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的善

雨后天晴的阳光显得格外清晰，放眼望去一切都好像是全新的，马路不再将尘土高高卷起，山尖儿飘着朦胧的神秘白雾，水池里的碧绿的荷叶不时弯下枝干，将托在顶端的雨露吐进水池，然后像个醉汉一样摇晃着身子寻找新的平衡。

孩子拉着我的手向田间奔跑，要去零距离亲密这个全新的世界。

就在乡间的一条窄马路上，我们发现好多蜗牛在爬行，它们是迷失了吗？它们知道自己迷失在了险境中吗？还是它们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也知道穿越险境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无论它们是哪一种情况？

我和阿宝都觉得碰上了，顺带护送它们一程，很有必要！

我们蹲着前行，我负责将爬行在左边的小锅牛捉起来放进草丛里，娃负责挪走右边的。

我们绕过那些壳碎肉裂的尸体，有的已腐臭一群蚂蚁正在啃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我们要高度的小心谨慎，看好自己的脚下的路，别伤害到它们，小生命是如此的脆软。

突听耳边“喀——喀喀喀”，像玻璃被碾压成细渣那种细碎的声响，在这清晨寂静的山间，这声音显得特别的清脆。

阿宝正低头，盯着自己轻轻抬起的左脚，一只小蜗牛被压碎了，死在了‘好心人’的鞋板底下。

破碎的外壳，夹进了它软软的肉肉里，让我想起肉夹馍。

阿宝难过的呜呜哭了起来。

我安慰着孩子，一边将蜗牛尸包进柔软的叶子中，折叠出令它舒服的空间，封口。

愿它未来能有觉察危险的能力，能有善于观察周边环境的能力

祝福与道歉后，我准备将这包好的叶儿放进土里，当是简单的安葬。

正当我转身，抬脚，落脚。“喀——喀喀喀……”又是这清脆的细碎声。不用抬脚查看，我知道又一个‘好心人’与另外一只蜗牛已经发生了无法撤回的祸事。

在我蹲下前，确实观察了周边的环境，与它们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但我没有考虑到分分钟，周边环境都在变化。我能掌控的只有自己，掌控不了周边的环境瞬息万变。

在我起身前，如果多观察一下周边环境有哪些变化？就不会碾死这个已经爬到了我的脚边的无辜小生命。

此刻愿我自己能够拥有，时时刻刻观察到周边环境变化的能力！

为了安抚我那颗内疚的心，我开始挨个捡起那些干瘪的，恶臭的，爆浆的尸体，简单安葬。

回想就在刚才，我们抬脚，落脚，然后“喀咔”两声脆响。

两个喘气的生命就此终结了最后一口气。

一切发生的太快，如同人类面临那翻手变炎凉的地震，蜗牛来不及思考，受此横祸，痛苦不甘，埋怨老天爷不公，只有造祸者才知道这不是老天爷干的！

“妈妈，蜗牛为什么会跑到马路上来”

阿宝开始思考。

“可能是因为下雨，它们为了活下来，便盲目往高处爬。”

我非常喜欢回答孩子发问。

“所有的蜗牛都爬上马路了吗？”

“有的也会爬到植物的枝干上，菜叶上，我想只是一部分爬到了马路上。”

“为什么有些来到危险的马路上，有些仍然在安全的草丛呢？”

“对啊，为什么呢？”我反问阿宝。

“可能是做了坏事的，才来到危险的马路上，没做过坏事的都被我们捡回了草丛。”阿宝想了想自己回答。

我沉默了，但心中欣喜这10岁的孩子能有这般的思考能力。

想起刚才那两只蜗牛的死，若说是因为他们干了很多坏事，才被踩死，但另一面他们的死，却为整个群族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因为它们的牺牲，两个好心人更加的小心翼翼观察周边环境的变化，确保了再无发生意外踩踏事件。

因为它们的牺牲，让这两个‘好心人’学到了无论活着的或死去的都应该被平等护送，愿活着的安全，愿死去的安息。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个话题，关于善恶，关于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我无法区分？

也许，好坏善恶本身没有任何意义，意义取决于观察者本身。

“即使那些做了很多坏事的，也同样值得被善待，因为他们以这样的生命形式，让更多同类活下来，活得更好。”

沉默过后……

我的回应，倒是像是在自说自话。

“妈，你装的好善良呀！”

“是啊，假装久了就变成真的了”

“妈，你这样装了多久了？”

“我这样装五年了”

“继续装下去吧，我喜欢你装善良的样子”

阿宝说着就将碎步挪到我身旁，小手环抱着我的前胸加大半个厚背，轻轻的摇晃，趁我没留意，狠狠的在我脸上吧唧了一口。

一条陡坡似的窄马路，有一大一小蹲在马路的中间。

如果我不用善恶对错来看世界，我的世界会变得宽广多少呢？

答案是没有边界的宽广…………！