔是荣誉的象征,对我们这些小学生的诱惑非常大,惹得大家都很眼红。我和炎炎、玉凤都想得到那只钢笔,我们三个甚至互相许诺,如果自己拿到了那只钢笔,一定会借给另外两个人用一段时间。
当然,最后让我们都窝心不已的是,曼莉考取了第一名,拿到了那只钢笔,而我和玉凤、炎炎自然谁也没有机会感受到那只钢笔的魅力了。
比起曼莉那支让我们嫉妒一时的钢笔,玉凤的自动铅笔显然更有长久的魔力。在21世纪初的偏僻小村庄,玉凤那只来自遥远大城市昆明的自动铅笔,显得无比精致、有范儿。当时班里许多同学都想借来用用,尤其是我的“宿敌”张敢。
上小学时,张敢一直是黑瘦的形象,但是因为他的脾气特别硬,学习成绩也总和我不相上下,所以我们两个人从一年级起就在相互较着劲儿。不过因为我这个人在学习上入门儿总是比较慢,一、二年级时几乎总被张敢压着一头,哪怕我有班里大帮的女生做后盾,也不能在学校奈他何。
我还记得上小学二年级时,当时各学校里正流行选举中队长、大队长,我是被老师和同学最先推举出来的一个中队长,为了不让跟我不对付的张敢当上中队长,“蔫儿坏”的我便在背地里撺掇班里的女生们不要选张敢。
结果这件事被张敢知道了,瘦小的他在一个课间冲到了我们面前,极气愤、极委屈地指责我这样做很过分,说着眼圈儿都红了,然后就直接跑到办公室向老师告状去了。于是在我的认怂和“妥协”下,他终于如愿当上了中队长,我们又一起争斗了下去。
老实说,不管再过多少年,我心里还是十分感谢张敢的。因为他不止一路陪伴了我成长,还带我走进了文学的世界。虽然我从小便爱看书,只是父母总是以影响学习的名义,极力扼杀我的兴趣,比如阻止我买书、破坏我的课外书。而张敢,却总会从他父亲收来的许多“破烂”里淘到了很多好书,然后带到学校向我炫耀、借给我看。那些书有的是世界名著、有的是童话、有的是作文选……我一向是来者不拒,常常偷偷带回家蒙着被子熬夜苦读,如饥似渴,津津有味儿。
如果说,幼时我若往肚子里装了一些墨水,那这墨水有绝大部分都是可爱的张敢同学大方送给我的。
上到五年级的时候,张敢开始跟玉凤、曼莉走得近了,虽然他就坐在我的后面,我们却变慢慢疏远了起来,这让我有一段时间很失落又生气。
03
五年级的时候,我做了一件亏心事,让我直到现在都不能原谅自己。那时,我最初的同桌是春玲。我们俩是老朋友了,从一年级就开始在一起玩儿。因为她的家所在的村子与我们村儿仅仅隔了一条长沟,所以我常常也会跑过去找她。
我还记得,那时候春玲家有一棵梨树。嘴馋的我和小伙伴们总是不等梨熟了,便会撺掇着春玲爬树给我们摘梨吃,小小的青梨有点儿甜,还有点儿涩,让人难忘。而春玲养在梨树下的那只老山羊,则嚼烂了我平生第一本自己的书——崭新的《宝宝睡前故事》的后几页,让我郁闷了很久,心里暗暗赌气:再也不要借给春玲书看了!不过,我们后来还是很好的朋友,那本书终究成了我心里的一个浅浅的遗憾了。
小孩子的友谊常常是很纯净的,直到大人搅和进来。那时候,春玲的母亲去世了,小伙伴们都知道了这个事,却不懂该怎么安慰她。然而不久后,我爸就找我很严肃地谈了次话,他逼着我去找班主任调座位,不让我再跟春玲做同桌了,因为春玲的母亲是得肝炎去世的。他偏执地认为春玲万一也有这个病可能也会传染给我。我当然不同意调座位,可我爸一再恐吓我,强调我要是我被传染上他是不会给我看的。
终于,我还是妥协了,在一个清冷的早晨,我一个人偷偷溜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央求他给我调座位,告诉他我不能跟春玲再做同桌了。严厉的班主任追问我原因,我却无法说出口,低着头站在那里难过地要哭出来,春玲是我的好朋友啊,我很喜欢她,为什么不能做同桌了呢。后来班主任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调走了春玲,换来温柔的伟伟给我做同桌。
凭心而说,伟伟根本不像是农村里的孩子,她长得很白净、细腻,虽然生就了一双肉泡眼,却很可爱甜美,整个人的气质非常的婉约清秀,而且永远穿得整洁、美丽,说话也很温柔,就像一个小公主。
我很喜欢伟伟,但让我一直很难过的是,我感觉自己和伟伟好像永远隔着一层玻璃一样,我努力想靠近她,她却永远对我保持着礼貌与克制,也就是所谓的不走心吧。比如说她对从前的同桌小娜,总是有说有笑、活泼轻快,可面对我时却是另一幅疏离的面孔,好像在端着自己、保持着距离。可我太喜欢伟伟了,即便这样,也一直幸福地跟她做着同桌。
我和伟伟、小娜、方圆儿都是从一年级开始熟络起来的。方圆儿和伟伟是一个村子里的。方圆儿长得也很白,像个洋娃娃一样,我们俩是一年级的同桌,平时关系很要好。我还记得有一次课间,我和方圆儿一时兴起也跑到讲台上玩起了粉笔头儿,可是被同学偷偷告到老师那儿去了,于是两个人便被严厉的班主任撵到教室门口罚站。
对于第一次被罚站,我和方圆儿这两个“好学生”均觉得无法接受,打心眼儿里觉得太丢人了,于是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和鼻涕哗啦啦流,边哭边干呕,几乎都要哭晕过去,以至于竟吓到了久经世事的班主任,她只好匆匆结束了这次惩戒,哄着我和方圆儿回了教室。
我和方圆儿另一次的“合哭”是因为牙。每到下课的时候,大家都很喜欢在教室里外追着打闹,当时正巧我和方圆儿一个要进教室一个要出教室,于是两个人便在教室门口猛地撞在了一起,因为方圆儿个头比我矮一些,我的门牙便直接磕在了她的脑门儿上,于是方圆儿捂着额头,我捂着血流不止的嘴,俩人对着号泣了起来。
我还记得自己自己嘴里一直往外涌的甜咸味儿的血流,还担心着门牙会不会被撞歪,于是哭个不止,老师只好从临班喊来了我哥,让他将我带走找大夫去。说到这事儿不得不岔开一下,当时我哥竟然没有领着我回家,而是把我带到了学校旁边的大水坑边,让我蹲在坑边就着里面的水“清洗”流血的门牙。可是哥哥,那是村里的鸭群最喜欢的水塘啊……
和伟伟、方圆比,我和小娜的友谊持续的时间最长,我们俩自从一年级相识,一直到高中都在同班或同校,缘分不可谓不深。小娜从前是个非常内向、文静的女生。我们俩在一起玩一天,都可以不说话,即便两个人一起守着电视看一天都不会厌烦。
当然,小娜最好的朋友也是别人,她叫田田。小娜和田田做过很长时间的同桌,二人脾性更相投,几乎无话不谈,是即便沉默彼此也都很快乐的那种境界的友情。
我当然嫉妒田田,又因为田田说话有点嗲,所以我总是带头指出她的“毛病”,“帮”她纠正。后来田田说话倒是不嗲了,而我竟然无意识地嗲了起来,为此从小到大没少被父母吵。不过那时的小娜实在是太内向了,下了课也总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而我为了陪她,很多次甚至放弃了跟伙伴们出去跳皮筋、砸沙包的活动。直到高中,小娜还是很腼腆,但她默默的倾听确实一次次宽慰了崩溃边缘的我。
那几年我跟母亲的关系糟透了。她很憎恶我,经常用很恶毒与肮脏的话辱骂我,以及家常便饭般的冷暴力,使我受到的心灵虐待不可谓不深,这种伤害甚至延续到现在,让我很难彻底原谅她。而小娜就是我的倾诉对象。
有时候痛苦、委屈得受不了了,我就会去找她,两个人仰躺在她房间里的那张大木床上,一起望着天花板,一个人哭泣、倾诉,一个人倾听、给予无言的安慰……
凤玲也是我的一个拯救者。她比我高了一个年级,因为我们都常和玉凤玩儿的缘故,两个人也慢慢熟悉了起来。在我最痛苦的五年级,被母亲精神折磨得要疯掉的边缘,是凤玲无心拯救了我。
那时她已经上了初一,每次回家过周末都会给我讲讲她在中学的新生活,用欢快的心情在我的面前展开了一个光明与多彩的画卷。正是这对不远未来的希望,一次次支撑了我,让我在痛苦的家庭生活里熬到了中学。
我还记得那个下午,我和凤玲在田间的小路上慢悠悠地散步,夕阳拖长了我们的身影,她兴奋地给丧气的我讲自己在中学的趣事,而我愁云密布的脸也慢慢舒展了开来。
因为母亲的苛刻,我在二年级的时候和胖胖走得也很近。胖胖并不胖,但这就是他的名字。胖胖是个温柔又腼腆的小男孩儿,所以常被大家欺负,包括我。
有一段时间老师安排我和胖胖做了同桌,对于这个老实乖巧的同桌,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直到盛夏到了,我常常渴得嗓子冒烟,因为母亲不给我零花钱,而我又没有带水的容器。所以每当渴得受不了的时候,我就会和胖胖做交易——胖胖的叔叔在学校门口摆摊卖零食饮料,所以他不愁水喝。
为了能解渴,我常常会拿出自己的文具跟胖胖做“交易”:“胖胖你看,我这支笔几乎还是全新的,至少能值两毛钱呢,够跟你换袋冰水吧……”而胖胖总会温柔地答应我,然后跑到校门口叔叔的摊位前给我拿回来一袋冰水儿。哦,胖胖!
然而我却对胖胖心中有愧,因为我曾经为了保护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回到我和莹莹被玄宗欺负的小时候,为了讨好这个“小泼皮”,我告诉了他一个关于胖胖的“秘密”——胖胖的身体有点隐疾。这本是胖胖深藏的痛苦,是他的家庭苦苦保护他的秘密,我却在听说后学给了那个坏蛋,以期换取自己一时的安宁。
我不知道胖胖那时候受到了何等流言的折磨,我只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无法原谅那个自己。对不起,美好的胖胖。
胖胖总是愿意跟我“换”冰水和零食,宋冰却经常送给我笔和本子。宋冰的大娘是我们学校的老师,经常会给宋冰带回家很多笔和本子,而宋冰总会时不时地分给我一些。
有时我们两个一起放学,遇到了我爸和他大娘,他们都会很欣赏宋冰对我好的举动,一再叮嘱宋冰在学校里要多照顾我、保护我。那时候,年幼的我甚至觉得自己以后会嫁给好看的宋冰,因为他对我太好了,我也很喜欢他。
我还记得有一段时间,我寄宿在跟宋冰同村的姑奶奶家,每天晚上我和宋冰、宋鹏、宋康、宋宁、小敏、轩轩他们都会在村里玩游戏到很晚,在一个扮瓦罐儿的游戏中,宋冰总是会不幸抽到“尿罐儿”的名号,所以总会被我们一再嘲笑,并给他起了“尿罐儿”的外号。
很久以后我回忆起来这件事时心里总是会感觉很惭愧,我甚至可以想象,那个站在月光下白净小男孩听到此起彼伏的“尿罐”和笑声时,心里一定很受伤。十几年过去了,我并没有嫁给宋鹏,而且在上了中学后便和他失去了联系,听说他在高三毕业后就奉子成婚了。不久之前再见面时,我发现他更高了,只是与他身边紧跟的娇俏媳妇儿相比,他真的黑了很多。
彭伟也曾是我很好的男性朋友,至少在学前班时是这样。那时候他还是个衣着整洁的高个子男孩儿。因为我们俩的学习成绩都很好,有一次两个人就同时被选为学校代表去参加乡里组织的竞赛了。
我还记得,在那个大雾茫茫的春日早晨,我和彭伟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分享着他从书包里拿出来的那个酸甜的黄橘子,和被选中的骄傲,心里都美滋滋的。只是后来长大了些后,我们就不再在一起玩了,他好像也变得邋遢了起来,经常吸溜着鼻涕,学习也落后了下去。
再听说彭伟的消息是在几年前,是大人们闲聊时提到了他。据说因为父亲早早去世的原因,彭伟很难在本地找到媳妇,好不容易花了巨额礼金终于娶到了一个,那女人在下婚车前却又任性索要了好几万的下车礼,狠狠地为难了一把彭伟……我听到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人生怎么对彭伟这么冷酷啊。
晴晴也是我的好朋友,在五年级的时候,她留级跟我们一届了,当时我们两个人隔了一条窄窄的过道,我和伟伟一桌,她和妞妞一桌。晴晴长得很好看,五官端正,气质贤淑。又因为她是我们第一组的小组长,所以对我们有诸多照顾,比如帮我们检查作业、组织我们打扫卫生。
晴晴发育得比较早,那时候就开始穿裹胸了。我还记得有一天灿烂的晚阳通过教室前门斜照在晴晴身上的样子,她的头发和脸上都被加了层柔光,阳光还照穿了她亮丽的鹅黄色雪纺上衣,显出她白色裹胸的圆润曲线,那大概就是早来的青春吧。
04
到了中学后,我的朋友少了很多。复杂的环境,躁动的青春,使得我应接不暇,甚至几乎抑郁。我记得那时我和采访是最好的朋友,还有刘趣、严平、季娟、苗苗、春夏。而刘趣和严平是我初中生活中的水与火,曾经温柔、温暖过,也曾泛滥、烧灼过。
我和刘趣是七年级“好”上的。最初我在重点班3班,她在留级班5班。到了下学期的时候,由于政策不允许再设立重点班、普通班,七年级遭到了拆解、重新分班,刘趣就是这样被分到了我们班。
在那段乱糟糟的时间,我们两人很快建立起了友谊。因为分班后她的床位也没有了,而我的同床当时刚好也转走了,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喊住了走投无路的刘趣,邀请她“上了我的床”,从此我们俩就成为了大半个初中时代的床友。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我们中学当年恶劣的住宿情况。那时我们女生宿舍被单设在一个院门昼夜均大开的老院子里,舍房是学校建校初的三间老教室。
每间宿舍都被数棵巨树荫蔽住了,所以室内常年潮湿不已,加上每个房屋都被塞满两排上下铺,两个人睡一床或五个人睡两床,二百多人挤在一间破旧的老屋内,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住宿体验糟糕透顶。以至于当年有人得了疥疮后,疾病便大肆传播开来,使得当时宿舍里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被传染上了那恶疾。
至于用水,院子里只有一个水槽,安有三个水龙头,供三个年级的五六百个女生使用,每到早晚洗漱之际,水龙头边便围满了学生,热闹不已,像是粘满了蚂蚁的糖果。而处在院子边角上的唯一的一个女厕所则是常年粪尿横流,即便垫上很多块砖头也很难下脚。
最让人苦恼的是女生宿舍院里并没有管理人员,除了每晚熄灯后各班老师打着手电在外巡逻一圈后,便再无人来管这个处在村边的女生院子。所以便常有校内外的“混混儿”在半夜堂而皇之奔入院内或从村子里翻墙进入,在各宿舍门外大吵大叫,喊“心仪”的女孩子们出来,甚至大肆狠踹宿舍的破门。
我记得在整个七年级下学期,我很少不被半夜吵醒。甚至有一次我在吵闹声中醒来后听到上铺有男孩子说话的声音,原来他们终究踹开了宿舍门、爬到了自己喜欢的女生床上,让我再难入睡,便和刘趣聊起天来直到起床铃响。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猖狂,因为压根就没人管。按理说女生宿舍院子的前后都是教师安置房,他们不会听不到那热闹的喧嚣和呼喊,然而并没有人起床来制止。有一次我们宿舍的女孩子们被闹够了,半屋子人一起起床去找校长和老师,可是我们敲了很长时间的门,乃至绝望和愤怒的呼喊,得到的却都是黑夜和沉默的回应……这种事情直到我们上初三后才好了一些。
就是在这混乱的住宿时代里,我和刘趣每晚睡在靠近门的下铺,一起害怕和激动,一起半夜起来咒骂和顶门,一起熬着黑眼圈聊天、犯瞌睡,一起升入了初二,然后遇到了严平。严平是留级生,头发又直又长,长得细嫩白净,一双丹凤眼含雨带风,鼻子和嘴巴都小巧秀气,像是从古画里走出的小家碧玉的姑娘。
一开始大家对她印象挺好的,看她柔柔弱弱的,也很贤淑,可是越往后,女生们对她的反感越强烈。直到初三时她几乎被班里所有的女生孤立了起来。而她在与自己的同桌闹矛盾后,竟请求老师把自己安排为我的同桌,也许,当年我是她最后的选择吧。可是我当时也有自己很喜欢的同桌,而且我受大家的影响对她也有一些抵触情绪。也正是由于我心性这样的不坚定,才使得自己最后被夹在她和刘趣之间,抑郁无比。
我喜欢刘趣这个好朋友,更何况我们还是同床,可是刘趣却很反感严平,认为她很“作”。如此说来说去,使得我也很反感严平。可严平又是我的同桌,她总是用自己的柔弱与委屈激起我的同情与愧疚,让我处在矛盾的心境中。
让我最难理解的是,当我和刘趣闹矛盾后,向严平吐槽了刘趣几句,这些话却在日后被刘趣学给了我。于是我知道了,在我和刘趣之间,她在煽风点火甚至挑拨离间。最后,我和刘趣终于越走越远了,刘趣在又一次和我闹矛盾后,搬去和别人同床了,我的床位只剩了我自己,宽敞了许多,却也孤独了许多。
可能用现在的话来说,严平的行径有些“绿茶婊”的嫌疑,可是,当时的我又何尝没有错呢?夹在两个把我当好朋友的人中间,我却因为自己的幼稚和任性,辜负了她们的期待。最后所有的混沌与痛苦不就是我自己作来的吗?
在初中苦恼的那些年里,让我最难忘的是苗苗。苗苗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当然这故事说的是她的身世。苗苗幼时父亲早逝,母亲带走了所有家产,把她留给了爷爷奶奶。后来跟他们祖孙一起生活的还有苗苗残疾的叔叔和憨傻的婶子。这日子毕竟不好过。而苗苗在奶奶的影响下特别恨自己的母亲,即便母亲改嫁又生了孩子后,想对苗苗做些补偿,她却提着一颗矛盾的心努力想去维持对母亲的恨意。
我去过苗苗家。那时候我们流行到好朋友的家里去做客、住上一晚或几天。我去苗苗家的时候,她的爷爷奶奶热情招待了我,还专门给我做了一条鱼吃,很好吃。那天晚上我和苗苗睡在她那舒适的大床上,很温暖。
苗苗也是留级生,她在七年级时是一班的学生。当时她的班主任韩老师也许是真的出于爱心,高调地关注苗苗、资助苗苗,一直到很多年后苗苗结婚了,还派自己的儿子去参加婚礼,为她祝贺。
苗苗的经历很坎坷,但她却有一颗赤诚之心,为人也很正直。虽然因为她与老师们走得近,让很多女生当成老师的“眼线”而被排斥,她却一直努力地做好自我,阳光又坚强。我这样看苗苗,还是因为我们在八年级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同桌。苗苗始终待我如长姐,温柔又很有耐心,且经常在学习上帮助我,我无法不感念苗苗。一直到高三我们还有联系,经常互相开导。
说来让我惭愧的是,高三时有男生苦追苗苗,苗苗很为难时来找我商量,我却用最世俗的话教她:“现在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以学习为重……”劝苗苗拒绝他。后来苗苗考上了三本又远嫁他乡,我觉得自己很对不住苗苗,无知的我怕是毁了苗苗的一段好姻缘。唉,命运真是难以捉摸。
季娟是我初三下学期的好朋友,我们两人常常走在盛夏的阳光里一起去买冰糕,在夜晚的操场上一起唱着歌散步,甚至在毕业的时候她送了我很多自己亲手叠的千纸鹤和星星,并会偶尔打电话联系我。我们的感情确如歌里唱的、书里写的一样,是最简单、美好的友谊,可是又很短暂,因为高中以后我们就失联了,直到现在。然而这段美好的记忆我却会一直保留下去。
贾晴是我初三时的前桌,在我离中考只剩三个月却还没入化学的门儿时,是她一次次耐心地为我讲解,帮我开了这窍,使得我最终以几乎满分的化学成绩顺利完成了中考。贾晴,最可爱阳光的贾晴,谢谢你。
值得一提的是,贾晴的姐姐就在我们隔壁班,因为住在同一个宿舍里,所以我们经常会看到贾晴被自己高冷的姐姐狠怼。她们俩正是演绎了所有姐妹之间“相爱相杀”的矛盾感情。
贾丹和春夏是好朋友,春夏在初一的时候也是我的好朋友。她的英语听力很棒,英语成绩也很好,经常受到英语老师赵春兰的表扬。而我因为英语入门儿慢,经常因为单词默写错误被赵春兰用竹条子抽手心,钻心的疼痛和青春期的自尊使得我一度向家里闹着要退学。所以我在春夏面前是有些自卑的。而且春夏还颇具王熙凤的气派,精明、自信又泼辣,不止老师们宠她,很多男生也为她的魅力所着迷。
初三的时候,一个复读的学长不知用什么方式追到了我们的春夏,让大家都十分为她担心。恋爱后的春夏说话走路都变了,洋溢着小女人般的娇媚和愉悦,自然更是遭到了无数的议论与侧目。而我更是以担忧的心态在她的毕业留言薄上写下了令她伤心的话,大意就是“你变了,我很难过”,春夏看了更是难过。
也许她不理解为什么,大家为什么不能接受她的“早恋”,她和男朋友两个人很好啊,而且并没有影响学习。也许都是万恶的“早恋危害论”荼毒了我们这些人,让我们怀着羡慕又嫉妒的心情,以言语为利器,去发泄自己的人性之恶吧。
采访是我多年的好友,一直到现在,我们也是平常少联系,一说起来却停不下来。因为刚上初中时我们俩都欠发育,瘦小无比,所以自然是班级第一二排的常客,而且两人为人处世上又都是一根筋,所以慢慢就熟了起来。
采访家离学校很远,位置偏僻不说,路途还很坎坷,要穿过羊肠小道,以及翻沟过河,能出来上学很不容易。我也去过她家一趟,所以自然清楚。值得一提的是,采访的妈妈却很有见识,后来正是她带着采访的弟弟妹妹大胆走出村庄,在县重点高中的村子里租了半套房子住,自己打工供两个孩子在县里读书。
采访第一年高考只考了个大专,当时打电话问我,我竟然希望她去读大专,然后走专升本的路。还好采访没有听我的,回了学校复读,第二年以距一本一分之差的成绩去了大连的一个好二本,还修了双学位,道路越走越宽。而我当年为考砸的成绩妥协了,上了二本被调剂到广告学,又因为自己三跨考研不够努力,将自己带进了深沟里,如今求学无望,事业也是惨淡一片。哎,愧对自己,也愧对旧友。
05
到了高中后,我的压力越来越大,人际关系也处理得一塌糊涂,所以只有朋友寥寥,却也没能维持得住,和她们离散在命运的大海里。
这其中,我最对不住的是高一的同桌刘佳慧。佳慧比我小数月,行事却稳重许多,一直对我忍让有加,且在下学期一直帮我恶补物理,使得考过26分的我能以及格的分数结束高一。可我却神经质无比,总是对她耍小性子,每每回忆起这样的过去,我都恨不得穿越回去狠狠扇自己几耳光为佳慧出气。
佳慧总是会原谅我,直到我高三时她还专门跑到我们班找我,为我庆生。那个生日的,我和佳慧、小娜一起吃了顿平淡的午饭,让我感动地无以复加,因为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来为我过生日。
高二的时候,刘可和若瑾给了我很多温柔。那时候我的成绩倒退地很厉害,虽然在升高二时考入了文科重点班,却不思进取,一度班级按成绩挑座位时,我竟是那最后剩下的几个人之一。于是在剩下的第二排角落与第一排中间这两个位子里,我赌气坐在了第一排,就在老师的讲桌下。这种屈辱激地我逼着自己去正视自我、进取努力。
之后在憨厚可爱的刘可同学的陪伴下,我的成绩以巨大的速度往上提,在考到年级第70名的时候,我是面无表情地从墙上贴的成绩表前走过的,内心却在一瞬间笑成了花;最终,我是以年级第20名的成绩结束了在高二的激荡岁月。
我还记得,我跟刘可两个人在夏日的午后一起趴在课桌上午睡,班级静悄悄,耳边只有彼此均匀的呼吸声。在晚自习时,我们两个人坐在放倒的板凳上,躲着讲台上的政治老师,一起趴在课桌下偷吃西红柿……刘可真是个可爱的同桌啊。上了高三后,白白胖胖留着短发的刘可同学就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俩再也见不到了。
若瑾同学如今变了很多,从前她寡言少语、非常朴素,现在却嫣然成了一个才华横溢、性格开朗的白高美,在朋友圈看她俏皮逗趣的话语常常让人忍俊不禁。这让我想起了当年那个在深夜里向我们信誓旦旦地表示日后一定会出家的愤青妹子。时光真是一瓶魔药,它敛去了若瑾内心的愤懑,使她成了一朵热烈享受生命的向日葵。
高三时我最对不起的同学就是欢欢了,那时我游走在精神崩溃的边缘,甚至有一次跑到了高一的宿舍楼顶想投身楼下的水泥地,还好当时楼顶的门锁着,还好欢欢放心不下去寻我了。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一定是程度非常严重的抑郁症了。
也因此胡青最终在高考前与我断绝了关系,那天下晚自习回到宿舍,我发现她的床铺空了,而若瑾受她之托向我传话,说胡青再也受不了我了,让我不要再去找她了。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生气愤怒后,却理解了她。日日忍受我,得有多难熬,何况她自己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也很焦虑。
高考后 ,我们两个人竟被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专业录取,宿舍也离得很近,后来我们也是一起到大学报到的。在那之后的岁月里,她待我如初,努力维持着我们的友谊,给了我很多安慰与帮助。只是,我始终觉得亏欠于她。
高三,是我人生中最黑暗与绝望的日子。可是没有人懂我的抑郁症,我把自己活埋在痛苦的淤泥里。
我背负着父亲重如山的期望——“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再努努力,看能考上北大不”“千万争气,咱们家都靠你了”……一向乖乖女的我,把向来就很专制的父亲的殷殷希望,当成了自己不可违抗的圣谕;我头脑中日日浮现的也都是坐在打火机厂忍受着眼睛不适辛苦工作的母亲,是撩起裤脚让我看被电焊灼伤的小腿的父亲……这让我觉得整个家族的命运都系在了我的身上,我看不到未来的光明,后来终于被压垮了。
家徒四壁、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为父争光,贫穷将父亲逼得痛苦难耐,他却将解脱痛苦的希望压在了我的肩上。可以说,我高三有多痛苦,在之后的四五年里就有多恨我的父亲。
我很难想象一直在我身边的欢欢过得是怎样的日子,面对这样奇怪、压抑的同桌,她得有多郁闷、多可怜。可她竟然还一直陪着我,哪怕我要从第四排正中间的好位子挪到第二排角落里的“安全地带”,她也迁就我,一直都在我身边照料我。
我记得寒冬腊月里有一次下过晚自习后我走得晚了,被人恶意锁在了冰冷的教室里,是折回学校拿手机的欢欢发现了我,然后跑了很远去男生宿舍找班长拿钥匙,从而解救了我。在我痛苦难耐大发脾气的时候,也是无可奈何的欢欢用手机拍下了我生气的“丑照”,哄着我:“看你生气的样子多难看”,让我哭笑不得,冷静了下来……
就这样,大个子欢欢陪着我走完了高三。虽然现在我们不联系了,但看着朋友圈里她的蜕变和点滴生活记录,我真的很为她开心。我也不会去打扰她了,就这样默默看着她、默默祝福她吧。
还有坐在我前面的若楠同学,是她用直白的话语一次次惊醒了我,让我冷静下来审视自己。以及我那些33班的同学们,他们没有撵走我这么一个可恶的人,忍让着我,为我在年级里取得的进步和荣誉而真心高兴,为我在毕业前班会上的歌唱而鼓掌喝彩,在最后还把我拉入班级群里真诚邀请我参加同学聚会……而我永远无法原谅当年的自己,永远无法在他们面前抬起头来。我知道,当年我的抑郁症,伤害的不止是我自己,还有我的同学、朋友们。
悠悠也是我的好朋友,在高三同寝的日子里,她一直耐心倾听我的痛苦,柔声开导我。温柔的悠悠就像是夜空中的一颗小星星,虽然微弱,却尽力照耀我。当然这微弱不是因为那星光太淡,而是那夜幕的极广阔。
我还记得在高考最后一场结束后,我是冲出的学校,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去照相馆里取我们俩的合照。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也常梦见悠悠,那梦境是在漆黑的夜晚,我走在空阔又安静的巷道,安心地与温柔的悠悠告别。
06
大学后我变得更宅了,亚茹和亚楠是我不多的好朋友之二。大学四年里,我和二亚同班、同寝室,度过了最美好的青春时光。
亚茹是我们宿舍的老大,性格十分开朗,而且特别细心、感性,总是尽量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感受。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想起来竟然感觉特别幸福。被人照顾着多开心,不是吗?
当然,我们俩也闹过矛盾。那次我和亚茹因为一点小事吵了一大架,我特别生气,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一个人蹲在阳台上委屈地痛苦流涕,心里特别恨她。可是一会儿她过来抹着泪跟我道歉后,我立马又原谅她了。当她说会像照顾自己亲妹妹一样照顾我,我就再也不生她的气了。
我记得有两三年的时间里,总是我和亚茹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因为寝室的另四个人早已组成了两个铁杆小队,剩下的我们两个只好搭伴儿过了。
现在我还能想起来亚茹爽朗的笑声。爱睡又爱笑的亚茹哟,祝你一切安好。
而亚楠,则为人十分温柔、乖巧,是个很善良、勤劳的小女孩儿,像极了故事里的田螺姑娘,是我们宿舍的大宝。我很喜欢亚楠,一直很想与她亲近,可是同寝的另一个女生却“霸占”了亚楠,时刻粘着她,让我难以对亚楠“下手”,以至于我什么时候得空与亚楠玩上一会儿,都会有一种当“小三”的莫名诡异感。这样的情况持续到大四考研后。
考研一结束我就收拾了行李跟亚楠“私奔”了,跑到她的老家,在山坡里的一所乡村幼儿园实习去了。在那之后的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吃在亚楠家住在亚楠家,而且胃口还特别好,饭量很大,实在汗颜。
亚楠很好,亚楠的爸妈也很可爱,他们和睦的家庭让我十分羡慕。可是期间因为我在课间没有尽到看管责任,使得一个小男孩儿在奔跑追逐的时候眉毛磕到了石阶上,血流不止。后来那孩子的奶奶找到了学校,是亚楠的爸妈买了东西平息了这件事,对于这件事我一直十分内疚,对不住老张家。
那段日子里,平常到了星期天的时候,我和亚楠、彤彤、艳红就会爬到田野坡上,一路大喊大叫,拍上许多照片。辽阔的原野离苍天是那么的近,有时候你会看见一棵挺拔的树孤独地挺立在地平线上,守护着一大片孤独。我想,这样的土地一定培育出了很多感性的人和生活的艺术家。
再后来我考研一再失败,心灰意冷、蹉跎岁月,亚楠竟然也来到了这个城市,找了工作租了房子,还时不时联系我,和我一起聊聊天吃吃饭。眼看着我逐渐沉沦,她不只鼓励我,还义正言辞劝我经济要独立起来……
去年过年的时候,亚楠在老家相成了一门亲事,迅速订了婚,再回来上班后就被那男生和其家庭不停地催婚,为此亚楠哭了许多场。婚姻来的太快,她甚至还没有细细品尝恋爱。我不知道该怎样劝她,只是告诉她如果现在接受不了结婚,就要直接告诉那男生把时间往后推嘛。可她总是不能做那个让别人有丝毫为难的人,最后硬着头皮辞了职回家结婚去了。
而我是亚楠的伴娘之一,在她结婚的前一天,我搭车周周转转赶了几百里路去了她的老家,然后默默地陪她收拾嫁妆、早起化妆、穿上婚纱、坐进婚车,最后看着她在一个简陋的饭店里举行了一个基本周正的婚礼。我希望她真的情愿了吧。
在喜宴吃到一半多的时候,我在网上订的顺风车就到饭店楼下了。无可奈何的我只好向亚楠夫妇匆匆告了别,他们却执意将我送到了车上,在车门打开前亚楠突然感叹了一句:“这可能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听到后,内心突然翻起了苦涩的巨浪,忍着难过上了车,告别了车窗外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
坐在车里时我还在想,是啊,从此我们就散落在天涯海角了,两个人这一辈子相聚的缘分可能真的就到头儿了。还想什么来世呢?即便有来世,哪能再见到呢?就算能相遇,却也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了。
也许,这一世的缘分就是那千万世轮回中唯一的一次相遇,难怪此生缘贵呢。这些离散天涯的朋友啊,我想我是会在心底永远将他们珍藏的。
(现在的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么些年我好像真的被生活打磨得变了形,最可怕的一点就是我终于失去了信任别人的能力,我好像不敢交朋友了,我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一个人了,许多话和事也只敢在心底讲给自己听了,越来越孤独了。)
![](https://img.haomeiwen.com/i6780372/e841a926d340c78b.jpg)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