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先生”是我大学毕业之后,在第一家公司时的同事。我刚到公司那会儿,他还不到三十,他个头不高,人白白胖胖的,特别喜欢笑,一笑起来,脸两旁堆起的肉都会跟着一起颤抖。他总是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人看起来和蔼可亲,好像无论是谁都可以很快和他混熟。
“看上去先生”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做得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别人看起来你很好。”对于初入职场的我们,一开始对句话的理解并不透彻,直到和他接触久了之后才发现,他并不是一个只会喊口号的人,而是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实践者他的“看上去”哲学。
第一件让我记忆深刻的事情,发生在我入职后的半个月。我们部门的刘姐刚刚生产完,"看上去先生”带着我和另一个刚刚入职的小邓一起去医院探望她。一路上,我们仨都在商量该给她带些什么礼物。
“要不我们给刘姐买一只母鸡,一个榴莲,让她家人给她做榴莲炖鸡吧,我听说吃这个对产妇最好了。“小邓先开口。
我有点为难地说道:“榴莲要20多块钱一斤,炖汤的土鸡也不便宜,我才上班,没有那么多钱啊。”
小邓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凑到一起买吧,这样一平分也就没有那么多了。”
我听后,觉得挺有道理,就在我们俩都赞同这个主意的时候,“看上去先生”连忙说:“这怎么行,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合起来带一份礼物,多难看啊。榴莲炖鸡虽然好,但是也不是每个孕妇都吃得惯榴莲的味道,不如我们就买一些其他水果,相同的钱可以买很多,一人一份,多好啊。”
我们听后,觉得也有道理。最后,我买了一袋子苹果和香蕉,小邓买了一箱牛奶,“看上去先生”抱了个大西瓜,还买了一束鲜花。然后我们就这样大包小包的来到了医院,刘姐的母亲看到我们,非常热情,忙说“谢谢你们来看小刘,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医院的桌子实在太小,只够放下那束鲜花,其他的东西我们只好放在柜子旁的地板上。
就在我们和刘姐聊得正开心的时候,刘姐的爱人走了进来,他是来给刘姐送午餐的。饭盒刚打开,一股榴莲独特的味道扑鼻而来。小邓问:“这是榴莲炖鸡吗?”刘姐的母亲笑着说:“是啊,是啊!孕妇吃这个是最好的。本想天天给她做的,可是榴莲太贵,我们只能一个星期给她做一顿了。”
听了她的话后,我们面面相觑。看着刘姐幸福地喝着鸡汤,我们尴尬地笑了。
在那个微信朋友圈还不怎么流行的年代,“看上去先生”最喜欢发的是QQ空间。他的空间中天天都是励志的豪言壮语和积极生活心灵鸡汤。不过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总是一边发着“努力工作”的空间动态,一边把该给我们报销的事情一拖再拖。
一到周末,“看起来先生”就会约同事们一起吃饭,因为这又是他贯彻“看上去哲学”的大好时刻。美食一上桌,大家总是很自觉地等他先拍完照,然后配合他一起拍完合影后,才会开吃。 每到这时,“看起来先生”总是很用心地修图,然后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碗里的白饭,一边很认真地给图片配上文字“周末了,犒劳一下自己,唯美食和朋友不可错过”其实我很想在下面留言“最不可错过的是QQ空间”,但我最终没有那样做。
我在那里工作了一年之后,便离职了。之后,便和“看上去先生”渐渐失去了联系,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上个月的一个周日。那天,我带着儿子去吃肯德基,“看上去先生”和他女儿正好坐在我们的对面。五年不见,他的变化很大,要不是那副熟悉的金边眼镜,我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他,又黑又瘦,皱纹爬满了脸颊,一笑起来,法令纹格外地清晰,好像是匠人精心的雕刻。
我说:“前辈,好久不见了,最近都不见你发空间了,加个微信呗,以后常联系。”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接着问道:“还在那里工作吗?最近可好。”
他疲惫的眼神中显出一丝丝的无奈,连忙说道:“好,很好,真的,看起来真的很好……”
我们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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