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时候就听过一句大实话,“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会抄不会抄”,当时很是奇怪,心想,自己写文章,为什么要去抄别人的呢?后来很多年,为了写好作文,老师都会为我们准备很多优美的文段,让我们抄下来,让我们背诵,让我们在写作文时多用名人名言。我们在写作文时用到优美的句子,还会得到老师的表扬。后来慢慢明白,这其实就是一种“抄”。就是说我们“抄”的功夫从小就开始做下了。但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偷”“剽”。过去,把抄袭他人文章的人称为“文抄公”,也叫“文贼”。就是在封建时代“偷”“剽”行为也都是受人白眼遭人唾弃的事情。
后来看各类古典诗词曲的鉴赏辞典,碰到某一绝佳名句,常常会遇到鉴赏者“此句化用前人成句”一类的评价,就想,“抄”可真是一门学问!抄得好,或名扬千古;抄的孬,或贻笑万年。这个世界真是奇妙,活儿做得细腻漂亮,则人尽称善,遂成高格,甚或成为后人效仿踅摸的对象;活儿做得简单粗暴,就被人叫做“偷”“剽”,人尽唾骂,世皆侧目。胡适主张写文章“须言之有物、不模仿古人、须讲求文法、不作无病之呻吟、务去滥调套语、不用典、不讲对仗、不避俗字俗语”,这其中“模仿古人、滥调套语、典”说的就是前人成句。
我们看文学史上那些传世名句,真有不少是偷来剽来,或缝缝补补或掐头去尾或添盐加醋或改头换面,原来无籍籍之名的诗句,经过我们的大师神笔一挥,立马化腐朽为神奇,成传世绝唱。我们看大唐少年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读来气贯长虹,他以秋天的落霞、孤鹜、秋水和长天四个特有的景象勾勒出一幅宁静致远的空灵画面,历来被奉为写景的盖世佳句,广为传唱。其实就是“抄”了南北朝时期文学家庾信《马射赋》里的“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一句。王勃从500字的赋文里“抄”了这么一句,经过稍加修饰,竟也变成了自己的“镇宅之宝”。以至于直到今天,众人只知王勃大名而不知庾信为何许人啊。

再看领一代风骚开创建安文学的曹操,“抄”用前人成句也不含糊。著名的《短歌行》里,借用《诗经》“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成句,来表示对得到人才的渴望;把《管子》中的话“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辞土,故能成其高”化用为“山不厌高,海不厌深”,表示希望尽可能多地容纳人才。
没有谁说王勃或曹操 “偷”或者“剽”,这是因为他们只是借前人的只言片语来为自己的文章增色添彩,文章的魂魄还在自己这里。而各大媒体接二连三地曝出多位或声名赫赫或位高权重或前途无量的所谓学人论文造假、学术成果造假的丑闻,那是因为他们为人为文的魂魄早已被铜臭利欲熏没了,以至于“抄”的技术太过低略,没有找到“抄”而不被人嘲讽的秘籍;还因为他们“抄”起来简单粗暴,明目张胆又瞒天过海,成本大套又无所顾忌,世间自有公道,朗朗乾坤终容不下鄙陋无耻之徒的技俩。
以前有两个文章“大家”互送白眼、抬杠,一个说,我的文章的每一句话都是我创作出来的;另一个说,我的文章的每一句都有来头。其实这不用争论,说的是学习继承与发展创新的问题。不光写文章如是。时下,创新发展成热门话题,因为创新发展已然成为稀缺资源。君不见,各种活计,凡是能复制粘贴拷贝的,无不用其极,这样做省时省力,迅捷方便,谁还劳心费神拼死觅活地去原创去研发呢?
但事实上,如洪水猛兽般涉及社会生活各领域波及全民范围的“偷”“剽”的结果,除能给局部带来短期勃发的利好外,无不停滞我们各行各业整体创新发展的脚步,无不在时时削弱我们民族的核心竞争力和自信心。“偷”“剽”行为如不能得到有效遏制,事情还会变得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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