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渐深,朔风凛冽,太行一隅,苍劲昭然。
慢慢地走近,视野里移挪,刚才还顾盼的两座远山业已迎面压来。平视变成了仰视,窄曲的峡谷像打开的门扇,成了穿越的唯一通道。山峦起伏犹如巨龙的脊背,一侧的山峰得意的接受着阳光的洗礼,峰巅的峭岩添加了些许的金黄;另侧的山脊显得灰暗阴冷,调和着嶙峋冷峻的孤单。顺着峡谷望去,一块硕大的岩石横亘其间,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孤立独耸巍然成峰,固嵌在谷底迫使溪流改道。最奇的,是孤石上的一株松树,根扎裂隙,抱石生根,松冠飒飒,自生威风。
松根长得老成,最粗的根已经抱石顺隙而下,硬生生把硕石涨得几乎撕裂开来。根与树干一色,有着与树干相同的鳞片,俨然把自己融为树干的部分,这根扎进岩下卵石,活脱脱天生造就的诡异奇景。
环绕巨石边,观瞻松与石,尤其对松根的景仰情自心出。触摸根的表皮,就像老者暴露的青筋,诉说沧桑的同时,继而感受到了生命脉搏的律动。看着盘根错节的松根暮然间想到,在遥远的某一天大地震颤,山峰崩塌巨石滚落峡谷,现在的巨石就是当年峰巅的一角儿。岁月冉冉天赐机遇,还会是某一天,或鸟或松鼠把排泄物中的松籽屙在了巨石上。
万物有灵天祐生命,机缘巧遇松转来世,一棵幼松就这样历经风霜雨雪的孕育,吸纳日月星辰的精华,在年轮的增长中修炼成今日的摸样。
根,本应藏于地下,根,有自己的深度,根,依据植物的长势会划出自己的领地范畴,这是一个垂立的生命体,默默无闻的稳固扩张,输送着绿色体源的生命基因。它深藏不露,一株株绿色的生命在根的作用下破土、长叶、生长、开花、结果。而眼前这裸露的松根可能经历了太多的世故,由羞见天日变成了张扬醒目,仰其虬劲扎苒,更加深了对根的敬重。
环视峡谷意犹未尽,此时的眼前和脑海里似乎全变成了根的世界。
草根,与满山坡的荒草,树根,与满山岗的树林,就连这巍然耸立的大山,人,不也是站在它的山根吗。峡谷里一股清流在静静地流淌,它可能从很远的地方来,也可能源自附近的深山,但它的源头也戴上了根源的桂冠。如果放开思维想象不得不虔诚地说,朔根寻源是万物的始发地。无根无世界,无根无自然,无根无生命。
人类也有根。我们知道,只不过是人类演化出现的过程比起万物来时间要晚得多。外国有‘亚当夏娃’的传说,中国有‘女娲抟人’的神话,中外还有许多种人类产生的说辞,总之,人类生命的起源太奥妙,那是科学家研究的问题。
在中国,科学印证‘北京猿人’‘山顶洞人’离我们更近些。如果说这些还太执拗和遥远,那么,‘三皇五帝 ’就是我们看得见摸得着的先祖‘人根’。
这几年旅游,有幸瞻拜过华夏大地上两个崇以‘根’的地方。
司马迁的《史记》记录了炎黄蚩尤的第一次战争,战争的事发地在今日的河北省逐鹿县,史称逐鹿之战。现在的原址上修建了一座黄帝振臂修兵的“合符广场”,也就是当初开誓师大会的地方。还建了一座祭祀的“归根苑”,里面供奉着黄帝、炎帝、蚩尤,俗称三祖庙,至于谁是战胜方与战败方,那倒是放在其次了。
山西省洪洞县有一座寻根祭祖园。但凡炎黄子孙差不多都知道:“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如今,这里建有规模宏大的百家姓祭祖堂,演绎着从明太祖朱元璋洪武三年到明成祖朱棣十五年,近五十年的时间里十八次官方大移民的历史。斗转星移,从这里走出的移民范围之大,人数之多前所未有,至今后裔已遍布华夏沿袭海外。因此,“根在洪洞,祖在古槐”成了人们的共识。
万物根发,那是鲜活的生命,高楼大厦平地起,但它由根基托举,我们已经下意识地把根的说辞、根的词汇融入了我们的生活。根据、根本、根治;根深叶茂、根深蒂固、落叶归根……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就生存在一个根的世界里。
我们人类是最高级的生灵,切不可忘记,我们在享受根世界赐予的同时,还把握着种植、繁衍‘根苗’的使命。根苗轮回生生不息,根,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回归,我们的企盼,我们的生命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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