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雁
五
连姿接到东方一博信的时候是在来年的那个春天。
那时东方一博已被在县里某局当二把手的父亲安排在了县工商局上班。连姿不知道东方一博为什么突然放弃了考大学而去参加工作?也许他有难言的苦衷,连姿记得她还他胶鞋时,东方一博眼里流露出不得已的神情。
听黎香说,东方一博的女朋友,是他父亲顶头上司的女儿,也许东方和他女朋友是一场政治联姻吧。
连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拆开了东方一博给她的信。
字迹很清秀,上面有一首让连姿看罢脸红的诗 。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信封里面还夹有一张明信片,是两朵并蒂莲花,下面是碧绿的荷叶,荷叶上活动着晶莹的水珠。
连姿看着明信片,她的心砰砰乱跳,她拿着那张名信片就好像做了偷东西的贼一样,她唯恐班上的同学会看见。
连姿慌忙把信装进口袋里,那张明信片还没来得及装起来,章平来到了连姿跟前,一眼瞧见了那两朵并蒂莲花,那双痴迷的小眼睛里藏满了羡慕和嫉妒。连姿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这致命的尴尬。
后来随着连姿信件的增多,班上的女孩子都对连姿投去异样的目光,那目光似一把刀利剑直刺连姿的心脏,连姿感到好无奈。
连姿的反常和学习成绩的下降还是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一天班主任卢老师把连姿叫到了办公室,班主任的谆谆教诲在连姿耳边响起,只是连姿都不知道班主任到底再讲什么,她的心扑通得如同揣了一只兔子。
经过几个月的拼命挑战,连姿还是按部就班的参加完了高考。考试结束后,她很失落,失落得像是生了一场病。
暑假期间她一直在盼望东方一博的来信,可她没有盼来。也许她现在在家里,东方一博没办法给她寄信,连姿这样想。
整个暑假都过去了,连姿既没有盼来通知书也没有盼来东方一博的来信。只是有一个令连姿失望的消息,东方一博结婚了,和他父亲上司的女儿结的婚。
结婚的前几天她收到了东方的分手信,他信上说:他母亲说他年龄不小了,要他和他订婚的对象结婚。东方一博抗议过,他母亲说,你要是不愿意这门亲事,你父亲怎么办?你父亲可是在人家手下混的人物。你要是执意要找也得找个有工作的,不然他们的老脸往哪搁?
连姿没有工作,又高考落了榜。连姿拿什么去拯救自己。连姿明白了东方一博的苦衷。
这样也好,连姿总算解脱了,心中没有了杂念,她倒感到一身轻松。不过连姿不想再去读书。
她的一个远房表姐在南方打工,她想去那里找个活干。
六
连姿坐上了南下的列车。 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形单影只的路上。
她的心情很沉重,她拉着行李箱看着街上行走匆匆的路人。她不知道她的未来是个什么样子,不过既然出来了,就一定要活出个名堂,不然她于心不安。
她去厂里找表姐,表姐也是打工的,在这个一线城市混了好几年。表姐说,现在厂里不收人,得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要是有辞工的,连姿就可以顶上去。要是没有辞工的连姿就面临找不到工作的困境。
表姐还不错,一直供连姿吃住,连姿要是再找不到工作就面临着回家,连姿不想回家,她既然出来了,哪怕秃噜一身皮她也要活出个人样来。
表姐去上班了,连姿出去继续找工作,她走在幽静的林荫道上,林荫道西边就是个广场。广场很干净,周边用木箱围装的花花草草,一片青翠盎然的样子。
广场里面有好多家商铺、超市和小吃店。连姿看着一家又一家的商铺,看上面的招聘广告。后来她看到了一个中介公司,说是有个饮料公司要招贴标签的工人,临时的,一天五十块钱。连姿在中介公司登记了个人信息,为了生存连姿觉得是火坑她也要跳。
晚上六点半,表姐下了班,为了庆贺一下自己找到工作,连姿请表姐吃了一顿麻辣香锅,川味的麻辣香锅吃得连姿泪流满面,不知是辣的,还是伤心。
表姐劝她别难过,出门在外都是这个样子,习惯了就好了。不知为什么连姿想到过去就难过,她觉得她本来应该有个美好前程,只可惜前程却毁在高考的一瞬间。
早饭后,连姿坐上了去往饮料厂的五菱面包车,面包车上有十来个人,她们都是来自不同的省份和地区,她们委屈地拥挤在一起,彼此也不说话显得既很陌生,又很神圣,那种神圣就像去战场执行某种任务。
坐在车上七拐八拐之后,连姿已辨不出东西南北,反正自己什么时候都是路盲,她不必知道车开到了哪里,她觉得现在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尸走肉,她要去干活,干活养活自己。
五菱面包车快速穿过黄浦江隧道时,连姿顿时感到身上一阵阴冷。
开面包车的小伙子,三十多岁,十四岁开始闯荡上海滩,现在已娶妻生子,媳妇是上海人,他是安徽人。
车子开到一个院子里,院子很大里很荒凉,好像没人住的样子,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厂,只是一个临倒装饮料的地方。
厂的外围用天蓝色的铁皮阻挡着,看不清对面是施工?还是干什么别的。
连姿跳下车,顿时感到身上有一阵冷风,此时连姿才知道她就在江边,因为她听到了黄浦江里面的帆船传过来的汽笛声。
连姿开始工作了,刚开始是先弄包装箱,两人一组,和她搭档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很壮的样子,干活麻利。连姿和她算是老乡。
她们干了十多个,连姿一看全把箱子粘反了,没办法只能重来。因为是计件,她们已经输给了其它姐妹。其它姐妹已经粘了二十多个了。
连姿是刚下学的学生,怎能和这些常干活的人比,没干几个回合,连姿已累得汗流浃背。 从上午八点,干到晚上八点,除了上午一顿饭休息半个小时外,她们像机器一样在那个阴冷的库房里包装,打箱。手上黑污污的,腰痛得直不起来。那个老乡的头发上已经湿得水淋淋的。
八点半终于做完了当天的活。连姿累得已经麻木,她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不想再起来。 连姿手里捏着发给她的五十元血汗钱心里一阵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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