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有真意

作者: 薛其雱 | 来源:发表于2018-04-05 20:19 被阅读23次

    2018年4月4日 星期三 雨夹雪

    一、飘飘岁月此双燕

    我和海鸥是在大一的史纲课上认识的。那时的我们都还很有结交新朋友的热情。

    那一天她的手机没电了。别后我并没有查找到她留给我的微信号。

    学期过了近一半,我们又偶然成为邻座。很聊得来,便一起吃了晚饭。

    后来我们常坐在一起。共同准备了关于香港的报告,虽然并没有到台上展示。

    秋天,我们骑自行车去香山,没有看到红叶绚烂。我们乘缆车穿过寒冷的空气下山,看到黄昏时微醺的天,天色在十几分钟里变暗,移动的车灯在俯视的目光里璀璨得虚幻。回程我们在西门外吃我那时很喜欢的巫山烤鱼。

    冬天,我们攀登零下十八度的长城,山脚下的积雪比我们柔软,红旗比我们舒展。级级递增的风鞭笞着每一寸外露的肌肤。我独自爬上“好汉石”,她用僵硬的手指为我照了张英姿勃发的相片。在回去的火车上,她让我陪她去南极。我说我没钱。

    春天,我们去法源寺赏丁香花,那时丁香花已经谢了。她说她喜欢那里的宁静。我还记得那天她穿着绿底的碎花连衣裙骑车行在我前面。我当时特意抬头,透过翠绿的树梢看蓝色的天空。我们还乘着风去奶酪魏喝了酸梅汤。

    夏天,我们去听Sophie Zelmani的演唱会。海鸥说她最喜欢《I Can't Change》。我还喜欢《Dreamer》。我们一起去后海,绕着湖水不知疲倦地走,停在古典吉他和小提琴的前面,听完巴赫的《小步舞曲》、听《Memory》、听《轻声细语》,在喧闹的人海里突然遭遇了幽黑的宁静。

    我们还去地坛公园巡礼,去雍和宫拜佛,随着四季流转我们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电影。

    看《无问西东》时,她突然说我们十年之后一起去南极吧。我说好。她是第一个与我约定十年这么久远的人。我不敢肯定十年之后的景况,也许我生计艰难,也许我们早不联络了,也许我们当中已经有人不再了。但愿,十年重见,依旧秀色照清眸。

    学过当代文学的人到北京,大概都会有两个情结——史铁生的地坛和人艺的《茶馆》。我想,还要和海鸥一起去看《茶馆》,我对北京的记忆才能完满。

    我本不该煽情的,想到这些只是觉得不怪我今晚听到她那句话时会不止刹那的失神乃至失落了。


    二、快友之事莫若谈

    这学期,海鸥很忙。我们很久不见了。

    今晚,我们顶着春雪去看《头号玩家》,彼此畅谈。

    1、电影

    我昨晚看了一篇影评,说这部电影最大的看点是对当代前沿的ACG文化、或者说大众流行文化的一种主流的赞颂般的肯定。

    我不认为前沿的ACG文化就是大众流行文化。观影过程中,我注意到的也不是导演对ACG的肯定。哈利迪制造了一个虚拟的世界,他就是绿洲的上帝。现实世界里好像没有国家,拯救世界的五个人分别是白人男孩、白人女孩、黑人女孩、日裔男孩和华裔小男孩,设定很周到。幻想美妙,现实却一团糟。贫民窟依然存在,生活状态奇差无比。人们好像只需要吃喝拉撒睡玩,维持最简单的生命活动,只要在虚拟的世界里快乐就好,不必回归现实,不必努力获取更多生存资料。纯粹大脑里的快乐也能成其为快乐。可是电影还设置了家庭生活的矛盾,人的身体与感官的直接联系,工人与游戏公司之间的强制契约,虽然我觉得警察的出现很突兀,但这些都构成了对现实人生的关注。绿洲周二、周四关闭,也是为了呼吁人们回到现实。世界观人生观很符合常规,结局还不是男主抱得美人归在豪华的房间里拥吻?

    海鸥说这游戏只是创造了一种新的剥削形式。

    所学的专业真的是认识世界的坐标系,影响我们思考问题的方式。海鸥是学经济的,所以她会考虑生产关系、剥削。最近我在学哲学,便会想到上帝、自然社会。

    她说正因此才觉得只学小语种很虚空。

    2、学业

    我说学人文社科很可怕。

    海鸥说大家都太急功近利了,只想着挣钱。

    我说太难了。时代在变,不过几十年,社会偶像从劳动模范变为个人主义奋斗者再变成“富二代”。三十年前最疯迷欧美留学,如今又流行国学复古。如果叫我选择,我当然愿意做一个笃定从容的人。人的选择说起来是自主的,可大部分还是受到自己所处的社会关系的影响。社会的评价体系认为有钱最好,还有不少人需要努力回馈原生家庭,能有多少人迫切的目标不是成为一个相对有钱的人呢?很多时候人们只是被人潮推挤着往前挪动罢了。我们不愿堕入深渊,但我们无法指责别人总是陷在泥潭里。

    我觉得人文社科的可怕在于,我们大部分的理论范畴都只是袭用西方的而已。我们引进别人的理论,一方面不一定适用于本土的情况,一方面总为人后。现在从事文化研究,不读西方现代哲学、后现代哲学、精神分析、文艺理论、普通语言学,入得了门吗?这都是陈词滥调了,但这是我最近读书切实的体会。

    谈及未来的规划,我们坚定之中带着不确信,达成的共识是——“虽未量岁功,即事多所欣。”

    3、为人

    我跟海鸥说我不太喜欢“典型”的“女生”对话,即说说别人的坏话聊聊别人的八卦。

    我以前也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至今为止只有一个朋友制止过我,告诉我这样做没有意义。

    后来,别人指名道姓跟我说谁的不好会让我感到恐惧。我总觉得吐槽别人只是一种低级的谈资,以此来拉近彼此的关系。也许一转身他们又一起出去玩、在朋友圈晒合照了。

    在“靠谱”这个词高频出现的年代,我很害怕别人告诉我靠谱就是有钱。小船老师说:判断一个人靠不靠谱,就是看他在自己的人伦中是否按照纲常做事,看他对自己的家人朋友怎么样。

    我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不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朋友值得珍视了,因为这不仅体现了对方的修养,更重要的是表明对方具有某种可靠性。如果一个人跟你指名道姓地说了很多人的不是,怎么能保证他不会随便跟人说你的不是呢?

    海鸥说说坏话对被说的人很不公平,甚至不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也许对方只是不小心得罪了一个人缘很好、很喜欢到处指名道姓嚼人舌根的人,那这个人的事迹就传遍了朋友圈,那些只是知道他名字的人都会觉得他很讨厌。

    我们都认为人际关系的和谐很重要。

    我曾经一直觉得人生就是一条长长的跑道,所谓“不要输在起跑线上”,你只要往前冲跑在前面就好,不必费心处理自己与周围人的关系。

    她说她到现在都这么认为,也许骨子里就是很冷酷的。与人相处让大部分人都感到舒服,确实被别人认可,适度不谄媚,是一种很难得的能力,学不来。

    我知道我不是那一种人,我能做到的是收敛自己的棱角。我不会放弃自我,但也不再刻意着重强调自我。

    我们都不是主动的社交者,因为社交需要消耗能量。

    4、深交

    回学校的路上,我说以前有个同学常说这件事只跟我说,但我觉得我跟她并不熟悉,很惶恐,渐渐疏远了,最近觉得她其实还不错,约她周四去看徐悲鸿生命大展。

    海鸥说好久没人跟她说过“只跟你说”这样的话了,因为好久没跟人聊过了,她没什么深交的朋友。

    我说我也没有。

    她说她跟同学没什么好聊的,不想看到他们若有所思的表情,不想告诉他们自己的课表、保研、实习、家庭等私事。

    我对室友也有这种感觉,不想接受他们的审视与评价。也许更愿意向圈子没什么交集的人倾诉,避免麻烦,对方也难以把自己的事情作为谈资到处说道。

    她说是,比如我们。

    她所说的她不会对一般同学说的,都跟我说过。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深交了吧。我不懂她说这话时是不是像我说我不太喜欢典型的女生对话那样排除了我与她的对话。毕竟,说“我没什么深交的朋友,除了你”也很尴尬,我从来不讲这种肉麻话。

    三、从容把酒祝东风

    回到宿舍,忍不住问Z,对方跟你说“我没什么深交的朋友”的时候,是想说“我没什么深交的朋友,包括你”,还是“我没什么深交的朋友,除了你”。

    Z说对方这么跟你说表示你们的关系挺亲密的了。

    L说你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奇怪的朋友?

    L令我觉得不舒服的一点就是爱用反问句表达自己武断的不理解。

    我说是我比较敏感,如果是你们听了这话就放过去了,我听了会揣摩良久。

    L说不是,她听到这种话就不会再和对方联系了,好像把周围的人当心理医生看待。

    Z说她就是那么冷血。

    我说L这是用自己对这种行为的理解代替了行动者本身的理解。

    她说对大部分人而言,这样说会令人尴尬。

    我觉得她可以有自己的理解,并由此处理自己与对方的关系,但是不应该把自己的理解安置在大部分人的头上,她甚至不知道别人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这句话的。

    她说行吧行吧。

    我知道她是不想和我争论了。

    其实我也不想争论,我只是觉得海鸥挺好的。

    写东西就是在爬梳自己的思绪。写到这里,我就明白了,这样也好——君子之交,平淡如水。

    20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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