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1997年,我上初一,在城南一座桥头,母亲开了一家大牌档餐馆。店铺就在城乡中转站人流量最大的交汇处。
按照今天的时髦话来说,母亲就是大牌档创始人,外婆全负责采购,外公负责每天营业开店晚上打烊收拾工作。舅舅姨父们分别兼任厨师、配送,他们各自都在单位上班,只是岗位不一样,上班时间不同,这样分配工作就灵活很多。二舅负责兼职厨师,另外还聘请了一位全职厨师。而母亲就是全局调动兼业务外联工作。而我呢,就在放学回来和周末兼职端盘子,收银还有外卖打包工作。
全家齐上阵,每个人都尽心尽责,前厅后厨默契配合。而我更喜欢在后厨看师傅们的日常,不管是配菜切菜,还是在做镇店大菜,又或者小炒,看得不亦乐乎。有时候边看边请教。朴实的常见的食材,在师傅手里不出一会功夫就变成了色香味俱全的民间“艺术品”。有些需要刀法的讲究才能煮出那个味,有些需要火候分配,有些则需要更多繁杂工序。在师傅看来,每一步都讲究一种仪式感。看他们在切配炒的过程,不亚于一次视觉嗅觉的奇妙旅行。
而二舅对下厨这件事的执迷,让我记忆犹新。按照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手艺人的坚持与热爱。他的几个好友发小都是城里头牌主厨,他们在一起聚餐,都是一次民间高手的对谈。
二舅的工作是基层技术员,业余爱好就是下厨房。有一次二舅说,闭上眼睛睡不着的时候,脑海里都是研究食材搭配与烹炒,只要给他吃过的,基本都能研究破解,并且有自己的味道。
记得当时外卖的镇店招牌菜是扣肉饭,堂食小炒是猪肚爆酸笋……
二舅出品的扣肉,是我至今对这道菜的全部理解,包括后来工作,接触了桂林的荔浦芋头扣肉和广东的梅菜扣肉,有了对比,才知道原来打底的猪肉的做法都是一样,只是后面的配菜酱料上不同。
入口的咸鲜,得益于卤汁配比和煮制时间,而本来被炸得鲜脆的猪皮,在卤汁熬住过程,又软化且入味。
不同地方的扣肉,都加入了当地的特色食材,而我们做的扣肉,加入了梅菜,是我们那里的一种本地方法腌制的,又有别于广东梅菜。题外话,后来,在桂林吃到的桂林米粉里面的锅烧,应该就是扣肉的第一道工序,炸扣肉吧。只不过锅烧就是止步于此,炸好的扣肉直接现切了用。
还有一道猪肚爆酸笋也是一绝。
酸笋就是广西柳州的螺蛳粉里面的酸笋,这种酸笋好比榴莲,味道不是谁都能够接受,可是一旦喜欢,就是少放一点,都要过来投诉。至今我还不太知道,怎么样能把猪肚爆炒得那么脆嫩爽口,同时酸笋跟油经过大火高温急炒后原来比较呛鼻的酸味瞬间温和许多,再融入爽脆的猪肚,配上一杯啤酒,妥妥的西南小城版深夜食堂。而我们小孩子,光是这一道菜,就能吃上三碗米饭。
就这么耳睹目染三年,到了初三下半学期,大家都在紧张备战中考。我每天中午放学回到店里,就自己琢磨做馒头包子,用店里的面粉鸡蛋酵母,按照在报纸杂志的菜谱专栏记下来的方子做,一个从没吃过正宗北方面食,也没有见过怎么做面食的孩子,做起面食结果可想而知。
外婆看着我连续做了一个星期,搞砸了多少鸡蛋面粉,着急地跟我母亲告状。这个还是其次,主要是看这么浪费时间耽误学习,眼看还有几个月就要中考了。
说真的,那时候我是认真的想过去读厨师学校,家里人说女孩子下厨房这个职业太累了,不建议。还是考高中好。最后只能作罢,认真复习。
以至于后来这个拜师学厨的念想一直不断,但是一直对高手在民间这个执念抛不开,身边的高手都是我的最好的老师。从他们那里学会了生活经验带来的烹饪方法。
都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这么二十年过去了,现在家里的厨房就是我的自留地,下厨也是最减压的方式。随着对食材的理解,对自己身体状况的觉知以及成长中家庭的餐食启蒙,现在一日三餐,一蔬一食都能信手拈来,别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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