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一直爱别人，我就永远不会失去你
前段时间，跟高中的几个同学一起吃饭，谈笑间，说起你的近况，其中一个同学转过头对我说，他是个疯子。
我知道她是认真的，然后我笑着回答说，我也是。
不知怎么了在那一刻我想起的是去年的春天，我穿着裙子去上班，才发现外面下雨了，天气有些微凉，我坐在办公室，收到你的短信：“不冷吗？”问了两遍。
其实不奇怪，他们只见过你年少时棱角分明，无所畏惧，横冲直撞，清风朗月的模样。而你在后来的这几年总是不管他人的看法自顾自地说着只有少数人才能听懂的话，我知道你不在乎，你知道旁人都觉得你是疯子，包括以前在你身边的她，你说这不重要，你的模样愈发分明，你开始变成了自己。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为何一个人的离开就能让另一个人脱胎换骨，而你是变得更好或是更坏，这不重要，我知道，你还是你，我的朋友。
“即使知道疯子不会伤人，人们也会避免让他们靠近自己。而你是例外。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你这样说。
“海面上的清风明月多美好啊，可是海底总是会有一些不知名的大水怪让人感到害怕，你不是大水怪，在我看来，你是那片海。”
我这样回答。
有一天在梦里我跟你说，我们一起去悬崖吧。你说，好啊，跟着我。我站在悬崖边上说，我们要不要跳下去。你说，可以，但在那之前，我可以先唱一首歌。
同类之间有特殊的嗅觉，靠着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我们找到彼此。
“你是我的妹妹，应该不止一世。”
“那你一定曾弄丢我，因为我看不懂你。”
“对不起。”
我们在十六岁的时候认识，而如今十年过去，以前没有发觉，如今回头细看，在几十个人的班级里，在时间的筛选之下，被剩下的我们两个，依靠着对彼此的信赖，在生活的迷宫里跌跌撞撞，离散又重聚。
我们最新的聊天消息是我问，如果可以选择回到过去，你希望回去的那个节点是什么？
但你没有回复。时间一直停留在那里。
这种情况常常发生，我们对彼此说着不同的话，不同的疑问，不同的创痛，如果一个问题它暂时没有答案，那就让它停在屏幕上，直到我们知道如何去回答。
一段时间后，我收到你的回复。
“其实，怎么说呢，我们从十六七岁就认识，那时候感觉什么都不懂，然后也不知道大家都在想什么，大家在做些什么，只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很空，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没有太大的意义。那时候我们的关系挺好，就是感觉，你们女孩子或者是你，有很多我不了解的一面。可我从来都没有尝试去了解，因为我知道，我感觉到我自己是无法理解的。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每句话里的含义还有你们的笑声，又或者是生气，以及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我都没有尝试去理解的，我那时随波逐流，这种方式也变成了后来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
直到后来跟孙同学分开，她的离开让我开始尝试着去思考，努力的去思考，去理解周围的一些事物，它为什么会这样发生，它的原因是什么，我们生活是什么，年龄的增长改变了我们什么，它是怎样的一种东西。历史老师们，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他们的优势在哪里，我从那个时候才开始学会思考。
然后发现，原来有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不是我创造的，它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一个世界，那里很自由空旷，不像我们生活的这里，到处都是人挤人，大家做同样的事情，说着同样的话，同样的微笑。不是的，那里很空旷，一望无际，没有人，就如同梭罗说过，一千万个人醒来，足够靠体力去生活，但在一百万个人中只有一个能够过上思考的生活，而一亿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可以过上圣洁的生活，就一个。他说我从来都没有遇到一个十分清醒的人，如果遇到了我会怎么做。在我开始尝试思考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可以完全的理解他。因为我曾经就是那一千万人里面的一个，每天过着体力的生活。他说，我们过着劳役的生活就是劳动和监狱的生活，很少人能过上思考的生活，更少的人能过上圣洁的生活。”
你常常说些我觉得云里雾里的话，但我又想自己是理解你的，所以你接着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我听到你的笑声，发现这十年以来，我们都沒有变。只是我们经历了很多，使我们有了经验，而我们又习惯了自己的经验。是它们改变了我们，而这不是我们自己主动的改变。这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很多时候都在思考，这些年的经历，到底改变了什么，是真正，真正意义上，改变了什么。
可我无法回答你，但是对于我们彼此来说，这些年，几乎是十年的时间里，我们各自有了更多的，不同的，好的或是坏的经历。你说我还是当时你认识的样子，我很开心。可能因为这一路走一路丢，总让我觉得自己失去很多，现在留下的，在身边的，你，你们，见过我从以前到现在所有的样子。也许不是改变了什么，而是我们一定会走到这里，好像无论绕几个弯，到最后，都会出现在这里。我特别记得，大学有一次因为特别小的事哭着打电话给你，哭到不能自已，而你一遍遍的跟我说，没关系，没关系。在那后来，包括现在，那句话穿过了岁月的阻挡，时间的沙漏，依然给予我宽慰。
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快乐。我们就像身陷在不同的沼泽，两两相望，难过的时候就互相笑一笑，说些俏皮话，谁也没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深陷于此的原因，我们比对方看得更清楚，但我们什么也没说，沉默着，清醒的，看着对方一点点下沉陷落。
后来我想，我的不快乐不是源于为何我是这样，而是我只能这样。
“后来我发现，我们的玩笑话调侃不了这个世界，至多能调侃我们自己。”
这也许就是我们更容易被折断的记忆刺中的原因。在往事的这场浩劫里，我们都没能幸免。
然后我想起一件小事。
在你我合租的那段时间，我常常加班到很晚，回家会经过一段没有路灯的小巷，开始的时候你总在路口接我，几次后我便拒绝了，你问，不怕吗？我说，比起怕黑我更害怕这种依赖，我不需要这种依赖。现在想来，尽管那是自己最敏感脆弱的时期，但比起未来伤害出现的可能性，我却先出手伤害了你，我利用了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毫无顾忌的伤害了你，因为知道即使这样你也不会离开。
对不起。
那时候，你说我没有心。我没有反驳，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原来你也看得很清楚。所以才会请求你告诉我答案。如何离开这处沼泽，我请你告诉我答案。
你说，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懂你的，但其实并没有，从一开始我们认识，我都不曾懂你。如果你坚持，那我就说，可我的建议是不要去翻过去的旧账。
我说，那无关过去，是我自己的账，只有算清楚了，才能进行下一步。
亲爱的张同学，我已经看到了出口，原来它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也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当我走在这里，第一个念头是希望能在对面的那条路上看到你的身影，即使你走的慢些，走的孤单些，也还是希望你在那里。现在我正走在这里，感觉还不错，想告诉你，我沿路留下了记号，你要看到。
“如果拉着你的手，他会跟着你一起下沉。”
这是你告诉我的答案。
紧接着后面的一句，
“不要害怕，如果你的真理是爱，我是爱你的。”
我知道了。
在那个梦里，最后我们都没有跳下去，而是一起看了一次最美的日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