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
甲第纷纷厌粱肉,广文先生饭不足。
先生有道出羲皇,先生有才过屈宋。
德尊一代常坎轲,名垂万古知何用!
杜陵野客人更嗤,被褐短窄鬓如丝。
日籴太仓五升米,时赴郑老同襟期。
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
忘形到尔汝,痛饮真吾师。
清夜沉沉动春酌,灯前细雨檐花落。
但觉高歌有鬼神,焉知饿死填沟壑。
相如逸才亲涤器,子云识字终投阁。
先生早赋《归去来》,石田茅屋荒苍苔。
儒术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
不须闻此意惨怆,生前相遇且衔杯。
这是作者抒发感慨的一首诗作,诗中的广文先生名叫郑虔,也就是文中的“郑公”,郑虔富有才华,其诗、书、画被唐玄宗评为“三绝”,性格却豪放不羁,或许因此被人诬告“私修国史”,因此被远谪十年,重新回到长安后任广文馆博士,所以作者称他为“广文先生”。
作者仕途坎坷,与郑虔遭遇类似,二人同病相怜,又彼此爱慕才华,遂成为好友。杜甫对朋友的遭遇不平,也感慨于自己的坎坷经历,写下此诗。
此诗大意可解为:
诸公都身居高位,厚禄荣华享用不尽,广文先生却地位卑微、饱受冷落,他的德行自羲皇以来罕见,才华超越屈原宋玉,遭遇却如此坎坷,即使身后名垂千古又有何用?
我自己更是被人嗤笑,两鬓斑白,身穿褐色短衣,形象寒酸,可我与郑公却意气相投,每当手中有点钱财就买酒去与郑公畅饮,我俩高谈阔论、放浪形骸,言谈中我更加敬佩郑公,郑公真是我的良师!
多少个春天的夜晚我俩一起痛饮阔谈,屋外细雨绵绵。
司马相如尚且要亲自洗涤酒器,杨雄遭遇更是悲惨,居然被逼跳楼差点丧命。有才之人都是如此命运多舛,先生您不如早些归隐山林,即使耕荒田住茅屋,却落得自由自在。
这样想来,这些儒家的理论和知识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呢?如此怀才不遇,圣人孔丘与盗贼都一样要归于尘埃,又有什么区别?
不要再想那些不痛快的事,既然还有机会一起饮酒,就先饮尽眼前这一杯吧!
杜陵野客:作者在长安时居住于南郊,皇陵所在地附近,所以常自称杜陵野客,有时也称杜陵野老。
襟期:襟怀、志趣。
相如逸才亲涤器,子云识字终投阁:司马相如,西汉著名辞赋家,携卓文君私奔,为维持生计,文君不得不当垆卖酒,相如亲自洗涤杯盘。子云是西汉著名文学家杨雄的字,别人犯了罪株连扬雄,扬雄被逼从楼阁跳下,险些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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