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出土及传世所谓辽代白釉划花黑彩瓷器数量颇多,其装饰技法的程序是:在颜色较深的器胎上施以白色化妆土,其上划出花纹的轮廓,以深及胎地的篦纹划出叶脉及花筋,花纹隙地的化妆土上施以铁为着色剂的黑(酱)彩,最后罩以透明釉,入窑高温一次烧成。这种烧成后呈现黑地白花的装饰,色彩对比颇为鲜明,具有很强的视觉效果。在绝大多数图录或论著中,都把它们作为辽代陶瓷的一类特色作品加以介绍,也有个别学者认为,其年代是金元时期。两种断代意见均缺乏证据和论证。本文以考古材料为切入点,对这类瓷器进行器物形态比对,认为它们主要流行于金代,流布的地域在今内蒙古赤峰地区、辽宁西部以及吉林西部,烧造的窑场为赤峰缸瓦窑,是该窑对冀南豫北窑场磁州窑系白釉剔花装饰技法加以变革和创新而烧造的一类具有鲜明地域和时代特点的产品。
一 主要器形
目前所见所谓辽代白釉划花黑彩瓷器的器形主要有大口罐、卷沿短颈罐、梅瓶三类。
1. 大口罐。卷沿,圆唇,鼓肩,球腹,最大腹径靠上,下腹斜收,平底或凹底。上腹部以两条凹弦纹框定主题花纹的范围。具体情况见[表一]。
2. 卷沿短颈罐。敞口,大卷沿,短颈微束,溜肩,鼓腹,最大腹径居中,平底。花纹布局与前述大口罐相同。具体情况见[表二]。
3. 梅瓶。小口卷沿,短颈微束,丰肩,长腹,最大腹径在器身上部,下腹部斜收,圈足。肩腹部装饰三组纹样。具体情况见[表三]。
除以上三类常见器形外,另有两件器物也采用了白釉划花黑彩的装饰技法。一件盘口罐出土于辽宁朝阳市大庙乡邓杖子村墓〔图四:1〕,该墓伴出梅瓶见[表三]之1,现藏朝阳市博物馆,通高39厘米,盘口,卷沿,短束颈,圆肩,鼓腹,平底内凹。纹饰与[表三]之4首都博物馆藏梅瓶相近。另一件粗领罐现藏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图四:2〕,高33厘米,敞口,短粗领,溜肩、鼓腹,平底。肩部细线划花叶一周,腹部划缠枝牡丹纹。
二 相关问题分析
以上所列器物尽管造型上有所差异,但其胎质釉色、装饰技法、纹饰布局、纹样内容具有很多共性,可以视为内涵相同的一组器物群。以下试从年代、流布及窑口、工艺渊源三个方面进行统一分析。
1. 年代
出土梅瓶、盘口瓶的朝阳市邓杖子村墓,迄今未公布墓葬详细信息;罐残片见于朝阳市西三家遗址T0202的第①层(表土层),该遗址铜钱最晚者为“政和通宝”,且出土内底带有涩圈的典型金代化妆白瓷碗多件。其余诸例(博物馆藏品之外)虽有明确出土地点,但均不是科学发掘出土,缺乏可资断代的考古信息。故只能从器物形态的比较推测它们的年代。
梅瓶。辽墓如辽宁彰武差大马〔图五:1〕、凌源马家沟〔图五:2〕、建平县马场五十家子〔图五:3〕、新民张家沟子村〔图五:4〕、内蒙古敖汉旗金厂沟梁姚家沟M5〔图五:5〕、敖汉旗木头营子乡沙坑子〔图五:6〕等,出土梅瓶有白釉、酱釉、白釉黑彩,其造型基本一致,均为宽展的盘口,肩部圆鼓,下腹急收,整体显矮胖(辽阳博物馆藏征集自冮官屯窑的2件梅瓶,一为白釉,一为黑釉,形制也是如此)。中原地区窑场的产品,如江苏镇江章岷墓(1071年)定窑酱釉梅瓶〔图五:7〕、辽宁义县清河门辽墓M2定窑白瓷梅瓶〔图五:8〕、辽宁朝阳耿延毅墓(1020)青白瓷梅瓶、陕西蓝田吕大临家族墓地M2(1092)耀州窑青瓷梅瓶‹8›等,也都具有类似造型特点。而这几件白釉划花黑彩梅瓶,卷沿或凸唇,整体修长,与辽代(北宋)梅瓶大异其趣,而与吉林舒兰完颜希尹墓(金皇统三年,1143)〔图五:9〕、河南林县皇统三年(1143)墓〔图五:12〕、孟津麻屯天德二年(1150)墓〔图五:11〕、辽宁朝阳重型机械厂墓94M1〔图五:10〕等地出土梅瓶造型相近。可见此造型梅瓶的年代,不会早于辽(北宋)末期,绝大多数应为金代产品。
大口罐。其形制上的突出特点是口径绝大多数明显大于底径。内蒙古敖汉白塔子辽墓(不晚于大康七年〔图六:1〕、辽宁阜新梯子庙M4(辽代晚期)所见大口陶罐,山西大同人民公园出土白釉划卷草纹罐(底部墨书“乾统二年七月十一日张匡寿遗骨记〔” 图六:2〕等辽代诸例,口径均小于底径。而辽宁朝阳翟氏墓(1149)、内蒙古霍林河矿区金界壕边堡遗址出土大口陶罐,河南林县皇统三年金墓〔图六:3〕白地黑花瓷罐,口径均明显大于底径。内蒙古赤峰缸瓦窑95H18中,此类造型的白地黑花大口罐〔图六:4〕与白地黑花题写“泰和十年(” 1210)的器盖共出。据此可以推测,白釉划花黑彩大口罐的年代应为金代。
卷沿短颈罐。造型上最突出的特点是其下勾的宽大卷沿,这在辽陶瓷器上基本不见,但却是东北、内蒙古东部地区金代陶器(壶、罐)的典型做法,具体可见吉林德惠揽头窝堡F6〔图七:1〕、前郭塔虎城2000G103:2〔图七:2〕、扶余西车家店遗址、辽宁法库大六家子井址〔图七:4〕、内蒙古霍林河矿区金代界壕边堡遗址〔图七:3〕等所出器物。
通过以上器物形制的对比分析,可以将这些白釉划花黑彩的年代推定为金代。
2. 分布及窑口
[表一]至[表三]所列白釉划花黑彩瓷器的出土地点,如赤峰松山区城子、松山区太平地,喀喇沁旗南台子、大牛群,敖汉旗宝国吐、枳芨营子,翁牛特旗杜家地,林西十二吐,喀左大城子、朝阳市大庙,白城城四家子窖藏及城址〔图八〕,以及出土罐残片的朝阳西三家遗址、阜新红帽子城址等,均在今内蒙古赤峰、辽宁西部、吉林西部,这是此类白釉划花黑彩瓷器的大致流布范围。这一范围内目前仅在赤峰缸瓦窑窑址采集到白釉划花黑彩残片〔图九〕,可见此类具有鲜明地域特色瓷器的产地应为缸瓦窑。
3. 工艺渊源
有些图录或论著中,将赤峰缸瓦窑此类产品称为白釉剔粉(划)填黑(彩),这是不确切的。通过对标本的仔细观察,可知纹样均为划花,花纹隙地的化妆土并没有剔去,铁彩是直接涂绘在化妆土上的,实际上是一种划花+釉下黑彩的装饰。日本出光美术馆藏卷沿短颈罐〔图十〕、缸瓦窑1995H18出土大口罐〔图十一〕,仅在化妆土上划出花纹而隙地未加黑彩,应属于此类作品的初级或简化形态。缸瓦窑窑址采集卷沿短颈罐以及辽宁省博物馆藏梅瓶,则均属于白釉剔花作品。秦大树认为白釉剔花填黑彩是在10世纪后半出现的白釉剔花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装饰技法,主要流行于11世纪后半期到金代的河南和山西地区。刘涛、任志录称此类填彩为镶嵌瓷的分支,后者还指出其烧造地包括河北南部及内蒙古赤峰。古陶瓷界普遍将白釉剔花、白釉剔花填黑彩产品归入所谓“磁州窑类型”。缸瓦窑的白釉划花黑彩产品,应是受到冀南豫北磁州窑系窑场的影响而出现的,虽然采用了简省、变通的方式,但取得了与剔地填黑彩相同的装饰效果,可谓缸瓦窑金代装饰工艺在模仿基础上的变革与创新。此外还需提及的是,考古资料表明,赤峰缸瓦窑辽代尚未采用白釉釉下黑彩装饰,这一装饰金代出现并流行。缸瓦窑金代白釉划花黑彩作品的出现,也应与此时窑工熟练使用白釉釉下黑彩装饰技法密切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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