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散文《观自在》系列19

·领悟

在一次主题为“我的艺术观”的座谈会上，画家徐冰提到一件“不平常”的事：有个乡村住着一位“不平常”的人，他每天必有一段时间到处寻找旧纸，拿到河里洗净，然后一张张裱平，干透之后取回来收集在炕下，日复一日只是在做而已。别人都把他当作不正常的人，但这个人的行为却引起徐冰的思考，徐冰认为这是一种气功，一种道的修炼方式。其行为的纯度及无功利使心灵坦然清澈、独处尘俗而超然。

估计，徐冰在内心里已将那人“不平常”的洗纸行为，看成了一种独特的“艺术观”的呈现方式。我同样认为，一切艺术都在寻找自己源头的路上。存在世界的物质各自在扮演着人类的道具。或许，人活在遗缺的情感中，就如同在一个平面上看着一个残缺的自我。像身处一张污损的旧纸上，必须不断地把它的污垢洗净，把它的褶皱裱平。平日里，每个人也都在尝试着寻找喜悦的途径，并试图把它们化为替代的形式，这种喜悦使每个个体在孤立的空间得到共鸣。

世上最惬意的事，即是在私密的时光里，独享孤独。也确实，真正的艺术，其实有着比趣味更重要的内涵，那就是精神。一种看似百无聊赖的日常行为一旦与文化精神有了牵连，人们在欣赏这种行为艺术时，自然就会多出了一些美好的怀想。

徐冰说：这种付出需要对世界大彻大悟的境界，它超越于世俗的急功近利，而获得存在的终极领悟。

我承认，我喜欢标榜自己过着简朴的生活。但真心的，我并非乐于恪守朴素。与那位“不正常”的洗纸人相比，我一下子就显出了自己的浮躁。原来过往的每一步都早已暗藏了方向。修炼的过程，即是一种领悟的过程。无用方得从容。

有人责问徐冰：那人洗纸的故事，他的结果是洗完了就收集在炕下，仅此而已。而你却认为那是一种很高的修炼方式，相比之下，你却将只刻一半的字拿来展出，请问你是什么境界？

徐冰笑了笑，平静地回答：我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